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是我过度担忧了。赵赵,啊,就是赵韫川,我习惯这么叫他。”印央笑得腼腆,用闲聊的语气道,“我认识韫川时,他就有些粗心,光长年纪不长记性,没想到他现在粗心到看不住自己的藏品了。”
“赵先生很着急,他希望我们尽快给他一个结论。”皱皱眉,男士面露难色,“我们也很难办,希望郑小姐配合。”
果然是赵韫川搞得鬼!
印央中午没去餐厅用餐,她不知道赵韫川几乎摇旗呐喊说他的油画丢了,现下一套话,果然是这没度量的男人气急败坏给她故意使绊子!
只是不知……
这里面有没有栾喻笙的指使?
他前面安排一个玉蝉碎裂的戏码给她,现在会不会又收买憎恨她的人来不让她好过?
大有可能!
来时的那场“鸿门
宴“栾喻笙就望眼欲穿要拆穿她的身份,结果她和郑柳青打配合躲了过去,他做事一贯不成功便誓不罢休,况且她目睹他失禁,还是她坐他腿上造成的,他如此要强、在乎形象,她有好果子吃才是无稽之谈。
甚至,这场排查只是个形式罢了。
他有无数种手段能把她挂在门楼上当街曝晒。
内心的憋闷好似一个装满水的气球快要爆炸,眼见查指纹是躲不过去了,印央索性把食指压在了检测板上,她笑颜似春水,内心的冷笑却震得胸腔发麻。
“我当然配合,辛苦你们了。”
事已至此,既然栾喻笙恨不得扒光她最后一层遮羞布,那她就和他一起裸奔!
*
傍晚,日暮四合,红艳欲滴的晚霞碎在一汪蔚蓝之中,海面涤荡五颜六色的粼光。
红黄橙交织的夕阳透过纯白纱窗将宴会厅渲染出几分似梦似幻的童话感,精美菜肴和甜点令人垂涎,却远不如舞池中央张扬热舞的女人霸占眼球。
印央一身酒红色开叉金丝绒吊带连衣裙,原原本本勾勒出她的细腰丰臀,叉开到大腿中央,白皙长腿时隐时现,挖掘出如饥似渴的窥赏欲望。
手臂修长细腻,灵动舞动,连毛孔都在撩人,小腹和下胸部的衣服偶尔挤出皱褶,勾着人妄想伸手细细地给她拉平,大波浪长发像漂浮的海藻,甩头时,露出吹弹可破的半个脊背,肩胛骨凹凸性感。
美到极致。
印央的外形条件看一眼便让人沦陷,今日她愈是魅力全开,自内而外透出一股与日月同毁灭的狂烈。
“你看她,像不像出来卖的?”
“就是啊!我第一天就觉得她怪怪的了,我的直觉果然没错,她真的怪人一个!”
“对呀!栾总好惨,当初被她这副皮囊迷惑了,你说她全身上下整了不下二十个部位吧?”
“啧啧,瞧瞧!她又盯上郑柳青了,郑柳青呆头呆脑的有什么好的,怎么不来找我……不是!我是说她好滥情!”
……
驰骋商场官场的一把把好手,捕风捉影是看家本领,才区区几小时,印央的真实身份人尽皆知。
起初成双成对共舞的舞会,渐渐变成了印央一人的专场,女伴们被比下去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便陆陆续续去场边休息,连郑柳青都招架不住印央无差别的魅惑攻击,面红耳赤地说他去一下洗手间。
无所谓闲言碎语,印央刀枪不入,她自顾自地尽情释放,余光观察宴会厅角落些的位置,以及二楼拉起大红帷幕的四个VIP席位。
栾喻笙一定在此观察着她。
但她不清楚他掩身在何处。
瞥见郑柳青回来了,印央停下来微微喘气,蝴蝶骨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宛如蝶羽翕动成画,她上扬下巴,拉长修长的天鹅颈,步伐摇曳扭向了郑柳青。
“回来了。”
“嗯。”郑柳青斟一杯酒,眉目含春地问,“央央,你喝红酒还是香槟?”
