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曦打开电脑,在浏览琳达发来的,关于谢逾家的详细资料。
谢父谢母都是本地人,资料显示谢逾当年是在市医院出生,至于哪家医院并不明确。
陆云曦把谢母的资料发给孙旭,让他查二十五年前,关于谢母的生产档案。
孙旭在医疗系统这么多年,在本市的人脉关系非常广。
之前也许还会因为他被病人家属缠上被医院发配到社区诊所的事而疏离他,现在得知他重新回了澜市一院,并且还会在下半年去奥利维亚医学中心学习进修时,又全部都凑了上来。
所以他查这件事并不难,也就是打个招呼的问题。
楼上。
顾浔把谢逾送到房间,自己也累得不行
他直接往后一倒,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窗外有风吹进来,白色的窗帘随风飘逸,银白色的月光柔和地倾泻在地板上。
顾浔懒得去开灯,他抬脚踹了踹旁边的人:“喂,真傻啦?”
谢逾脑袋抵着床头,神色恹恹,垂眸睨他。
过了许久,才开口。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顾浔脑子转了半天,才“哦”了一声。
“你说的是我姐吗?”
想到他被柳潇潇那个癫婆缠上这么久,都没有妥协,今天却为了让柳施琅不要伤害姐姐而放低姿态,顾浔还是如实说出了自己和陆云曦的事。
“姐姐救过我的命。”
这话一出,谢逾睫毛微微颤动,如同蝶翼。
顾浔笑了笑,翻过身,单手支头,仰头看向他。
略带一些得意道:“看不出来吧,我以前可是重度心衰患者哦。”
谢逾愣了一下,没有回话。
“姐姐的父母和我爸妈是世交,不过因为他们常年在国外,很少联系。虽然我一直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姐姐,但也是在九岁那年才第一次见到姐姐,那年姐姐十二岁,和现在变化不大。”
顾浔捋着一头红毛,美滋滋回忆:“姐姐真的很厉害哦,她那个时候就已经崭露天赋,被她的老师关注,进了最顶级的医科大学。对了,你不知道她老师是谁吧,其实我也忘了他叫啥,名字很长。就是所有人都说他很厉害,是什么医学泰斗。”
谢逾静静听着,没有打断他。
“当时医学技术还没有现在这么成熟,没有医生收治我,说我活不过十八岁。”
“所以我爸妈就让我怎么开心怎么活。”
“再见姐姐时我十六岁,”顾浔陷入回忆,脸颊酒窝深陷,“当时姐姐十九岁,她已经有了独立行医的能力,也被誉为M国年轻一代里的最厉害的外科医生。”
“我只剩两年的时间,我爸妈没有放弃我,姐姐也没有。”
“喏,这是我的心脏。”顾浔拉着他的手覆上来,“世界第一例成功移植的人造心脏。”
“是姐姐亲自给我做的手术,所以我一点也不怕。”
“从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时候,我就知道,姐姐会是最厉害最好的医生。”
“虽然这次见面,姐姐好像对我印象不深,”顾浔压住心里的苦涩,无所谓道,“没关系,我会一直跟在姐姐身边的!”
谢逾还是没说话,他的手掌被顾浔拉着,覆在对方的心脏上。
隔着衣服,感受不到任何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没有心跳,也没有脉搏。”顾浔笑眯眯道,“如果你靠近我的心脏,仔细听,可以听到嗡嗡嗡的机械声。”
“是不是很酷?”
顾浔把他的手挪开,又忽然失落道:“其实我有时候在想,我要是姐姐的亲弟弟就好了。”
“姐姐真的超级好,她只是看起来性子冷而已。”
很快,顾浔又故作轻松道:“哎呀,更主要的当然是当姐姐的弟弟可以轻轻松松拿团宠剧本啦,姐姐超厉害的,还有未来姐夫!还有陆家大哥,还有姐姐的师兄们……”
“想想就觉得超级快乐呢。”
“喂,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我姐的,她怎么会同意和你上一档乱七八糟的什么田园综艺?”顾浔戳戳他的胳膊。
“我不知道。”谢逾说。
“没意思,我跟你掏心掏肺,你跟我玩心眼。”
谢逾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在想,原来她真的是医生啊,还是这么厉害的医生。
梦里的一切又开始清晰起来,谢逾的心脏仿佛被什么揪了一下。
他忽然问:“那她现在,为什么不上手术台了?”
