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秒,角落里响起一道跺脚声,灯光同时亮如白昼。
秦意浓和夏时衍同时惊得望向角落,晋聿正站在那里。
淡松烟色的衬衫,眉目深邃而平静,仿佛站在夜中山巅上的人,挺拔孤冷。
“你进来了你怎么不出个声!”夏时衍先发制人。
“听你们聊得正投入。”晋聿从阴影里走出来。
晋聿皮鞋踩在地面上,重步走到秦意浓面前,垂眸看她,眸色如浓烟:“门口灯不亮,进来接你。现在走吗?”
秦意浓莫名慌张,明明清楚他应该不在意她喜不喜欢他以及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却莫名感觉到他无波无澜的平静之下好似藏着惊涛骇浪,而她就像无尽海中的一片小舟。
“夏总一起去,”有夏时衍在身边,秦意浓用力稳住双脚,从容地解释说,“人多,戴安娜应该会觉得好玩一些。”
“可以,”晋聿淡道,“正好夏总未婚妻苏簪在车上,人多热闹。”
谁?
哥哥的未婚妻?
秦意浓扭头抬眼瞧夏时衍。
只见夏时衍紧闭着嘴、恶狠狠地用力盯晋聿。
晋聿一派泰然地任他盯。
夏时衍越盯、仿佛越确定晋聿所言非虚,他脸色越变得难看。
“你叫她来的?她真的在车上?”夏时衍磨着牙冷声质问。
晋聿侧身让路,邀请说:“夏总可以上车看看。”
对峙半分钟,夏时衍看向秦意浓的目光逐渐变为“哥今天就放纵溺爱你一回”的宠溺,对秦意浓说:“算了,哥岁数大了,不能熬夜,你去玩吧。”
不等秦意浓说话,夏时衍转身咔哒咔哒按电梯按个不停,仿佛苏簪是鬼,不能要妹妹。
很快电梯来,他迅速进去关上门,好似多待一秒都会在这里和苏簪面对面碰上、他这辈子就毁了,就这样把妹妹给扔下。
安静的廊道里,墙壁挂画正是一幅《阿尔诺芬尼夫妇像》。
秦意浓和晋聿两人沉默的模样仿佛也变成了诡异的一幅画像。
“走吧。”晋聿在顶灯快暗下去时先开口。
气氛像拨开云雾般有了缓和,秦意浓缓步跟上,心虚又好奇:“苏,苏小姐是什么样的人?”
“不清楚。”
秦意浓紧紧闭嘴跟晋聿走到车边,门开后转着眼睛往里面瞧。
却只瞧见迎面扑上来的金发戴安娜:“秦意浓——”
秦意浓被抱了个大满怀,险些被扑倒,用力接住戴安娜的熊抱,下意识问:“苏小姐在哪?”
晋聿为两人关上车门:“不清楚。”
车内流动着冷淡与冷沉的低温空气,秦意浓不再问,坐稳系安全带,隔着车窗向楼上看。
晋聿让夏时衍上车看了的,夏时衍为什么不上来看看?
晋聿怎么就摸准了夏时衍一定很怕见到苏簪呢?
是不是这世界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晋聿坐副驾,两个女孩子坐在后排,戴安娜抱着秦意浓闻香香,捻秦意浓头发,摸秦意浓的脸,像小孩子见到漂亮姐姐了似的黏人,不断重复晋聿教她的“好久不见,我想你了”,秦意浓逐渐放松下来。
戴安娜又指后面说金玉给她买了好多仙女棒,一会儿要到海上放,有片海是晋家酒店的私人海滩,去那里坐快艇去海中央放仙女棒,好浪漫,嘀嘀咕咕个不停,遇到不会说的中文就跟秦意浓小声说英文,秦意浓偶尔被她好笑的语调和谐音发音逗得轻笑出声。
戴安娜很有活力,但活力只维持十来分钟,打了个哈欠隔着中央扶手靠在秦意浓肩上休息,偶尔轻聊两句,越聊戴安娜声音越来越小。
车还未开到海边,秦意浓听到了来自她肩膀上的沉稳呼噜声。
司机宋文礼听到打呼声音,询问:“晋先生,戴安娜睡着了,还去海边吗?”
秦意浓垂眼用自己的衣服给戴安娜披上些,听到晋聿说:“回去吧。”
车转向调头,没再去海边,径直向另一个方向开去。
秦意浓看窗外不是去晋聿家的方向,猜想可能是回晋家二老家里。
车里音乐很轻,是温柔缓和的钢琴曲,夜里街道车辆逐渐减少,红瓦高墙,墙垣藤蔓攀绕,在夜深风景中驶入晋家宅区。
车开进一栋法式庄园,又进三道门,晋聿先下车,把他外套递给秦意浓,随后他俯身拦腰抱起戴安娜,问秦意浓:“肩膀累吗?”
