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章想,看来他就是和自己一样国庆还待在教室里赶工的倒霉蛋。
径直走进女厕所,再出来时,他嘴边的烟就剩半根了。
北欧的高纬度和短日照给予了沈知韫白皙的皮肤和远高出一般男生的个子,即便现在依靠在洗手池边,长腿一条伸着一条曲着,还是比站直的许颂章高出一个头。
洗完手,朝着工作室走回去,路过饮料售卖机,许颂章的视线瞥见一罐眼熟的红色瓶身饮料。
旺仔牛奶!
许颂章很喜欢喝旺仔牛奶,国人过年送礼讲究,旺仔牛奶包装红色的,格外喜庆,于是送礼成了首选。
礼盒向来是这家送来的,改天自己拿着给那家拜年时带上,但家里每每收到旺仔牛奶,许父许母都会给许颂章留着。
拿出手机扫码付款,许颂章蹲下身,已经期待地将手伸到取货口,可机器里突然传来运作到一半卡住的声音。
看来是机器卡住了。
许颂章原本今天晚上的心情还很不错,模型制作顺利,不出意外忙两天就能做好了,结果当头一盆冷水。
抬手就给了自动售卖机一拳头,结果指骨撞上去后,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视线的最上方出现了一双球鞋,他抽完烟了。
站在不远处居高临下地看着有点狼狈的许颂章,没有询问就明白了她遭遇了什么事情。
许颂章看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没有等来一只扶她起来的绅士的手,而是见他抬脚,一脚踹在了售卖机的机身上,铁质的机身瞬间凹进去一块。
凹痕处留下一个淡淡的脚印。
“咚——”的声音,有物品从机器内部掉落的声音传出。
“谢谢。”许颂章一边说谢谢一边伸手去够饮料,结果拿出来的是一罐咖啡,大概是机器出故障了,虽然货不对板,但好歹没有让自己亏。
拧开瓶盖,许颂章喝了一口,味道没有旺仔牛奶好喝,但还能下口。
刚喝了两口,许颂章看见刚帮了自己忙的男生还没走,他胳膊搭在自动贩卖机上,仗着身高俯视着许颂章。
视线落在许颂章脸上,又移到她手里已经喝过的咖啡上,随后手握拳,又朝着贩卖机砸下一拳头。
“咚——”又是一声。
那声音听得许颂章拳头都痛了,但他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许颂章先前拿饮料占据着贩卖机前的位置,他也没有说让许颂章让一下,径直朝她靠过去。许颂章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只见他弯腰将刚掉落的饮料拿出来。
饮料瓶身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一个大大的卡通笑脸。
沈知韫拉开旺仔牛奶的拉环,仰头喝了一口,随后朝着许颂章举杯致意,一模一样的话还给了许颂章:“谢谢。”
许颂章瞬间反应过来,应该是他先买咖啡结果被机器卡住了,他干脆去厕所抽烟提神,抽完烟看见买饮料也被机器吞了的自己,踹的第一脚掉出来的咖啡是他的。
“对不起。”许颂章看着手里喝过的咖啡不好还给他,看着他手里被喝过的旺仔牛奶自己也不想要回来了。
硬着头皮想跑回自己教室当做无事发生时,楼梯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一道女声:“沈知韫你在不在啊?”
面前的男生一脸的烦躁:“靠,居然真找来了。”
原来他就是林悦口中说的那个混血,许颂章又抬眸瞄了一眼,确实挺帅的,大约是因为只占四分之一的挪威血统,他的五官并没有特别欧化。
见有人要找他,许颂章识趣地准备走人,却被他一把拉住。
沈知韫没松手:“帮个忙呗。”
因为忙竞赛,手机里那些搭讪的短信沈知韫都冷处理了。
见他不回消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放弃。
来人是个例外。
许颂章后背靠在饮料的自动贩卖机上,看着凑近到自己面前的男生,自己的视线里是他凸起的喉结。
视线往上,是他线条干净清朗的下颌。
不得不说,在建院大部分赶工时邋里邋遢,甚至胡子拉碴的男生衬托下,他帅得有点不像学建筑的。
混血在颜值这块还真是占据了绝对高地,北欧大多数人都是蓝眼睛,可惜他没有遗传到,却又不像国人的眼眸,黑得像是挪威的极夜。
“你拿我当枪使啊?”许颂章没有被这张脸弄得头脑发昏。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沈知韫脸上带着笑,拉起许颂章的手放在自己心脏处,“我心寒了。”
许颂章从小到大成绩很好,上了大学之后也一直严以律己,这不代表她就是一个栽在书本里的书呆子。
拉着自己的手掌心干燥滚烫,她的指腹贴在棉质的卫衣上,似乎隔着布料和皮肉都能感觉到里面那颗跳动的心脏。
第三章 沈知韫
“沈知韫!”
身后传来那个女生有些气愤的声音,怒极反笑:“我说你怎么不要我来陪你呢,原来是有别人陪你了。”
许颂章背对着那个女生,微微蹙眉瞪着面前的沈知韫,他该不会让自己变成“小三”了吧。想到这里,许颂章欲抽回手,但他却抓得更牢了。
“人家比你更漂亮,你输了不冤。”沈知韫将掌心里那只手攥得更紧,隔着许颂章朝着盛怒的女生微微点头致歉,“拜拜。”
“混蛋!”