“红酒吧。”印央接过酒杯,刻意在杯口落下半截口红印,把有唇印的那边朝向郑柳青,举杯邀酒,“柳青,我敬你。感谢你对我这个过街老鼠施予尊重,感谢你知道我的身份曝光了还愿意做我的舞伴,感谢你舍身奉陪和我一起被人口舌,感谢你心甘情愿被我利用。”
“过街老鼠?不至于。”郑柳青忍俊不禁,碰杯道,“这里唯一有资格讨厌你的,恐怕就只有栾总。其他人不过看碟下菜、见风使舵罢了。”
印央笑而不语,浅抿红酒品尝回甘,忽而,她放下高脚杯,倾身贴近郑柳青,抬起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柳青,别动,你的衣领乱了。”
翻起他原本就平展的衬衫后衣领,她又压折下去,踮脚尖凑近他的锁骨,鞋跟离地。
“嗯?这是什么?”
“什么……”郑柳青不敢动,稍稍侧一下头,嘴唇便直接碰到印央的脸颊,他压抑着澎湃问,“谢谢。整、整理好了吗?央央,有很多人在看。”
“衣领倒是整理好了,可是……”
印央耳后沉厚的白檀香环绕在两人之间,她看着他做工精细的领口笑得讨俏:“这是一根线头吗?我帮你剪了吧。可是我手里没剪刀,要不……”
“我帮你咬掉吧?”
“等……”郑柳青呼吸一滞,身子僵绷,整个人瞬间变身成一根傻呆呆的木头。
喷洒温热气息,印央脚尖踮得更卖力,凑脸过来,嘴唇够着郑柳青的后脖颈……
窃窃私语如同乌泱泱的蜂群振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印央都试图吻上郑柳青。
几乎同时——
宴会厅的全数灯光骤然熄灭,日落归山,天色已挂起一席月淡星疏的黑幕布,世界暗得只依稀看见模糊轮廓。
“……啊!”
“……停电了?怎么回事?”
“……快去打开备用发电机呀!”
……
一阵惊呼与骚乱响彻大厅。
趁乱,几个大块头不打招呼地出现在印央身后,二话不说反绞她的手臂。
“央……Cristina?”
郑柳青眯着眼睛看不真切,急忙出手制止解救印央,却听见印央语带得逞的暂别:“柳青,谢谢你的配合,你真的是个非常仗义的朋友。某人啊,终于坐不住了。”
*
印央被押去了二楼的VIP坐席,视线乌暗,只影影绰绰辨认出面前有一位坐着的男人。
他的坐骑还是辆轮椅。
倏尔,宴会厅恢复通电,华丽的巨型水晶吊灯将漆黑驱散得干干净净,印央眼球刺痛了一下,闭眼稍作缓解,再次睁开,栾喻笙的脸便映入眼帘。
他面容憔悴,唇色如纸,四肢死气沉沉地摆放在固定位置,瘦弱的躯体不堪一击,与生俱来的锐利与冷峻却让人不容小觑他,甚至有点胆战心惊。
不知为何,他正坐着一辆医用轮椅。
常在公共场所见到的那种应急轮椅,座椅宽大,坐垫塌软,质量较差,舒适度约等于零,很难自己滑动,推起来还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锐鸣的那种轮椅。
他西装笔挺,矜贵得体,双腿盖在厚实的毛毯之下,一双穿皮鞋的脚,鞋尖点地踩在脚踏板上,轮椅对他来说偏矮,他腿屈着弯出不舒服的角度。
两只塌薄的白手搭在腹部,被柔软的毛毯托着,手指错落地蜷缩在手心,一根指头嵌得深一些,一根又浅一些,一个骨关节翘得高一些,一个又矮一些,手心朝天。
杂乱、不可控的残态。
他手背贴着的小腹处,难掩鼓鼓囊囊,瘦薄羸弱的肩背和四肢衬得那一处格外臃肿,不仔细看,都看得出有一个小山包将毛毯撑出圆弧。
没有颈托了,他只能靠墙坐着,虚软的脖颈倚仗墙壁借力才能支撑脑袋。
“哟,栾总。”印央不知死活地阴阳怪气道,“原来是您这股风把我吹到了这里呀。”
栾喻笙一眼识破印央的装傻充愣,他薄唇上勾,笑意却不达他的眼底:“有时候,我真想化验一下你的脸皮是什么材质做的,用来防弹都不为过。”
印央装作听不懂栾喻笙骂她脸皮比城墙厚,挣开保镖的束缚,扭转手腕,她嬉笑:“我干嘛了?哦!难不成栾总一直在暗中观察我?”
