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她将全部思绪都专注地挪到了这通电话上。
直至晋聿拿下她耳机,对那边说“我有事找意浓,挂了”,这通电话终于结束,她发觉她所有麻木空洞的情绪都得到了缓解,轻松地熬过了这十多分钟。
同时晋聿让开身。
秦意浓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夏卿。
一袭娇艳红裙,笑靥明媚夺目,仿佛天不怕地不怕一身如火焰般的自信与成熟,脸上有一块出血的鲜红伤口,更显她明艳生动美丽。
是在她生命中出现了五年的人,以夏卿这个名字陪伴了她五年久的人。
“呀,浓浓宝贝,我们长得真的好像啊。”夏卿走到她面前热情说。
秦意浓有一点忘记呼吸,嘴唇微微张开,但发不出声音。
眼前人影一晃,被夏卿浓香温软的怀抱给拥住,夏卿轻拍她脑后的发,明媚又柔情地说:“我们长这么像,你这不肯定是我妹妹吗?真是的,那一群瞎子。姐回来了,不会再让你受任何人欺负和委屈了。”
是与夏流萤女士不同的怀抱,夏流萤温柔慈爱,拥抱里总有哽咽,夏卿是柔情又强势,和晋聿的强势很像。
“你,你脸受伤了。”秦意浓说。
“没事,姐不疼,小伤十天半个月就长好了。”夏*卿放开她,不在意地说,边仔仔细细地看她的模样身高与胖瘦,眼眶忽然泛了红,用力揉了揉她头发说,“浓浓长得很好。”
秦意浓目光移不开夏卿脸上的伤。
夏卿打了杨悦,是为她。
她知道杨悦指甲很尖,应是杨悦用指甲划伤的,一定很疼。
这样美丽无瑕的一张脸,被划伤后会落坑落疤吗?
“你,哎,看你眼神就倔倔的,我真没事,”夏卿比她年长六岁,没煽情太久,成熟利落地安排她的事,“我这次带夏叶繁回来的,鉴定结果是夏叶繁是你养母的女儿,但不是你养父秦大为的女儿。我现在带你养母去见夏叶繁,还有爸妈也跟你养母见一面。你什么都不用管,我们会安排好一切,你就安心去找老师改论文,晚上姐来学校接你回家吃饭。如果你想了解什么,妈容易哭,晚上姐和单独聊。”
夏卿说,夏叶繁是杨悦和另一个男人怀的孩子。
秦意浓怔怔地越过夏卿的肩膀,望向远处的杨悦。
杨悦已经站稳,衣服头发也都已经整理得体,但被扇巴掌的双颊红肿得厉害,杨悦远远看她,眼里含着丢了魂般的不可置信。
杨悦脸上有泪,不知道是不是在得知她不是她女儿的这一刻,对她有了一丝不舍。
秦意浓对夏卿说“好”,脱掉外套还给晋聿,从晋聿手中接走论文抱在怀里,平静地向杨悦走去。
杨悦伸手要碰她:“浓浓……”
秦意浓闪身退后,退进了晋聿怀里。
晋聿以山峰般的力量给她依靠。
秦意浓靠在晋聿怀里,直截了当地问:“请问,你和爸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不是爸的女儿?”
杨悦看着面前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秦意浓,眼前闪过很多画面,从秦意浓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到秦意浓努力懂事听话和讨好她,再到她对秦意浓指手画脚大吼大叫,她第一次意识到了秦意浓的无辜与可怜。
“你们知道吗?”秦意浓追问。
杨悦颓败地低下头,愧疚不甘和不愿相信甚至无能为力的恨意与妒忌、盼秦意浓好又秦意浓秦意浓在新家得不到关注、希望秦意浓终于发觉她这个养母最好,种种复杂感情与可悲人性不断在她心里如海浪波动涌现。
最终杨悦擦着眼泪说:“你爸知道。你和我们的血型一样,我又改了你出生月份,他本没有察觉,但他怀疑我,偷偷去验了你和他的DNA。”
秦意浓垂眼沉默。
杨悦早知道她不是秦大为的女儿,才对她不屑一顾。
秦大为早知道她不是他女儿,才对她表现出厌烦。
所以她没有错,她没有性格缺陷,自始至终她只是成长在了错误的家庭。
“妈,”秦意浓眼眶泛红,轻着声音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感谢您这二十二年来的养育。家里我的那些东西,我都不要了。我也不回去见爸和哥了,望珍重。”
秦意浓最后向杨悦深深鞠了一躬,走向学校。
晋聿搂着她肩膀送她进去,如山一样守候着她。
“浓浓……”
杨悦还要再说什么,夏卿冷眼上前打断,警告杨悦不许再说。
杨悦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是突然想到秦意浓每个月都会给她打钱,意识到秦意浓的乖巧懂事、让她觉得心里难受,再看秦意浓那样决绝冷漠地离开,又让她觉得心里堵得慌想发火。
夏卿招手叫余叔下车、带杨悦上车。
准备带杨悦去见夏叶繁。
夏卿忽然想起晋谨峋,高喊:“二叔,等一下。”
秦意浓身体微僵,同晋聿一起回头。
第34章
◎“在国外校园亲吻,很平常。”◎
秦意浓心情复杂。
晋聿说她不是夏卿的替身后,她见到夏卿时,心里有了一份坦然,但同时也多了另一种不可名状的复杂心情。
夏卿是晋聿深爱的人。
晋聿此时心里的情绪是怎样的?
