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师兄他们也看好书了,拿着自己需要的书,走了过来。
工作人员下意识地说道:“同志,请你将借书证拿出来。”
书店的书可以借也可以买,想许沛锡这样的私人顾客,捧着这么多书,肯定是借的。国内的书都不便宜,更何况许沛锡拿了不少国外进口的书。
旁边的老员工对新来的同事,笑眯眯地说道:“小刘,这位同志可不是来借书,你快点给他算算,一共多少钱。”
新来的工作人员,先是吃惊,接着恍然大悟地看着许沛锡,说道:“你就是那位富爸爸?”
许沛锡当作没听到他的话,淡淡地说道:“分两捆扎起来。”
师兄惊讶不已地指着许沛锡,不敢相信地说道:“沛锡你要将这些书全部买下来?”
许沛锡爱看书,可买下的书却不多,本本都是和专业有关的绝版和精装版书籍。
许沛锡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师兄感慨说道:“这当了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样。”
有师弟疑惑嘀咕道:“许师兄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师兄连忙笑嘻嘻说道:“你许师兄帮教授翻译资料,有跟着去做项目,首都的厂子周末都会请他过去,指导一下厂里的技术人员,调式新设备,他会没钱?”
这位师兄是跟许沛锡一个寝室的,关系也最好,他可是知道许沛锡南北倒腾了不少手表和磁带来卖,说不定他手上戴着的电子表和听的磁带,就是从许沛锡手里流出去的呢。
但许沛锡做生意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嫉恨许沛锡的人,和佩服他的人一样多。
而且华清的大部分老师,都是古板清正的人,可不喜欢铜臭味。
师兄这么笑着一解释,其他人都了然地点了点头,许沛锡平时节俭朴素,他们都忘了他整个师门里除导师外,最有钱的人了。
平时他们也没少向许沛锡借钱,救个急。
许沛锡心情不错地拎着买来的新书,往校门外的房子里走。
舒缓的肖邦夜曲从卧室里流淌出来,他笑了笑,推开隔壁卧室的门,将书放在写字台上,立马动手解开上面的绳子。
许沛锡坐在书桌前,点着一盏绿色台灯,面前堆着高高的书,他拿着一直中华牌铅笔,在书上勾勾画画。
这时候他不是爱书之人了,不仅舍得在书上直接做笔记,看到觉得日后要再看的地方,又将书页折了起来。
就在笔尖沙沙的声响中,月亮慢慢爬上来了。
许沛锡像是在身体里装了闹钟似的,将书放下,走出房门,去了厨房,热了一杯牛奶,又泡了一壶柠檬水。
轻轻地敲了敲门,直到申明瑚用清亮的嗓音允许他进来,许沛锡才推开卧室的门。
申明瑚坐在书椅上,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在稿纸上画着折线图,手边上放着一本写满密密麻麻的数字的册子。
许沛锡放轻脚步走了过去,先将柠檬水放在床头柜上,再将牛奶端起来,递到申明瑚嘴边。
申明瑚的手停了下来,她微微转头,抿着杯口,将牛奶喝了。朦胧诗般的氛围萦绕着两人。
这是许沛锡和申明瑚之间少有的温情时刻。
许沛锡一瞬不瞬望着申明瑚,眼睛里全是柔情。
申明瑚快要喝完的时候,许沛锡适时开口说道:“申院长让我收拾一下东西,你有什么要带的?”
