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温舒白的笑声,许佳宁突然有点羡慕起温舒白。她的高中还没开启,还是个小孩子。而自己已经快要过上成年人的生活。
大学校园会是一个小社会吧?要操心很多事,再没有可以一心只需要专注于学习这一件事的日子了。
*
这晚,是许佳宁高三以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
她原本是想尽量睡到十二点,可生物钟还是起了作用,九点她就醒了。
段静秋早就出门了,给她留了早饭,她热了热,吃完后也往花店赶。
早上这阵子,以往花店已经开始有客人,夏天天热,门也会是打开的。
可等许佳宁走到花店门口时,却见门掩着,门把手上还挂着打烊的木牌子。
“妈?”许佳宁疑惑道,“今天这么早就关店吗?”
旁边陈南星也在,沉闷道:“对啊,关店了。”
许佳宁觉得他语气有点怪,又看母亲坐在那儿不言语,像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心整个都揪起来。
“这事儿谁也没料到。”陈叔开口了,“这片确实早些年就说要开发,可地理位置其实一般,没人要这块地,大家也都觉得真要开发肯定等到猴年马月了。”
“但昨天晚上我接到消息,有人去年就接下这个项目,买了地,今年计划启动,这块地要整体开发,所有的商户都要搬走。”
这消息对于许佳宁母女来说,几乎是晴天霹雳,难怪段静秋坐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要求我们什么时候搬走?”许佳宁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看向陈叔道。
“已经出了告示,限期15天内搬离。”陈叔很是愧疚,“他们把拆迁补偿标准定得很高,我听周边其他商铺房东的意思,他们都同意了。我知道这花店对于你们母女很重要,但我……”
“陈叔,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段静秋终于说话了,止住陈叔的解释。
如果周边有其他人坚持不愿拆迁搬离,那陈叔这边也不会孤立无援。
眼下如果陈叔坚持不搬,影响开发项目大局,让人拿不到高额的赔偿款,只怕要成为众矢之的,被其他房东唾骂。
而退一万步讲,她们对花店的留恋,其实与陈家无关。
陈家经济条件也不算好,如果能通过这次搬迁多得些补偿,那对陈家是好事。
段静秋觉得不该慷他人之慨,陈家同意拆迁,也是人之常情。
“小段,好在赔偿款高。你看看你想把花店搬去哪儿,重新选个好地方。钱要是不够,我们家出钱,再把花店开起来,是一样的。”陈婶在旁安慰道。
“不一样。”段静秋垂下眼眸,在女儿面前一直在隐忍情绪,可还是难受,“这儿是我和佳宁爸爸一起装修出来的。”
她在这片地方坚持了二十年都没有搬走,就是为了当年那点原本就不多的回忆。
“哎!这就是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那么大的集团会要咱们这片小地方?”陈叔叹气。
“哪个集团?”许佳宁问道。
陈南星把告示直接递给她,她把“朗锋集团”那几个字看得清清楚楚,眼眶跟着一红,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正是薛瞻家的集团吧?
是他家要拆掉这片地方,要拆掉她和妈妈的花店。
他知道吗?
如果他知道,不至于在这个时候,还约她一起去骑马。
如果他不知道……
她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不知道该不该主动跟妈妈细说朗锋集团与薛瞻的关系,更不知道今后该怎么面对薛瞻……
整屋的人都静默无声,不发一言,许佳宁正难受着,听到有人在门口敲了敲门。
她走过去,来人的样貌看着很眼熟,她回忆了下,依稀认出她是薛瞻的母亲。
“是许佳宁吧?”秦宛若朝她正式介绍自己,“我是秦宛若,薛朗锋的太太,薛瞻的妈妈。”
陈叔对薛朗锋的名字很熟悉,没想到朗锋集团董事长夫人竟会亲自过来,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招呼她,给她倒茶。
秦宛若却一挥手,客气地拒绝了,温和笑道:“我今天是顺路过来,很快就会走,就不浪费你们的茶了。搬迁的事,大家没有什么困难吧?真不好意思,但事关朗锋集团的未来发展,还请你们体谅。”
她的话语是官方的,很漂亮,就像她身上华美的衣裳。
但段静秋母女实在说不出回应的客套话,也笑不出来,只有陈叔在搭腔。
秦宛若径直走到许佳宁的面前,语气比方才亲近了些,道:“说起来,我儿子跟你还是同学呢,以前我也见过你,想跟你聊两句。”
许佳宁能感觉到,秦宛若是有话要同她说,正要请秦宛若坐下,就见秦宛若环视花店一圈,然后眉头轻轻皱了下:“换个地方吧,我看隔壁有家咖啡馆,你觉得可以吗?”
许佳宁点了头,和段静秋说了句话,然后就跟着秦宛若往外走。
坐下后,秦宛若就表露出对她的心疼:“好巧不巧,就刚好牵扯到你家。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也知道会对你家产生影响。为了不影响你高考,特意考完了再公布这个消息。”
“嗯,我知道。”许佳宁低头简短地回道。
面对秦宛若这一薛家利益的代表人物,她好像天生就低一头。
但到了这个时候,她没有幼稚天真的想法,觉得凭借她与薛瞻的同学关系,能向秦宛若求情,请求薛家把项目叫停,取消开发计划。
秦宛若说完这话,就把话题转回许佳宁的身上,问她道:“高考结束了,像你这种成绩特别好的女孩子,高考正常发挥,应该稳清华了吧?”
