另一个同学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说道:“别说话了,赶紧填表格。”
申明瑚站在旁边,等待朋友们填完表格,转眼看到没去填表格陪她站着的许沛锡脸色犹犹豫豫的,她仰起脸,关心地问道:“许沛锡,你怎么了?是不是太阳晒到了头晕?那我将帽子给你戴吧。你再坚持坚持,等会到我家,我就给你拿点药,实在不行里面也有医院。”
面对着许沛锡,申明瑚觉得自己的话格外得多,没办法,谁让许沛锡比她小呢,前不久她才刚知道,许沛锡其实还未满十八岁呢,他的真实年龄是十七岁半。
虽然自己这个十九岁也不是实打实的,可十八岁和十七岁,只差一岁,但却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两个世界了。
尊老爱幼嘛,她要爱护许沛锡,虽然自己以前对小表弟他们不怎么样,但这不是要改正错误嘛。
许沛锡语气迟疑地说道:“明瑚,我没带学生证,我的学生证被室友拿走去借球拍了。”
至于室友自己的学生证,丢了,还在补办中。
申明瑚面色一顿,接着她很快摇头,欢快地说道:“没事,我可以担保一个人,等下我跟他们说说,没问题的。”
都打算走了的许沛锡顿时心神一松,听着申明瑚的话,他心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担保”多么有责任郑重的一个词,申明瑚“担保”他,两人除了私人的朋友关系,仿佛又有了文书规则上的正式联系。
对于从六七十年代生长起来的人,qiang和绿色军装对他们影响力和吸引力可是极大的,意志坚定,超凡脱俗的许沛锡也不能例外。
而且他从来没有碰过qiang,穿过绿色军装,要是申明瑚没在他身旁,他独自一人偶然路过这里,也要停下脚步,忍不住打量起眼前这大院门口来。
可这会当其他人飞快地写完表格,一个个目不转睛的观察着大院门口时,许沛锡都没给这气势巍峨的大院一个眼神,他安安静静地陪申明瑚站着。
直到申明瑚开口催促他,他才离开申明瑚身边,去填写表格。
登记好后,申明瑚带着许沛锡他们走进了大院里面。
一路上,申明瑚有问必答,满足着朋友们的好奇心,将大院里的生活日常简单了说给他们听。
大院里面自成一个封闭的小社会,不说医院、副食品商店,电影院,连邮局和银行都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稍微大一点的国营厂子也是这个配置,工人的衣食住行都可以在一方小天地里得到满足。
一行人大约走了十来分钟,一阵震天喊声就直冲着脑门而来了。
一位女同学好奇地问道:“他们在干什么呀?喊得这么大声,不累不热吗?”
申明瑚回答道:“在打球呢,喊声也是一种比赛。”
闻言,大家都起了兴趣,纷纷开口让申明瑚带他们去看看。
申明瑚当然不会不答
应,她就带着外来的朋友们到露天球场上看看。
露天球场一望不到边际,上面每个场地都满了。男男女女穿着专业的运动装在打着各种球类运动,旁边站着围观的人也不少。
京大的运动场也不小,可没有这种劲头。大家都不由地被这气象吸引住,认真地看来起来。
此时,周念淮穿着蓝色的篮球服,半蹲着运着手里的篮球,眼睛紧盯着前方阻挡的人,想要闪过他。
一个队友突然说道:“念淮,那不是猎猎吗?你喊她过来看比赛了?”
蓄势待发的气氛顿时一消而散,弯着腰的人都站了起来,看向球场周围。
“念淮你说话就是好使,居然能喊得动猎猎这丫头,大太阳的来操场上。”穿着白色篮球服,模样看起来大约二十五六的年轻男人调侃说道。
“也不看看念淮现在和猎猎是什么关系?念淮的话猎猎当然听一听。”离周念淮最近,同穿着蓝色篮球服的人说道。
有人对此持反对意见说道:“哎,老詹,别以为你和念淮是一队的,就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腰!要是被猎猎听到你说这话,没你好果子吃。”
……
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都戏谑地说起周念淮和申明瑚来。
作为话题中心的当事人之一,这个过程当中,周念淮始终一言不发,眼睛动也不动,看着球场外边说话的申明瑚和许沛锡。
有人看到周念淮这不声不响的模样,出言打趣道:“哎,你们看看念淮,看猎猎都看傻了!要不然念淮你过去先和猎猎打个招呼呗。”
周念淮终于动了动,将手里的篮球狠狠地掼到地上,面色冷冷地吐出一句话:“我这就去!”
