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商商拉得特别远,脸根本没在镜头里了。
“近一点。”江巡又说。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啊?”她倒打一耙。趴在床上,翘起腿在空气中乱蹬。
这次终于安分了,让江巡看见完整的她。
她指了指他睡衣领口的位置,“这儿是不是有猫毛?”
视线再往上,是突起的喉结和青色血管。
“阿巡。”
江巡撵走三花,歪了歪头看她,听见她说:“衣领往上提一提。”
江巡笑,劲瘦的手指抓着领口,不往上提,反而往下拉。他晚上戴了副银框眼睛,镜片上映出蓝色的光,藏在底下的眼睛含笑凝视着她。
赵商商立即捂住脸,手指间撑开一条缝,跟他隔空对视。
什么也不说,暧昧滋生。
赵商商的脸无端热起来,空调温度明明很低。她认出他身后的背景是在老洋房里,问:“最近好热,你不回青山铺避暑吗?”
“你不在,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换个地方住。”江巡说。
赵商商揪着被套,脸上一直挂着开心的笑,“你好会说。”
江巡表示:“大实话。”
又聊了会儿,他问:“能适应吗?”
赵商商点头:“能。”
“就是刚刚睡得不太踏实,醒了很懵,脑袋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跟你聊完之后就好啦,你比药管用。”
“你也挺会说的。”江巡夸她。
“彼此彼此。”赵商商笑。
中途成朵来了电话,她在外面吃晚饭,问赵商商醒了没,要不要带东西。
赵商商结束了跟江巡的视频,没多久,成朵就拎着打包的馄饨回来了,“快点吃,老师说八点开会。”
会上宣布了分组情况和明天的各种安排,赵商商他们组去的是北乡,从杉沅县城到北乡村部大概有七十多分钟的车程,早上6:50集合,7:00准时出发,迟到的同学自己搭车去。
赵商商和成朵每人定了五个闹钟。
夜里躺床上谁都睡不着,楼下传来细微动静,隔音效果差,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不真切。
成朵扯着赵商商聊天,聊明星八卦和最近热播的电视剧,不知聊到哪个时间点,终于两人都困了。
第二天闹钟还没响,赵商商竟然提前醒了,她听见电线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外面天光大亮。
赵商商把成朵叫起来,两人洗漱完去早餐摊子上买包子。
大巴车七点准时出发,到了北乡村部设置义诊点。领队老师已经提前跟这边的村干部沟通过了,村里人也提前知道了义诊队要来的消息,许多老人早早地来等着。
老师们坐诊,学生组织老人们排队,帮忙测量血压,队里有几个针灸推拿专业的大三学长格外受欢迎。
下午要组织一场讲座,给村里的留守老人和儿童科普一些基础医学知识。双方沟通上存在一定的障碍,老人们说的是晦涩难懂的方言,有的事要反反复复问,反反复复说。
各种零碎的活儿也多,加上天气热,人多拥挤,屋子里的吊扇起不了多少作用。
前三天都是这么过的,早出晚归,傍晚被大巴车拉回县城宾馆ᴶˢᴳ的路上几乎没人说话,大家都累到虚脱。
好在晚上大部分时间自由,老师一般会到点开个小会议,总结当天情况,分配明天任务,除此之外就是提醒他们在外要注意安全,外出最好结伴同行。
成朵夜里被蚊子咬醒,非常抓狂地在空中挥舞双臂,徒手抓蚊子,可恶的是怎么也抓不到。
赵商商在陌生环境里睡不安稳,一点动静就醒。
她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有蚊子。”成朵说。
“我行李箱里有驱蚊喷雾,还有止痒的药膏,你自己去翻吧。”赵商商说,她懒得下床了。
成朵只好开灯,赵商商被光线刺得用手背盖住了眼睛,倒回枕头上。
成朵拿驱蚊喷雾在赵商商露出来的手臂上也喷了几下,“好了,你睡吧,这香味竟然还挺好闻的,明天你把链接发我。”
“江巡买的。”
“都是他准备的啊?”