许沛锡在申明瑚面前,从不叫申云骊和乔向平为爸妈,都是称职务。章无澜更是直接让许沛锡喊她章司长。
申明瑚擦着嘴角,声音含糊地说道:“你看着收吧。”
学校马上要放暑假了,首都城里太热,申明瑚又大着肚子,所以申云骊安排了她假期到承德去避暑。
申明瑚这一走,别人没空跟着去,胡阿姨虽然可以用,但真遇到什么急事 ,她也不敢做决定,所以许沛锡当然得跟着去,照顾申明瑚。
乔向平让许沛锡跟家里好好说说,暑假就不回家了。其实不用说,他放假回不回去,也无关紧要。现在许家根本需要他回去,下地挣工分,挣口粮了。
家里不仅分产到户了,而且有懂经济的黄娟子她们在,都忙着赚钱呢,连自家的地都顾不上了,要请帮工。
自从许沛锡第一个假期不回家后,黄娟子她们都习以为常了,许沛锡要假期留校学习,只有黄娟子在李凤梅的提醒下,照例问一句,他不会不回去。
黄娟子她们只知道许沛锡还没有工作,在华清读电子工程什么化的研究生,其他的事一概不知道。
李凤梅还疑惑呢,上辈子许沛锡这个小叔子,明明八十年代末才去进修读了研究生,怎么这会子,就去华清读研了?
李凤梅认真地想了想,就将功劳,按在自己头上了,一定是她多次嘱咐许沛锡要将心思放在学习上,不要乱交朋友,又加上她出谋划策,改善了许家的经济状况,许沛锡不急着出来工作挣工资,才去考了研。
申云骊她们也有意地不提及许沛锡的家里人,完全没有等申明瑚生了孩子后,让申明瑚带着孩子回许沛锡老家,见见公婆和亲戚的意思。许沛锡也没那个意思。
就是申明瑚结婚,结得门当户对,申云骊也不会让她上别人家里生活,只会让小两口搬出来,自立门户,成立自己的小家庭。
更不用说许家这样的农村家庭了,想想申明瑚到许家走一趟,都是受罪。
在申明瑚的事情上,申云骊她们变得既势力又不讲规矩。
穿着米白色孕妇装的申明瑚,慢慢地走下了山庄的石阶,穿着海魂衫的许沛锡提着个沉甸甸的格子包,落后一步,跟在她身侧。
他没看自己脚下,眼睛而是盯着申明瑚踩上的每一道阶梯。
松柏环绕的小广场上早已停着一辆黑色进口车,许沛锡一边帮申明瑚摘下头上的宽沿帽,一边柔声问道:“要不要补充点水分?”
申明瑚微微摇了摇头,轻声回答道:“到医院做了检查再说吧。”
许沛锡关上了后座的车门,就上了驾驶座,他已经会开车了。不用乔向平吩咐,许沛锡就主动开口,想要学开车。
乔向平他们不仅不觉得许沛锡是在捞好处,反而认为他好学,知道进取。
乔向平高兴之下,更是亲自教导了许沛锡,怎么开车。
承德不大,市一院里面却人声鼎沸,嘈杂不已。
申明瑚直接到诊室外面的长椅上坐着,许沛锡将她安顿好,才跑着去门口大厅挂号。
肚子里的孩子安静又贪吃,申明瑚吃得不少,三餐不落,还有额外的加餐,可人却越来越瘦。
申云骊在首都得知申明瑚又轻了两斤之后,就催许沛锡带她赶紧去医院检查,让医生看看要不要马上采取点措施。
等到了申明瑚的时候,许沛锡就扶着她进去,申明瑚人在医生前面坐下后,他也不离开,直愣愣地站着。
医生先是循例问了一些常规的问题,许沛锡认认真真地回答着,还偶尔将眉头拧起。
“体重是有点轻,之前怀过吗?”医生一边写病历,一边毫无顾忌地问道。
下一秒许沛锡就回答道,“没有。”
申明瑚忽然抬眸,眼神讥讽地扫了笃定的许沛锡一眼,含着笑意说道:“怀过一次,流了。”
医生笔尖一顿,诊室里的气氛马上就冷下来了,但从医多年,什么家庭伦理她都见识过了。
很快医生就重新提起笔,平静地问道:“是自然流的还是人工流的?”
