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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洗完澡韩娆就离开了,她回酒店后如同往日收工后一样背台词。
然后第二天接着去剧组拍戏,接着在现场学习。
赵继川什么时候离开的横店,离开之前给那个女人买了什么礼物,她一概不知。
韩娆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拍戏,直到那一年小年,农历二十三,她才正式杀青。
韩娆没有再回北城,直接坐高铁回了苏州老家过年。
前阵子外婆一直在给她打电话,问她今年什么时候能回来。韩娆和她保证,自己一杀青就回去陪她打麻将。
高铁站,渐渐有了年味。
韩娆裹得严严实实,戴着口罩墨镜,托着一个二十八寸的黑色行李箱,随着人流出了高铁站。
她打开手机,放大韩庭刚刚给她拍的照片,又看了看周围的标志,右转走了一段才看到吊儿郎当倚着柱子看手机的人。
韩娆拖着行李箱走过去,一把揪住韩庭的耳朵。这人主动说来接她,结果敢胆大包天地躲到这儿打王者。
韩庭只觉得熟悉的手感从耳朵传来,他跳脱着,一边喊疼,一边手上玩着游戏,一边求饶说:“好姐姐了,我错了错了。”
韩娆松开手,把他手机一夺,顺手把行李箱扔给他,“拉着。”
韩庭扁了扁嘴,任劳任怨地托着行李箱,细细地打量着她,“裹得这么严实,我都没认出来你。不然就咱俩这么姐弟情深,我肯定飞奔到你身边,热情地接过行李箱,再给你递上一杯热茶,放声高歌欢迎韩娆同志回家!”
韩娆瞟了他一眼,啧啧两声,毫不留情地指了指自己的脑子,说:“韩庭,你这儿有问题,真得治。”
“你才有问题!你全家都有问题!”
韩娆看了他一眼,“哦,那你要不想挨骂就趁早别跟我姓。”
姐弟俩走了一路拌了一句嘴,韩娆嘴巴毒,别看她在赵继川那比较怂,到了自己弟弟这儿,怼的韩庭大气不敢喘。
韩庭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她的脑门,说她“就会窝里横”。
两人叽叽喳喳说了一路,还没到楼上,徐恋秋就听见了两人拌嘴的声音,把门打开等着他们回来。
韩庭提着行李箱从一楼走到四楼,累的气喘吁吁,质疑韩娆在里面装了一堆破石头。
韩娆懒得说他菜,让他没事多练练,就直接进了家门换上拖鞋,往沙发上一缩。
她偏过头看向徐恋秋和苏芝玉,用吴侬软语说:“妈,外婆,吃啥饭呀?”
苏芝玉坐到她身边摸了摸她的头发,“外婆给你煮了汤圆,先尝尝。”
“外婆,我呢我呢?”韩庭喝了一大杯水,连忙问。
苏芝玉露出和蔼的笑,“你的也有。”
这个家,因为韩娆回来,显得热闹起来。
其实韩娆家的关系挺复杂的,她的原生家庭也说不上太好。
赖在她家里不走的韩庭,其实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
此时此刻,在这个家里,除了韩娆,他和别人没什么血缘关系。
韩娆三四岁的时候,父母经常吵架,总是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闹起来,当时街坊邻里都知道她家不安宁不太平。
苏芝玉起初还劝女儿女婿,久而久之,知道说了也没用,就也不说了,任由他们吵。
最后,是韩娆她爸受不了了,主动提出了离婚,净身出户。
当时闹归闹,徐恋秋显然没想到对方直接提出离婚,且态度坚决,她当时弄的挺伤心的,离婚之后不接受老韩的任何抚养费,也不允许老韩来看韩娆。
后来过了没两年,老韩又娶妻成家,顺理成章地就有了韩庭。
韩庭没多大,亲妈得了癌症死了,老韩不打算再娶了,便一个人拉扯着韩庭长大。
事情的转机是在韩娆九岁的时候,她去当地的舞蹈班学跳舞。老韩为了省心,提前把四岁的韩庭送到了幼儿园,两个地方离得不远。
有次放学,老韩来接韩庭,恰好碰到了韩娆,韩庭上前就给了韩娆一个大熊抱,四岁大的小包子抱着她的腰叫她姐姐,拉开小书包的拉链把里面的零食玩具都塞给韩娆。
徐恋秋不让老韩探望韩娆,但他私底下没少在女儿上学的时候来看她。
但韩娆以前从来没和韩庭来往过,她不懂为什么这个小包子一见到她就这么亲密。
这大概就是血缘的魅力吧。
韩娆缺父爱,韩庭成了她见爸爸的正当理由,所以她当时喜欢带着韩庭玩儿,放学后老韩带着他们俩一起去吃肯德基。
就这么地,久而久之,姐弟俩关系特别好,原本水火不容的两个家庭也因为这对姐弟而有所缓和。
就连徐恋秋就挺喜欢韩庭的,她接受了老韩和别人的儿子,却依旧和他是老死不相往来,挺畸形病态的。
韩庭比韩娆勤劳热情,会说话,情商高,很讨人喜欢。
苏芝玉特别稀罕他,把他当亲外孙,每次韩娆一回来,她就惦记着让韩庭也来家里呆上两天。
当然,韩庭每次来家里,都是韩娆的御用“仆人”,伺候韩娆,给她端茶倒水。
此刻,韩娆像个大爷一样蜷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拿着遥控器摆弄着电视。
她觉得,苏州呆着确实舒服,最亲的人都在身边,自己就像突然间无牵无挂,落地扎根了一样。
这种感受,她从没在北城体验过。
后来这种感受,是身在北城的赵继川给她的。
“韩庭,给我洗盒草莓。”韩娆打了个瞌睡。