其他人看着周念淮一副要去打架的气势离开了,才觉得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对呀。
大家伙先沉默了一会儿,有人马上开口道:“你们看猎猎旁边的那个人。”
“哪一个?猎猎身边那么多人!”有人没好气地让他说精确点。
“最好看的那个!”先开口的人大声说道。
“我说呢,念淮这小子的表情不对,原来有个优秀的情敌呀。这情敌陪在猎猎身边,他这个正牌对象却没在。难怪,难怪。”有人恍然大悟,啧啧几声。
“我们要不要让那个外来的小子,知道一下厉害,别惦记不该惦记的。怎么说,念淮也是我们的同一个大院的弟弟。”有人为周念淮打抱不平说道。
“得了吧,周念淮要是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猎猎迟早得跟他分手。还得我们帮忙,又不是和外院的人打架。”有人冷静地说道。
“那算了,我们再找一个人吧,看样子,念淮不会回来接着打球了。”有人提出来明智的决定。
大家也认为他说的对,周念淮一见着申明瑚,就粘上去,拉都拉不开,哪怕没有情敌,他也会重色轻友的,不会回来接着打球了。
一来申明瑚不喜欢晒太阳,二来周念淮舍不得让她晒太阳。
于是他们冲旁边围观的人群喊道:“缺一个人!你们谁想出来打!”
“猎猎,你怎么不喊我?”周念淮站定,一手撩起额头湿透的头发,一边微笑着温和问道。
走过来时,周念淮一脸冷酷,面无表情,气势汹汹,生人勿近,一到申明瑚身边,马上就换上了另外一副平和稳重的面孔。
等申明瑚回答时,周念淮的目光忍不住飘向旁边的许沛锡,他咬了咬牙关,给了许沛锡一个不客气的瞪眼。
申明瑚对此毫无察觉,一个是她的对象,一个她感到很亲近的朋友,她全身心都在放松,又怎么会感觉到两人的怒目而视呢。
况且这只是周念淮的个人挑衅行为,许沛锡根本没接招,眉眼不动地和旁边的男同学聊着天,气氛根本没有紧张到哪里去。
周念淮一拳打了个空,那叫一个气呀。
申明瑚却轻松地说道:“你去打球吧,用不着你,我的朋友我自己招待。”
周念淮一口气没憋上来,他噎了噎,才露出一个笑容来,笑嘻嘻地说道:“这怎么能行?况且大家都是京大的,他们我也认识,怎么也得招待招待,尽尽地主之谊。”
申明瑚也喜欢周念淮的陪伴,既然周念淮都这么说了,她也不想将他给推开,于是点头说:“行吧,那你也来吧。”
其他人纷纷出言欢迎周念淮的加入,当许沛锡掀开嘴唇,轻声说道:“欢迎。”,这一刻周念淮的战意达到了巅峰,他的头脑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转过头去,看着申明瑚,笑嘻嘻地说道:“猎猎你的包呢,给我吧。”
申明瑚看向许沛锡,满不在乎地说道:“许沛锡拿着呢。”
申明瑚也没开口让许沛锡将包移交给周念淮。
这冷静不了!周念淮目光凶狠,脸色紧绷地和许沛锡对视。
许沛锡面不改色,目光深沉地回应着。
申明瑚接着说道:“走吧,我们。”
许沛锡马上微笑了起来,第一个应声,“好。”
可恶!周念淮握紧了拳头。
申明瑚的家很大,可以说是非常的大,光是看门前的那四根白色罗马柱,就知道眼前这栋有着前后花园的二层红砖小楼,占地不小。
典雅厚重的红木大门敞开着,申明瑚在玄关处的垫脚毯子上站定,朝里面喊道:“胡阿姨,我回来了!”