“嗯。”
“绝了,他也太细心周到了,我真的酸。”成朵扯被子盖上,嘀咕:“我前男友要是有他十分之一,我都不至于提分手。”
赵商商这会儿反而不怎么困了,她按亮手机屏幕,时间管理APP上有条倒计时的提醒弹出来——
“距离宝贝阿巡、小赵同学、小羊崽子的二十大寿仅剩两天。”
第79章
赵商商二十岁生日这天下了雨。
早上出门时, 山头乌云重叠,天上闷出几声雷。大巴车出发没多久,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往下掉。
车窗玻璃蒙上了一层水雾, 外面的田野山林模糊成虚影。
赵商商在车上给赵熠时和江巡各发了个红包。
赵熠时领得很快,生怕她反悔似的。江巡那边过了十几分钟才有动静,发来一个比心表情包。稀奇的是表情包里出镜的那只手, 是江巡本人的。
赵商商果断点了收藏。
这一天没什么特别的。
同组的人里面赵商商跟成朵最熟,成朵也不知道她今天生日。赵商商觉得不必要特地提起,就没有说。
今天的义诊工作结束后, 来排队的老人仍聚在一起聊天, 没有立即回家,大概在等雨停。
村部的办公房里挤满了人, 空气濡湿闷热,混着粗糙辛辣的草烟味。
村支书说这边有户姓刘的老人一直想来, 因为年纪太大,腿脚无力, 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领队老师决定去老人家里看看。
乡间小道泥泞, 有的上坡路段不好走, 两侧荆棘拦路, 雨点不停往下砸, 赵商商的裤腿和肩膀被淋湿了大片, 伞也被树枝刮坏了。
最险的是成朵打滑摔了一脚, 赵商商去拉她, 自己也没站稳,两人摔作一团。
好在除了弄脏衣服蹭了许多泥, 都没受其他伤。
村支书带到他们一行人赶过去时, 老人正坐在门槛上编扫帚, 雨天屋内昏暗,仿佛夜幕降临。
家中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村支书说老人没有妻子儿女,兄弟姊妹也都不在人世了,如今靠着国家补助生活。
大部队的到来打破了寂静凝滞的空气。
老人见到他们以后表现出异常地高兴和热情,烧水煮茶,从生锈的长方形饼干桶里拿出炒豌豆和瓜子招待他们。
大家拒绝不了,每人分了一小把。
赵商商磕完手里的几颗瓜子,是潮的,不知已经留了多久。
老师给老人把脉,看腿伤,留下几盒膏药给他,还给开了张药方。老人去买药不方便,村支书承诺说之后会买了送过来。
学生们帮着把屋子里头打扫了一遍。
老人目送他们离开时,扶着屋檐下的木柱子,把脖子伸得老长。
赵商商回头望了一眼,回程的路上格外想念郑女士和老赵。
刚吃完午饭没多久,郑女士的视频电话就打过来祝她生日快乐。
赵商商人还在外面,被淋湿的衣服自然风干了,泥渍没办法完全擦干净,被郑女士一眼看出来,“这是怎么了,衣服怎么那么脏?”
赵商商笑嘻嘻的,不太在意地说,“下雨天路滑,摔了一跤。”
“没事的,又不疼。”
郑女士接着问她下乡累不累,过得怎么样,赵商商只挑好的说。
讲着讲着,郑女士的话题又跳到生日上,语气充满遗憾:“二十岁生日没在家过,也没有吃到蛋糕……”
说到蛋糕,郑女士声音提高了不少:“杉沅好歹也是个县城,肯定有蛋糕店的,乖孙,你别忘记给自己买一个……”
赵商商查看过高德地图,落脚的宾馆地理位置偏僻,跟最近的蛋糕店相距5.3公里。
为了让郑女士宽心,赵商商说自己有空就会去买,随后把话题转移到赵熠时身上:“羊不是在家吗,他有没有吃蛋糕?”
“吃了,人不在家,不知道跑哪去了。”郑女士说。
队伍要集合,赵商商结束了这通电话。
老师宣布有小惊喜。
北乡这边的义诊工作结束了,从明天开始要去西乡,今天下午放假。
回到宾馆,赵商商洗完澡把脏衣服搓干净,外面已经雨过天晴,山头架起两道彩虹。
她点开江巡的对话框,想到这个时间他可能在午睡,又退了出来,打算找一集动漫看。
成朵在群里跟人聊得热火朝天,“商商,下午要不要出去玩?”
“去哪儿?”
“这边不是有很多废弃工厂吗,去探险。”
赵商商被成朵拉着出门,一起同行的大约有十来个人。
成朵跟其中一个大三学长聊熟了,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一起,赵商商好笑地望着成朵背影,不当电灯泡,跟在他们后面。
进入工厂,仿佛到了无人区。
这边的矿井早已经封锁,原先的职工家属楼搬空,变成了废墟。门前长出的荒草在风里摇曳,透出萧条荒凉的感觉。
下过大雨的路面还没有干透,到处坑坑洼洼。几棵柿子树立在水沟旁,撑起一片绿荫。
太阳重新从云层后冒出了头,日光刺眼,赵商商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给江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