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洗把冷水脸泄泄火。
狗屁肝愈康！狗屁安林制药！
“陆小姐，徐院士这脾气你也清楚……”作为徐舟的半个学生，奚宁觉得自己还是要为他挽尊一下的。
“是，也麻烦奚主任多担待。”陆云曦淡笑道。
“好说好说，陆小姐太客气了。”
两人互相寒暄几句，奚宁大概也知道他们的来意。
徐舟在查肝愈康他是知道的，陆云曦作为他的师妹，天然和他同一战线。
更何况她还是LD的人，LD已经入驻了澜市，在国内成立了生产基地，并且向各大医院以及药店提供药品。
被瓜分了市场的安林制药和LD注定是竞争对手。
“我们医院至今没有采购肝愈康，也不建议患者私下服用肝愈康，是基于我们对五叶片的信任。”奚宁带她进了办公室，亲自给她泡茶，“五叶片的疗效虽然没有肝愈康那么显著，但长期效果是最好的，而且副作用小。”
“其实二院的肝胆胰外科主任早就发现了，肝愈康的副作用比他们标的大多了，但是一直没有公开说，只是我们几个人私下聚会聊一下。”
奚宁把热茶递给陆云曦：“陆小姐是圈内人，应该知道我们的苦衷。”
已经是秋末，很快到了初冬。
医院楼下草坪里的草开始发黄了，树木也开始掉叶子。
接过一次性纸杯，指尖触及的温热让陆云曦眉眼舒展。
“公开质疑这种大资本，没有足够的背景，就相当于螳臂挡车。”陆云曦颔首，“更何况你们也没有证据，反而会被安林制药的法务团队盯上，反诉你们故意败坏安林制药的声誉。”
“就是这样，所以我们其实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只能不采购他们的药品。”
奚宁叹息了一声，喝了口热茶，等小艾医生汇报完查房的情况，又安排了今天的手术时间后，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去忙了。
“目前在榆市这几个大医院，很少出现服用肝愈康的患者，我们手上也没有足够数据样本，所以可能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不过我在榆市下属的县医院有熟人，他们那里私下服用肝愈康的患者很多，如果你们需要，我可以抽时间带你们去一趟。”
“不用了，多谢奚主任。”陆云曦坦言道，“我之前在澜市下属的县医院拿到过一些服用肝愈康的患者数据，已经交给师兄了。”
“不过需要麻烦奚主任帮我打电话问一下你那个熟人，服用肝愈康的患者是不是比其它患者更容易出现术后感染休克以及败血症等症状。”
“好。”奚主任没有迟疑，立刻打电话给对方。
“等一下，我过十分钟给你答复，要去调一下病历。”那边好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了，不会是想要调查什么吧？”
“老奚啊，咱们上有老下有小的，做什么事都得谨慎，你别乱出头。”
“我知道，就是想了解一下，放心吧。”奚主任没有把陆云曦他们说出来。
“行，等我消息吧。”
过了十分钟，对方很准时地回复他：[我刚去调了一下近一年的病历，肝愈康的疗效非常好，可以有效且迅速地控制癌细胞转移。］
[不过这类患者出现术后感染休克了几率是五叶片的三倍，我们院近半年来一共有五十三个肝癌患者住院，其中四十三个服用过肝愈康，有十三个人因为术后感染去世，五人发展成败血症。］
[服用五叶片的患者没有一例因感染休克或败血症去世的，初期服用疗效虽然没有肝愈康好，但是术后恢复的都还不错。］
奚宁直接把手机给陆云曦看，她仔细看完，把手机还了回去。
“多谢奚主任，麻烦你了。”
“陆小姐不用这么客气，帮不了什么忙，我心里也挺愧疚的。”奚主任无奈道，“就像我这位朋友说的，上了年纪就开始畏手畏脚了，不敢站出来，要顾虑的太多了。”
陆云曦表示理解，两人又聊了一些医学上的事。
奚主任发现她竟然对肝胆外科也有些许了解。
随后惊叹：“不愧是麦瑟老先生的学生，陆小姐是当之无愧的医学天才。”