他从不轻易外泄任何情绪,所有情绪都藏在他厚重的心里,面上从来波澜不惊,那么心里会是怎样的波澜骇浪?
他一定很想念夏卿吧?
夏卿提着红裙大步走来,步调似T台模特般,停到两人面前,笑着抬手摸了摸秦意浓的脸颊,然后问晋聿:“二叔,你能先帮我关几天晋谨峋吗?”
晋聿神情冷淡:“怎么训狗,白教你了吗?”
夏卿摸摸秦意浓脸蛋,对秦意浓尴尬地笑笑,继续问晋聿,语气中难掩信赖:“这不是我回来得先解决浓浓的事,没空搭理他吗。我估计他现在已经知道我回来了,可能在飙车过来了。”
晋聿忽然看向秦意浓,秦意浓安静地看着夏卿脸上的伤。
夏卿是秦意浓的姐,看在秦意浓的面子,他想。
晋聿淡道:“如果他堵你,给我打电话,我跟他说。”
夏卿松了口气:“谢谢二叔。”
大约因为她在爱意环绕的家庭里长大,说出的谢谢二字都动听得如笑容般明媚。
“二叔”这个词,真是乱了辈分。晋聿手抚秦意浓的背,对秦意浓的姐说:“以后不用叫我二叔。”
“那我叫?”夏卿问。
“叫我英文名吧。”
“行,”夏卿看向秦意浓,又怜爱地揉了揉秦意浓的脸,“那姐先走了,晚上来接你。”
秦意浓浅笑点头:“好。”
绿树成荫的校园里,晋聿送秦意浓走向她导师所在的科研楼。
经过户外网球场走向林荫路,繁茂树叶遮在头顶,阳光穿过缝隙碎钻般的洒在秦意浓的脸上。
晋聿垂眸看她,校园里绿意盎然,秦意浓脸色苍白如纸。
方才动手的情况是二十二年的养母和心疼她的亲姐,她很难做到真的无动于衷。
晋聿慢慢停步,手臂从秦意浓肩上挪开,秦意浓未有所觉。
她继续向前走了十多米远,她仍未察觉,好似要一直这样走下去。
她穿白衬衫与深灰阔腿裤,挺直的背影像是踩着泥水淌进灰蒙蒙的浓雾中。
“大姐都和你说什么了?”
晋聿走向她的浓雾中,抬臂将她搂进怀里。
直至此时,秦意浓才停步,但抬头望他的神色仍茫然得像在雾色深处走失迷了路。
过了好一会儿,对视到他黑沉有力的目光,感觉他好似伸出双手为她拨开了她周围裹挟碎刺的浓雾,她彻底回神。
视线下垂,她看着他的宽肩胸膛,忽然很想把脸埋进他怀里,他温暖与沉稳的怀抱可以为她挡掉所有烦恼。
但此时是在学校里,周围同学来往目光流转,她止住了这样想被拥抱的想法。
“说了很多,让我在校门口的那段时间没那么难熬了。”
“嗯。”
秦意浓逐渐恢复如常,抬眼问他:“是你的安排,还是真的是巧合?”
晋聿拂开她额头拂到眼睫的一缕发,漫不经心说:“你怎样认为都可以。”
秦意浓知道他这句回答和“是我的安排”已经没有区别。
身着商务西装的晋聿和学校有些格格不入,他身处于树叶茂密郁葱蓬勃的校园里,气质成熟内敛,显然不是青涩学生,他身上也没有年轻教授的学者气息,一眼看去就让人想到他大抵上是来捐赠科研实验室的资本家。
他也确实资本家,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仓皇失措的情绪,因此陪她走进校园,送她去见老师。
甚至于他提前做好了戴安娜母亲那边的准备,转移她注意力,让她避开了会引起她情绪失控的场面。
那种被他照料得很好的感觉,又从心里流淌出来。
秦意浓紧抱着论文问:“你不让我对你说谢字,那我真的很想感谢你的时候,我该说什么?”
她认真记着他说过的话,也认真实践与履行。
晋聿不让她说道歉,这好办。
但他不让她对他说谢谢,这真的有点难,他做过太多让她想说谢谢的话。
晋聿低眸看她清丽的双眼,他喜欢看到她对他的信任,并想在她眼里看到她对他比对沈沐琛更多的信任。
一砖一瓦堆攒积累到构建出一间房,等她邀请他搬进去。
掌心握着她圆润的肩,收紧她肩膀,晋聿俯首,同时抬高她下巴,令她嘴唇碰过自己的脸颊:“这样。”
秦意浓一时分不清这是谁偷谁的吻,心跳蓦的跳动很快,紧张地向周围看去。
饶是晋聿刚刚的动作很快,就像是附耳到她唇边听她讲话一样,还是有些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她脸微热,担心有关于她的不好听的话传过来,推他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