申明瑚淡着脸回答道:“人工流的。”
医生眉头一松,语气温和地说道:“那问题应该不大,你能怀上,这又好几个月,孩子不会出什么问题,你本人也没有自然流产过的经历……”
许沛锡脑子嗡嗡的,双目充血,他努力地眨了眨眼,想要将医生说每一句话,听进耳朵里去。
回到山庄套房里,申明瑚松开他的手,眼看着她又要将自己关到房间里去。
许沛锡看着她的背影,开口道:“明瑚,我有点事情要跟你谈一谈。”
申明瑚平静地迈着步子,没有停,说道:“我不想听。”
门开了,申明瑚像一只蝴蝶飘进来屋子里。
下一秒,许沛锡就像一阵旋风,追在她后面,卷入了卧室。
申明瑚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四格窗将阳光全圈在她身上,她微微眯着眼睛,惬意地晒着太阳,补钙。
许沛锡没有说话,来回急躁地踱步,木地板发出清晰又干脆的响声,申明瑚对此充耳不闻。
片刻之后,许沛锡站在了申明瑚面前,遮住了一大片的阳光。
许沛锡艰难地开口问道:“那个孩子是我的是不是?”
即使周念淮和申明瑚发生过什么,以周念淮对申明瑚的感情,他也会做好保护措施,不会让申明瑚受到丝毫的伤害。
那么,流掉的孩子自然很大可能是他的了,就是在那一次怀上的。
申明瑚睁开无波无澜的眼,看着他,轻声说道:“是你的。”
许沛锡猛地抓起茶几上的玻璃杯,火气再也克制隐忍不住了,他想要将杯子狠狠地砸到地上,打破着令人窒息的空气。
“许沛锡你发什么疯!”申明瑚大声喊道。
许沛锡仰头深吸一口气,手一松,玻璃杯咚地一声掉到地上,茶几周围铺着厚厚的地毯,杯子没碎,只是里面的水溅了出来,灰白色的毛毯仿佛脏了好几块地方。
“申明瑚!”许沛锡凑到申明瑚眼前,低低地叫了她的全名。
申明瑚微微一愣之后,冷嘲地说道:“怎么了?”
申明瑚承认自己是在明知故问。
许沛锡又逼近了一些,彼此之间的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他咬牙问道:“为什么要瞒着我?”
他的脸就像吹到极致的气球,下一秒就要砰地一声,爆了。
申明瑚不躲不避,亳不想让地说道:“难道我流产还要经过你的容许吗?”
许沛锡听着她理直气壮的话,心里又是一阵尖锐的疼痛,脸色发白,半晌他阴冷地说道:“你不是想要我痛苦吗?”
申明瑚轻轻地推开他,冷冷地说道:“当时你会在意那个孩子吗?”
其他人都以为许沛锡是个传统的人,可她却知道,如果许沛锡结了婚,是必定要有孩子的。
可这不是因为他多喜欢孩子,多想要孩子,而是因为孩子就像一个必不可少的标签,彰显着他人生的圆满。
对于一个错误的孩子,他会有感情?申明瑚不相信。
许沛锡深情无悔地盯着她,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不在意孩子,我在意你。”
申明瑚暴躁地甩手说道:“我不需要!”
接着,她很快平静下来,朝许沛锡眨了眨眼睛,用俏皮的语气说道:“那你更不用生气了。因为在我心里,那不是孩子,是孽种,是强尖犯犯罪的证据,要不是考虑到我父母,我一定去报警,将你送上断头台。”
申明瑚说出来的话,字字都带着利刃,许沛锡是她肚子里孩子的亲生父亲,法律上的丈夫又怎么样?她是真恨不得许沛锡去死,死了就干干净净的,什么也不用想,不用考虑了。
说完后,她微抬下巴,含着笑意,看着一脸死灰的许沛锡,说道:“好了,你满意了吧,打扰到我晒太阳了。”
孩子流掉后,申明瑚一次也没有想过,要不是医生的问话,提醒了她,她才会在刹那间,想到可以用这件事来报复许沛锡,才将事情说出来。
许沛锡压着心口,微微低下头颅,他的肩头在颤,申明瑚冷眼看着。
他的眼睛仍是黑沉沉的,可里面却不见一丝的光亮,屋外艳阳高照,他的眼睛却在不停地下雨。
接下来的日子,许沛锡还是全心全意地照顾着申明瑚,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无微不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