“这个我也不清楚,那段时间姐姐好像很消沉,就是前两年的事。”顾浔苦涩道,“我和姐姐的联系很少,想知道她的消息只能看国外的医学专刊。”
他自顾自叹气:“我问了我爸妈,他们也不太清楚,不过可能牵扯到姐姐的一位师兄,一位当代医学领军人物。”
“这也是我偷偷去查的,你别到处乱说,特别是在姐姐面前。”
顾浔搓搓脸:“姐姐最早上手术台是这位师兄亲手带的,可两年前他死于一场枪击案。”
再多的细节他就不知道了,也不敢去问陆云曦。
谢逾坐在黑暗中,想到她说的那句,以后不会再上手术台,脸色晦暗不明。
那为什么在梦里,她还是上了手术台?
是为了谁吗。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等谢逾回神时,顾浔已经轻微打起了鼾。
第39章 你可能并不是谢家的孩子
谢逾借着月光, 看了他许久。
想起他喃喃自语的那句“我要是姐姐的亲弟弟就好了”,谢逾心里有根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
随后如水,消失无痕。
放轻动作, 谢逾侧身下床, 去楼下。
陆云曦还在客厅,她穿着家居服, 已经洗完澡了,头发湿漉漉的。
她嘴里说着外语, 在开视频会议。
因为时差的原因, 国内外昼夜颠倒, 有些重要决议必须她来做。
谢逾放缓脚步,没有出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一瓶冰的矿泉水。
从顾浔嘴里听到的信息太多, 他需要平复一下心绪。
听到有动静,陆云曦抬眸看了一眼,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
半个小时后,陆云曦合上电脑。
见他还没有动, 略微挑眉:“有事要和我说?”
谢逾点点头,走到沙发前, 弯腰递了一瓶拧开的水给她后才坐下。
陆云曦道了声谢, 接过来喝了两口,原本干涩的喉咙滋润了许多。
“我其实不懂, ”谢逾脊背紧绷, 手指无意识蜷缩着, “按理说,像你这样的天之骄子, 一辈子都不可能和我这样的烂泥有任何交集。”
“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陆云曦沉默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和谢逾解释,因为一个荒诞的梦吗。
就像他所说,自己本来一辈子都不可能和他有交集,这样贸然出现,事后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可如果放任不管,心里始终不安。
谢逾的目光过于灼热,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你父母今晚还有联系你吗。”
“没有。”谢逾以为她问欠债的事,“这笔钱我不会替他们还的。”
“嗯。”
又陷入寂静。
陆云曦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过了一会儿,语气平淡道:“你和家里的关系怎么样。”
应该不怎么样吧,不然梦里,在谢逾自杀后,谢家人跳出来指责谢逾是白眼狼,狼心狗肺。
很可能就是因为这件事。
“……”
谢逾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总觉得这种事有点难堪,难以启齿。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回答了。
“很差。”
谢逾从旁边拿了个抱枕,抱在怀里,才稍微觉得舒服了些,有了点安全感。
陆云曦安静地听他说。
“我从小被奶奶带大,他们很少回来,我印象里第一次见他们是因为谢祺安满周岁,他们回村给他办周岁酒。”
谢逾抠着抱枕边边,敛着眸子,语气听不出喜怒。
“再后来奶奶生病了,他们不给我付学费,高一上半期读完我就辍学去打工了。”
他是十六岁出来上班的,白天饭店里刷盘子,晚上网吧里通宵当网管,饭店管吃,网吧管住,当时也没觉得多苦。
奶奶的医药费也都是他付的,每个月按时打钱回去,多出来的钱从来没有退过给他。
陆云曦微不可查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