秦意浓摇头:“不累。”
晋聿:“麻烦拿一下她的包,谢谢。”
秦意浓轻“嗯”拿起戴安娜的包,下车要递给宋叔,却见宋叔没有接包的意思。
宋叔说:“戴安娜只允许女生碰她的包。”
晋聿回头对秦意浓说:“披上我衣服,麻烦把包送进来。”
舅甥女竟然连洁癖也遗传,秦意浓提着包往前跟上去。
夜里有点凉,但也还好,几步路远而已。
晋聿停在原地没动,重复道:“披上我衣服。”
声音微沉,夜好似都变冷。
不想吵醒戴安娜,秦意浓回到车边拿起晋聿外套披上。
他外套熏了沉香,宽大温暖,还有些偏沉,跟在他身后低头走路,视线里晋聿的两条腿被拉出了很长的影子,她默不作声地踩他影子。
晋聿怀里抱着戴安娜,戴安娜忽然睁开眼睛对晋聿讨好地眨眼,晋聿垂眸警告她闭眼,戴安娜吐了下舌头,继续闭眼装睡。
走到门前,双开大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一位中年男人迎上来,见晋聿怀里抱着戴安娜,低声说:“少爷回来了。”
中年男人抬头向晋聿身后看,浑身一震愣住:“这位是……”
秦意浓听用词猜想是管家,轻声说:“您好,我是夏……”时衍的秘书。
话未说完,晋聿淡淡介绍:“我女朋友。”
秦意浓怔住。
“啊,”中年男人恍然大悟,忙热情说,“秦小姐您好,我是管家我姓陈,您叫我陈叔就好。老夫人刚睡了,不便下楼来看你,但老夫人知道您喜欢吃芝士,刚从法国那边给您订了最好的白霉芝士。秦小姐现在想吃些什么甜点吗?冰箱里现在有些甜点,您想吃芝士的还是松露的?不过这些不是老夫人做的,和上次老夫人特意给您做的肯定是有口味上的区别。”
秦意浓已经完全呆住,她能听得懂管家的每句话,但每一句都很让她茫然。
晋聿打断管家:“陈叔,我先送戴安娜上楼。”
陈管家忙问:“少爷要先净手吗?”
“不用,”晋聿叫秦意浓,平静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跟我上楼,来我房间坐。”
【作者有话说】
浓浓:等等,做?哪个做??
小金鱼听到心上人那么肯定地说不喜欢自己,立即化为人形,变成老谋深算的心机老男人:)
第30章
◎呼吸越来越急促。◎
秦意浓独自一人坐在晋聿房间的沙发上等晋聿回来,没有站起来环绕走动,只拿一双有些犯困的眼睛随意看看。
在老宅外面看,花园到建筑都是严格对称的法式风格。
进到一楼客厅后,里面的布置却是木质为主的中式风格。
降香黄檀的木香桌柜,小叶紫檀的摆件,山水花鸟的水墨国画,各式古董与翡翠,每一个视线触及之处,都有一种关于浓厚岁月的厚重沉淀感。
晋聿房间在三楼,她坐在沙发上能通过里面没有全遮上的金丝楠木屏风看到他卧室的深度,大约他自己的客厅和卧室就各有百平,卧室里面的卫浴自然也很宽阔,他自己单独的客厅卧室卫浴兴许就有三百余平。
不愧是晋家最受宠的老来得子。
也难怪晋谨峋都怕他。
这间客厅不似他自己家有精心设计的配色,是以木质色调为主,但同样是一尘不染的绝对洁净,茶几上熏燃着令人心情舒适的沉香线香。
秦意浓坐在沙发一端,手撑着扶手,稍有些累,逐渐阖上眼睑要睡去,脑袋一沉。
忽然下巴被温热的手指托住,她打瞌睡要垂下的脑袋也停住,没有痛到后颈。
缓缓睁开眼,晋聿正弯腰在她面前,他托着她的下巴。
“困了?”
“有一点。”
晋聿收手起身,牵着她手腕走到他案桌前,给她倒了杯水喝。
之后他坐在椅子上,又按她坐他腿上,递给她一沓纸:“读英文。”
秦意浓没看到纸上写了什么,但听到他大半夜的让困得打瞌睡的她读英文,她还是被惊到了。
他有这么多法子折磨人吗?
这栋老宅里的人,是不是也都被他变着法的折磨过?
“发什么呆呢,看这。”
晋聿点了两下纸。
秦意浓抿着唇低头看。
却是她翻译给戴安娜的信纸,一共七张,她瞬间清醒了,回头诧问:“怎么在你这里?”
“你不给我写信,我只能抢别人的,”晋聿搂着她腰往后靠了靠,“读英文,读错一个词,亲一下。”
“……”
晋聿见她不动嘴,忽然用力颠腿,无声威胁:“嗯?”
秦意浓被颠得乱晃,紧忙扶着桌子稳住自己,明白她要是不读,可能出不去这间房。
但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