那个女生丢下满是哭腔的一句话,扭头跑下了楼。
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沈知韫也松开了一直拉着的手。
许颂章听那哭声,自己都要心软了但面前这人还是油盐不进的渣男模样。
学着那女生她点评了同样一句:“混蛋。”
沈知韫听罢只是拿起旺仔牛奶轻轻撞了一下她手里的咖啡瓶:“干杯,同党。”
好吧,她确实帮了一点忙,许颂章良心上有点过意不去,但转眼一想,她这算是帮一个误入迷途的少女重新识清一个渣男的真面目,也算好事一件。
今天的收尾工作在十点完成。
许颂章简单收拾了背包关了专教的灯,临走前朝着远处那间还亮着灯的工作室望了眼,看来他还在忙。
回到宿舍,洗完澡再进行睡前一小时的阅读,戴上眼罩和耳塞,许颂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六点半准时起床,换上休闲运动的衣服,将手表设置成户外运动的模式,开启一早的五公里慢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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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韫伸手掏口袋的时候才发现最后半包烟也没了,扭头看向窗外,晨曦已经慢慢爬上房顶。
压在泡沫下的手机一大早就开始震动,昨晚上江照月回去后又给他发了不少短信,他嫌烦就开了静音模式。
总不至于是江照月一大早又开始了吧,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备注,好消息不是江照月,坏消息是他爸。
“喂。”一晚上抽了太多烟,他嗓子有点哑。
电话那头听见电话接通了,声音欣喜:“你居然醒了?”
沈知韫闭上眼睛,整个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纠正他爸:“是没睡。”
“那正好,别睡了。收拾收拾回家吃饭,今天你外公外婆也来了。”
妈妈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孩子,他也就是二老唯一的外孙,自然更疼爱一些。小时候他在国外念书,现在回到国内没道理不去见他们。
沈知韫拖着疲倦的身体出了建筑院的大楼,想着怎么也得在爸妈家住上几天,干脆先回了趟宿舍收拾了一些衣服再把电脑带上。
没课的早上,校园里空荡荡的。
沈知韫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朝着宿舍走去,远远就看见一个边走路边看书的人,看着还有点眼熟,刚经过熬夜而超载的大脑还是分析出那是室友苏嘉航。
一大早就去图书馆,还真是努力。
苏嘉航远远也看见了沈知韫,但就像老鼠看见猫似的,将手里看的书放到身后,小跑着冲进了图书馆。
假期早上没什么人,但一大早就让沈知韫碰见了两个熟人。第二个熟人是许颂章,操场上慢跑的人今天就她一个。
长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穿着一套修身的黑色运动服,银色的耳机是全身唯一的亮色,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圈了她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沈知韫不由地站直了一些身体,向高精力人群致敬。
沈知韫也不是不健身,男生健身多爱锻炼上肢力量,举铁倒是经常,跑步还真不是他擅长的。
回到宿舍收拾完东西,再路过操场时已经没有许颂章的身影了。
网约车停在了郊区的独栋别墅前,司机透过后视镜看着大马金刀坐姿的男生,他睡得很熟。
“小伙子醒醒,到了。”司机忍不住提醒他。
后排的人这才睁开眼,车上睡得不舒服,沈知韫脖子酸得不行。茫然地睁开眼睛环顾四周,第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司机这是把自己送到了哪里。
直到看见车外那栋房子的院子里有一间熟悉的花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到爸妈家了。
打着哈欠和司机说了声谢谢,沈知韫将包甩到肩头,伸手到铁栅栏里面去开门锁。
屋内的人一早注意到门口停着的网约车,外公已经打开了房子的大门,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屋外。
“小韫回来了。”
外公就像是接小孩放学一样,伸手就想帮沈知韫拿包。
沈知韫自然不敢给,给了他大门都别想进了:“外公。”
“哎。”外公应声,一走近就看见他眼下的乌青,心疼得很,“黑眼圈怎么这么重啊?”
沈正文系着围裙站在门口,拆台:“熬夜呗,平时不做作业,非要就最后几天了才开始赶工。”
隔辈亲,拆台都没用。
外公自己会溺爱:“做设计的不一样,讲究那个……灵感的火花。我写书的时候也这样,没有想法的时候一天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沈知韫附和:“隔行如隔山,我爸不懂。”
爷孙两个进屋,沈正文抬脚隐蔽地给自己儿子来了一脚,转而变了脸招呼岳丈:“爸,您看电视。”
沈知韫听见客厅传来小提琴琴声还有小孩的哭声,总觉得莫名的熟悉。
朝屋里看,果然在开着的电视机上看见了一个一边哭一边拉小提琴的小孩,那小孩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家里有摄像机记录他成长的习惯,这些“古董黑历史”还一直保存着,家里长辈时不时就爱翻出来看一看。他假装不认识电视机里的正在播放的影片主角:“外婆呢?”
沈正文:“你外婆这两天手腕痛,你妈带她去前面魏爷爷家做针灸。沈知韫,困不困?不困过来打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