韩庭刀子嘴豆腐心地骂了她一句“德行”,就屁颠屁颠地揭开盒装草莓上的那层保鲜膜,屁颠屁颠地给她洗干净,顺便帮她抽了两张纸。
韩娆乐在其中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往嘴里塞了一颗草莓。
她想,要是有朝一日让韩庭知道,她会低三下四地给赵继川吹头发、大半夜给他炒米饭,韩庭非得笑话死她,还得指着她的额头幸灾乐祸地说风水轮流转,说她也有今天。
草莓的很甜,汁水很足,溅在口腔里。
可韩娆却味如嚼蜡,她蹙起眉头,不理解自己脑子是不是有病,好不容易过起了清闲日子,怎么什么事都要往赵继川身上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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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娆在家呆着,静静地等待过年。
她只觉得一切都慢了下来,人也变得慵懒,变得不自律,变得顺其自然。
比如健身这件事,她在北城的时候,一周三次健身房是雷打不动的事情。在剧组拍戏的时候,她也会晚上去健身房,或者那个瑜伽垫在房间里抻一抻练一练。
可到了家,她就像是蜗牛缩到了柔软温暖的壳里,窝在家里懒得动弹。
韩庭说她,再不动弹身上都要长蘑菇了。
可她还是觉得这样好舒服,晒着太阳,看看电影,拼拼积木……
直到腊月二十七那天晚上,一通电话打破了她来之
不易的假期和忙里偷闲的平静。
当时韩娆、韩庭和苏芝玉正在磕着瓜子斗地主。
他们本来想打麻将,奈何三缺一人不够。徐恋秋对这事不感兴趣,不愿意给他们凑人,老韩他们又不敢叫。三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斗起地主来,并说谁输了承包明天一天的洗碗工作。
韩娆那晚上正运气当头,一直在赢,手机在电视柜上振动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
倒是韩庭先听见了,告诉她手机响了。
韩娆懒得起身,踢了踢韩庭的小腿,让他给自己拿。
后来,韩娆懊悔死了这个做法。
韩庭不情不愿地过去,看了眼手机上的备注,慵懒地问她:“赵继川,接吗?”
韩娆好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登时怔在原地,脸上的笑也僵住了,就像人突然坠入了冰窟。
她真没想到,大晚上的,赵继川会突如其来给她打电话。
更没想到,这个名字会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家人的耳朵里。
韩娆说不慌乱是假的,但她强装镇定,转身扔掉牌吐槽着说:“这大过年的,不会还要有什么工作吧。”
说着,她起身在韩庭手中夺过手机,直接拉开门出去,去楼梯口接。
韩娆拉开窗户,只觉得寒风扑面,她人清醒过来,才接通了这个电话。
“赵继川。”女人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赵继川此刻独自一人在家,他今天刚结束一个酒局回家,扯开领带,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不知怎地,突然想到了很久没见她了,于是就鬼使神差地给她打了这个电话。
“在忙吗?”他问,言外之意问她怎么耽搁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韩娆抿了下唇,“嗯。”
“你在撒谎。”他笑着拆穿她。
韩娆只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她直接问他有什么事吗。
赵继川直白地说:“戏杀青了吧,人在哪?我想见你。”
他觉得,她说不想他打扰她拍戏,现在戏杀青了,他叫她过来一点儿也不为过。
韩娆手抠弄着窗框,犯起了难,这都快过年了,她不想再折腾回一趟北城,就为了和他睡一觉。
“我现在不在北城,杀青之后我直接回了苏州。”她顿了一下,“不太方便过去。”
“要不然等年后,我提前两天回去,我去找你好不好?”她自知理亏,自知是在求人,所以语气格外温柔。
赵继川眉头蹙起,醉意纵横,他不免加重了语气,说:“韩娆,我是在通知你,不是在和你商量。”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
黑暗里,韩娆只觉得心凉了半截,她抿了抿唇,硬着头皮说:“那明天行吗?我明天过去找你。”
赵继川没说话,“啪嗒”一声把电话撂了。
韩娆叹口气,只觉得自己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赵继川就是有这个本事,每当她飘飘然的时候,他总是能给她拉回现实,给她当头一棒。
韩娆深呼吸两口气,收拾好心情,措辞一会儿回家怎么和家里人说明天要回北城。
她转过身,突然被吓了一跳,“啊”了一声,声控灯骤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