陆云曦笑了笑：“奚主任也不差，年纪轻轻能成为大三甲的科室主任，同样也是天才。”
像徐舟、奚宁、丁院长甚至是孙旭，其实也是别人眼中的天才，特别是徐舟和丁院长，两人在圈内的成就非常高。
徐舟是院士就不说了，丁院长光是学术论文就发表了一百五十余篇，对心内科的发展是做出了卓越贡献的。
两人互相夸了下对方在行业内的成就，徐舟进来就听到他俩互相吹捧，无语又好笑。
小师妹这性子是越来越柔和了。
不过她在同行面前向来比较宽和，特别是有真本事的同行。
奚宁也觉得陆云曦这人挺好相处，而且陆云曦还给了他一个Y国顶级医生学术研讨会的名额。
拉开抽屉，把自己补充能量的士力架以及各种高甜高热量食品一股脑塞给陆云曦，奚宁越看她越觉得顺眼。
晚上，陆云曦和徐舟跟着丁院长一起去吃饭，奚宁因为有手术来不了，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几人离开。
丁院长和徐舟是老朋友了，两人无话不谈，对于今天的药代事件他也很愤怒——
“那个医药代表也真是的，夸自己家产品也不能拉踩别人吧，看这下惹得我们徐院士生多大的气。”
“我已经和保卫科说了，下次再看到这种形迹可疑的人就一路跟着，确认了直接报警，无法无天了还，敢跑来医院贿赂科室主任。”
他们来的是一个烧烤摊子，丁院长显然是常来，不用他招呼，老板娘直接给他拿了一把串羊肉串上来。
“其它的慢慢上，等着啊。”老板娘说，“这把羊肉串是送的，放心吃。”
老板看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继续站在烟雾缭绕的烤炉前面烤串。
他们来得早，现在客人还不多，老板也有闲工夫和他们聊天——
“老丁，这么早就下班啦？”
“是啊，这不是有两个亲戚过来，带他们出来吃点东西。”丁院长语气十分亲和，问了一下陆云曦的口味，“其它的照旧，另外再来一把鱿鱼须和一把豆干，不要太辣。”
“行嘞。”老板一边应着一边和他聊，“老丁你不是在榆市一院当保洁吗，你帮我留意一下，住院部最近有没有床位空出来。”
“怎么，你家有人要住院啊？”丁院长把羊肉串分给陆云曦和徐舟，自己也拿了一串，咬了一口回道。
“可不嘛，我妈要从县城转过来，可你们医院一直没床位。”老板刷着油，不停翻面，撒上调料，“大医院就是这一点不好，看病难，床位也难等，耗不起啊。”
“行，我会帮你留意的。”丁院长看了他一眼，对上徐舟揶揄的眼神，有些尴尬。
“一院保洁啊，你可真能编。”徐舟斜眼看他，随手把吃完了的铁签子放到一边，又给陆云曦还有丁院长各倒了一杯桌上放着的茶沫冷茶水，
“这不是为了避免麻烦吗。”丁院长诉苦，“你啊，脱离医生行业挺久了，是不知道现在的现状啊。”
“只要周围的人知道你当医生，立刻就求你办事，你说都是人情往来，怎么好拒绝？”
“这个烧烤摊的老板是个好心人，只要有吃不起饭的人来他这，他都不会赶人走，还会让人当两天帮工，给他工资度过眼下的难关。”
丁院长侧眸，努努嘴，示意徐舟看：“你看那老太太把啤酒瓶都捡走了他也没说什么，这样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而且他爹以前是打自卫反击战牺牲的，他也是烈属子女。”
徐舟点点头：“我看他家庭条件好像也一般，他妈得的什么病？”
“肝硬化。”丁院长说，“多的我也不了解，到时候等他妈转过来让奚宁仔细查查。”
“那我在你们一院投个医疗基金吧，”徐舟心情还是有些不佳，也是因为今天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医生给患者塞钱被触动了，“你们看着用。”
“行，我替患者谢谢徐院士了，不愧是我国的院士，思想觉悟就是高。”丁院长给他竖大拇指。
“别给我戴高帽子了，”徐舟看了眼陆云曦，真心道，“我是从我小师妹这里得到的经验，个人价值实现后还是得提升一下社会价值，等五叶片在民众嘴里口碑好了，以后才不会轻易被安林制药打垮。”