没一会儿,一位看着年纪大约五十上下,穿着利落,头发微白的中年妇女走到了门口,她笑容满面地看着大家,说道:“这就是明瑚你的朋友吧。快进来,我给你们拿鞋子!”
申明瑚却摇头说道:“阿姨,不用,我们自己来,你进屋去听评书吧。”
其他也受宠若惊地连连摇头,“不用,不用,阿姨鞋子我们自己拿。”
胡阿姨笑眯眯地说道:“那阿姨就不掺和了,你们自己玩得开心点。”
接着,她转头朝申明瑚说道:“明瑚,东西我都买好了。”
申明瑚“嗯”了声,一边给同学拿拖鞋,一边甜笑着说道:“谢谢阿姨。”
换好鞋子,进了客厅,申明瑚一边招呼大家坐下,一边冲周念淮用不客气的语气说:“你去拿几瓶汽水和一些冰棍出来吧。”
周念淮坐都没坐下,就笑容满面地朝着连接客厅的一条过道走去,没多长时间,他就捧着一大堆的冷饮出来了。
许沛锡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心情很不美好,周念淮看到他不开心,他自己看到周念淮也非常不开心。
他完全没有想到周念淮和申明瑚是同一个大院的,两人是邻居,而且是关系非常好的那一种亲邻。
自己是第一次到申明瑚家里来,看周念淮对申明瑚家熟悉的样子,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
周念淮将冷饮放在中间的茶几上,又将一瓶瓶橘子汽水开好,递给大家,热情地说道:“来,喝汽水,别客气,冰箱里面还有呢,喝完了我再去拿。”
听着周念淮俨然一副主人的口吻,许沛锡的心情更加郁郁了,他也面无表情了起来。
其他同学都在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感叹,许沛锡却像老僧入定般,正襟危坐,抿着嘴唇不说话。
周念淮将最后一瓶汽水递给许沛锡,皮笑肉不笑说道:“来,许沛锡同学自己开吧,一个男同志不会开不了汽水瓶盖吧。”
说完后,周念淮直直地伸着手,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等待着许沛锡接。
许沛锡沉寂的目光在周念淮脸上转了转,接着他没伸手,摇头说道:“我不喜欢喝冷饮。谢谢了。你自己喝吧。”
生活上的磨难对许沛锡的影响很大,经历养母患癌去世,又在穷困不已的许家待了好几年,许沛锡的性子已经被打磨的透出光华来,人静心坚。
他根本一点怵周念淮这个龙精活虎的大院子弟。
即使情绪有波动,那也是因为周念淮无意中透露出和申明瑚的那份熟悉和亲近,而不是因为他的敌意。
周念淮瞬间咬
了一下子牙,收回手,笑了笑说道:“那好吧,猎猎家的汽水我喜欢喝得很,滋味最好。”
周念淮也进入战斗状态了,他的反击也不弱。
此话一出,在大家善意的笑声中,许沛锡的脸色变了变。
申明瑚看进来后,许沛锡一直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于是眼神关心地看向他,温声地问道:“许沛锡,你不喝冷饮,那我给倒杯温水吧。”
说着,申明瑚就要站起来,伸手拿茶几上的倒扣的水杯,给许沛锡倒水。
许沛锡连忙抢先一步,拿起一个杯子说道:“我自己来。”
申明瑚笑了笑,站起来说道:“那我带你去厨房,烫一烫杯子。”
许沛锡本想说不用的,这是申明瑚家的杯子,又怎么会不干净呢?
但申明瑚说要带自己单独去厨房,他就连忙收回了嘴里的话。
可周念淮是不会给他和申明瑚撇开众人,单独相处的机会的,拦路虎周念淮拉着申明瑚重新坐下,目光冷热地看向许沛锡,语气含笑说道:“猎猎,我带许沛锡去厨房洗杯子,你这个主人怎么能不在客厅招待大家伙呢。”
被无缘无故强拉着的申明瑚的眉头一下子松开了,她挥手随意地说道:“那你们两个去吧。”
近二十个平方的厨房里很安静,窗外后花园里的石榴树摇曳着,在玻璃窗和洗手台上落下大片大片的树影子,客厅里的说笑声仿佛被人用罩子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