许佳宁自己心里确实有个估量,于是点了头,又听秦宛若继续问道:“又聪明又漂亮,现在毕业了,是不是很多男孩子追?”
她竟然聊到这话题上,许佳宁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了,觉得局促。
“别不好意思,阿姨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其实高考一结束,我们做家长的都不反对孩子谈恋爱,早点找个才好呢。”
许佳宁其实无心讨论这些事,面对秦宛若,她好像唯一想做的,就是趁此机会问几句薛瞻的情况,哪怕打着“老同学的关心”这一幌子。
“阿姨,那薛瞻呢?”她问。
秦宛若表情僵了下,还没说什么,许佳宁又小心试探着问道:“听人说,薛瞻都有未婚妻了?”
听到这个词,秦宛若反而神态放松下来,笑道:“他确实有未婚妻了。相亲是双向选择嘛,刚好那个女孩,小瞻挺喜欢的。”
薛瞻喜欢吗?
那应该就是她上次在薛瞻车上看到的那个女孩吧?
果然是他的未婚妻啊。许佳宁鼻子突然一酸。
“说句实话,我们这种人家,一般婚姻大事都定下很早,毕竟门当户对,结婚走形式不过就等个法定年龄而已。”秦宛若接着道,“订婚倒是可以早点安排,大一就订,两家人也安心。”
“大一就订婚吗?”许佳宁惊讶,实在有点猝不及防。
“或许开学前就订。”秦宛若回道,“现在就是不确定小瞻能考上上海的哪所大学,那个女孩在上海,他也跟着想去上海,我们考虑着准备跟升学宴一起办。”
“他不是想考清华吗?”许佳宁下意识就回。
秦宛若顿了顿,才道:“想法都会变的,一方面清华太难,另一方面……比起清华,人生另一半才是更重要的,对吧?”
许佳宁想,想法确实会变。
薛瞻曾经的人生目标只有“继承家业”,后来改成“考上TOP2;找到人生的乐趣”,且抱着挺大的决心。
他的TOP2虽没有明写,但班里人都知道,其实就是指清华。
而许佳宁想,如今他又改了,大概是因为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吧?
就像那天她做的梦一样,他是真的不会跟她同一个学校,甚至不会同一个城市。
他为了别的女孩去别处了。
“许佳宁,我听小瞻说起过你的。”秦宛若眼神慈爱地望着她,“他说你是他很好的同学,也是朋友,我也很高兴他有你这么优秀的朋友,催他上进,让他知道努力学习。”
“将来小瞻结婚,我希望你能来。”秦宛若亲热地拉住她的手。
“他也是。”她着重补道。
同学,朋友,许佳宁终于悲哀地感受到,这些词语有多冰冷疏离。
她与薛瞻的关系确实止步于此,再没有其他词来形容。
她也没有那种贪心,觉得毕业后真正能跟薛瞻在一起。
可要让她祝薛瞻幸福,参加他和别的女孩的婚礼,实在是难言的酷刑,宛如用刀割肉,戳进她心,是她再如何坚强,也终究无法承受的残忍。
第39章 薄荷
“时间可能八月底吧。”秦宛若还在自顾自说着话, “到时候我联系你。”
“阿姨,我跟薛瞻其实没那么熟。”许佳宁将自己被握住的手一点点抽离,离秦宛若远远的, 终于开口,“他应该也不需要我的祝福。”
秦宛若尴尬一笑,正要再说些什么, 就接到秘书电话。
她匆忙起身, 离开前向许佳宁解释:“不好意思,公司有急事找我,我要回去一趟。有机会我们再聊吧。”
什么叫做有机会?
她们坐在一起又能聊什么?
许佳宁没再说话,只一个人默默走到咖啡馆前台。
不久后,秦宛若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雨伞:“忘了结账, 我来付吧,你一个学生,身上应该没带钱。”
“这个女生刚才已经付过钱了。”前台的女服务员提醒道。
闻言, 秦宛若脸上有一瞬的难堪,倒也坚定了她其他的想法,把手里的雨伞递到许佳宁的面前:“外面下雨了, 这把伞给你。”
许佳宁愣了下,雨伞算不算她与薛瞻的开始呢?
但到了今天,她至少不想再和他的家人有牵连。
见她迟迟不接,有事在身的秦宛若也有些急了,补道:“送你的, 不用你还。”
这下许佳宁终于有反应了, 她用力地摇了摇头,冷冷地望着秦宛若, 一字一顿地回道:“我不要你们家的伞。”
秦宛若怎会看不出来面前女孩眼里的那份坚定,她忽然有种感觉,这个女孩以后是真的会跟薛家划清界限了。
被门口保镖簇拥着坐进车里时,秦宛若心里的石头基本算是落了地,但也生出一种古怪的怅然。
从那个生日收到“许你一枝花”花店的紫色康乃馨后,秦宛若偶尔也在想,这个认真为自己手写了祝福的女孩,如果家世再好些,她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费尽心思去筹划这些了呢?
只可惜,没有如果。
*
从咖啡馆出来后,许佳宁站在屋檐下,仰头望了望天,天色昏沉得就像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