陆云曦的LD医疗集团能这么快在国内站稳脚跟，除了澜市政府对于优质企业的大力扶持外，还有她对乡村基础医疗的投建以及对各大医院设备折扣上的支持。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LD是大力支持国内医疗建设的好企业，在民众和政府那里信誉度也很高，这就是夏毅不敢轻易动她的根本原因。
陆云曦是实打实砸出去了真金白银，而不光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串好了。”老板娘还给他们送了三瓶汽水饮料，“老丁，床位的事就麻烦你盯一下了，实在没有也没办法，我们认命了。”
其实她也没抱什么希望，老丁就是一个医院保洁，他盯到了床位又怎么样，指不定人家立马给占了。
老板的想法也差不多，不过依旧笑呵呵的，还给他们桌送了一份烤茄子。
吃完离开时，丁院长在盘子下面多放了一百块钱，老板娘收拾桌子看到了，硬是追过来还给了他。
“以前是不是很少看到这一幕？也不怪医生容易共情。”徐舟说。
告别丁院长，徐舟和她步行去停车场，两个保镖下午一直在这里等着，没有跟去医院。
“威廉也是这种容易心软的人。”徐舟忽然提起了这个名字。
陆云曦呼吸一滞，眼前短暂的出现了一片红雾。
“云曦，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了，我们都应该往前走。”徐舟说，“下个月你去M国，替我向威廉献一束他最喜欢的风铃草。”
“……好。”
陆云曦艰难地应了一句，纤长的睫毛遮住眼睑，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徐舟本来是打算按照老婆的叮嘱，带她回家住，家里客房都收拾好了。
不过在拉来车门时，随意瞥了一眼，忽然看到远处走来的人。
男人眉眼冷冽，白衬衫黑西裤，外面套了一件黑色长风衣。
他朝徐舟打了声招呼，看到陆云曦后，脸上的冷意瞬间消融。
保镖看到老板，很有眼色地退到一边。
“看来我得和你师嫂打个电话，让她不用不准宵夜了。”徐舟慢悠悠上车，自顾自关上车门，跟他们挥手，“小师妹，明天见。”
保镖们很有眼色退到十米开外，陆云曦抬头，看到男人双眸含笑看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你怎么来了？”她问。
“正好在这边谈生意，小逾说你在榆市，就顺便过来接你。”沈骁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腰，两人步伐缓缓，“查到什么了吗？”
“师兄那边有些进展，但是不多，应该也用不了太久的时间了。”
陆云曦把药代的事说了一下：“看得出来安林制药是真的急了。”
夏毅最近经历的事太多，光是夏梓川的事就让他精疲力尽，更别说花了大价钱造势，想要拓展市场，结果节节败退。
“没有良心的药企是走不远的。”沈骁没有询问她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他很了解陆云曦，也相信她有能力解决这件事。
而且沈骁并不是他们这个行业的人，贸然进来也怕给安林制药留下可趁之机，影响她的计划。
“听说夏梓川的婚礼很有意思，我不在现场，你跟我说说。”沈骁察觉到了她低落的情绪，扣在她腰间的手收紧，两人在林荫小道下慢慢地走着。
有老板在这里，保镖知道自己的用武之地不大，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离开了。
陆云曦简单地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沈骁调侃：“小逾在夏家的经历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