“我喜欢看不知廉耻的疯子发疯。”栾喻笙讥讽,眼见印央的笑僵在唇畔,脸色青黑,他快意倍增,微微扬下颌抬眸睥睨她,“招摇够了?”
“不够——”印央拖长尾音,营造出意犹未尽,狐狸眼笑得眯成一道月牙,同样空有弧度,没有笑意,“我太久没(尝)男人了,健康的、能撑小(帐)篷、能开(喷)泉的男人,能让我眼冒金星累到喊救命的男人……”
报复的快感煮沸血液筋脉,印央顿时浑身发热:“栾总,您干嘛扫了我的雅兴?”
“……”
栾喻笙的沉默犹如冰刃架在印央的脖子上随时将她斩首,冰寒火苗在他瞳眸中灼
烧。
他的双腿突然扑簌簌地颤抖,脚尖不知疲惫地撞击踏板,魏清急忙扶稳他往下滑的身子,小腹处,那纸尿裤的鼓胀痕迹堆得越发显目。
有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迹象,栾喻笙大口吐纳,单薄胸膛可怜地时高时低,小腹处,蔓延开来一股憋涨。
一双极寒深眸恨不得刺穿印央的喉管,声带厮磨,他不容置喙地哑声下达命令:“印央。
“跪下。”
第18章
“咚——”
一声重响,保镖摁着印央的双肩折弯她的腿,招架不住千斤顶似的不可抵抗的力道,她双膝轰然跪地。
几绺碎发披在脸前,遮不住她愤恨喷火的眸子:“借刀杀人、趁火打劫、笑里藏刀、欲擒故纵,连环计信手拈来,栾总,我敬您是‘正人君子’。”
字字都要咬碎了,她气到磨牙。
“呵。”冰冷嗤笑溢出栾喻笙的唇齿,他贪婪地落眸在印央抵地的膝盖,痛快中带一丝似有若无的疼惜,呼吸渐渐平顺,“偷天换日、招摇撞骗、胆大包天、厚颜无耻、自作聪明、自投罗网、见钱眼开……”
他一口气说出成串的成语,冷眸森寒镇压,戏谑变浓:“你印央可真是‘多才多艺’。”
“多谢夸奖。”
哪能听不出这赤裸裸的嘲讽?印央牙齿都咬酸了。
她从来不是个把自尊心看得很重的人,但跪地的姿势让她活像只败犬,她的尊严和灵魂常为金钱下跪,但身体还是头一次,巨大的不爽冲上脑门。
“栾总,您大动干辄绑架我过来,不会就是想和我玩成语游戏吧?”吹开脸前的乱发,印央收紧眼眸,唇畔还挂着一抹略带挑衅的笑,倔强而刚烈,“您个大忙人,不妨有话直说,我洗耳恭听。”
栾喻笙下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他要怎么说?
说他单纯就是妒忌到发狂所以派人拉了电闸,又急命保镖冲上去强行拉开她和郑柳青?
问印央她怎么可以,和他之外的男人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