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颂章没再客气。
登记处的人正在和电话那头对接着新一批书单的货量,抱歉地让借阅的人稍等一会儿。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许母打了电话过来。许颂章将电话挂掉,点开和妈妈的聊天界面告诉她自己现在在图书馆,等会儿给她回电话。
消息刚发出去,耳边传来苏嘉航的声音:“你没有被选上竞赛让我很意外。”
许颂章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苏嘉航说的竞赛是什么竞赛:“输给沈知韫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公平公正的。”苏嘉航状似无意说起,“听说这次竞赛优胜可以拿到奖金。”
听见前半句话,许颂章想到了那天自己收到的字条,难道是他给自己塞的纸条?
借阅处的人挂了电话,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在这里登记一下姓名系部和学号。”
许颂章刚准备把书递过去,突然想到了什么,把身前的位置让给苏嘉航:“还是你先吧,你书多。”
苏嘉航也没有再推脱,将怀里的书放到台子上,随手拿起笔,认认真真地在登记本上写下系部姓名和学号。
他书多,但登记员操作很快,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手续都办好了。
苏嘉航将登记好的书放进书包里:“那我先走了。”
许颂章还是用礼貌又疏离的语气说:“再见。”
目送着人离开,许颂章把手里的书递给登记员后便看起了苏嘉航的字,他的字说是从字帖上扣下来的许颂章都信,没有好几年的硬笔书法功底写不出那样的字。许颂章还记得那张纸条上的字是非常难看的。
难道不是苏嘉航?
本就是自己没有证据的疑心,许颂章也不再纠结了,反正自己也看过沈知韫那件参赛作品了,确实比自己的好。
从图书馆出来,许颂章差点忘了要给许母回电话的事情。
“喂,妈妈。”
电话接通得很快。
上次两个人通话还是元旦的时候,来首府念书已经六年了,许颂章也有六年没有回家过元旦了。
爸妈从一开始的依依不舍,再到现如今有了自己的生活不再围绕着孩子转减少了不少孤独指数。许父还坚守在医院的一线,虽然专家号一周只有几十个,可今天不是在社区卫生院坐诊,就是明天跑到外市去开会,手下还带着好几个博士生,不在门诊就是在手术室里,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许母是幼师,相对轻松一些,加之年龄也到了。虽然没有能够达成在幼儿园里带外孙的终极梦想而遗憾退休,可最近爱上了国画书法,不是去上课学习就是帮还在家坐诊的婆婆打打下手,日子也充实。
“喂,妹妹。”
南方家长爱称呼比自己辈分小的女儿、孙女为妹妹。
“妈,你今天没上课啊?”许颂章好奇妈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我们也有周末的。”许母正在家里煮雪梨汤,她说起了今天给女儿打电话的原因,“你什么时候放寒假?”
“妈,你是专门打电话来刺激我的吗?”许颂章哼了一声,“我们教授还没有说。”
许母将灶台上的火调小,开始慢炖:“你堂姐一月末要办婚礼,你总归要回来的吧。”
请帖之前就送到家里了,许母那时候在电话里说起这件事,但许颂章只记得堂姐要结婚,但当时没记住结婚的时间。
许颂章和堂姐就差了四个月,两个人因为都是上半年出生,所以上学也是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年级,关系一直都很好。堂姐这个男朋友是她们的高中同学,当年高考填志愿,两个人填了同一个城市的同一个大学,从高中一直到现在算来算去也算是走过七年之痒了。
“肯定赶得及回去。”许颂章保证。
许母叮嘱:“你当伴娘得买伴娘服,能早点回来就早点回来。”
虽然父母恩爱,但许颂章对历任男友都没有产生过想要结婚的念头。她一直都很排斥婚礼,自己不想办婚礼也不想去参加别人婚礼,自己现在这个年纪一到逢年过节走亲戚那都是催婚大军眼里的重要目标,七大姑八大姨三舅姥爷都想要说服她早点结婚生子。
许颂章倒是庆幸自己平时就爱锻炼健身,也没有紧急减肥的困扰:“知道了。”
许母挂电话前叮嘱她这次回来给她奶奶带些首府老铺子的糕点,最后又老调重弹地嘱咐她好好吃饭,这才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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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周和交图周整个建筑院里已经不分日夜了,时不时听见有人崩溃地又哭又笑,垃圾桶里除了废材,其余最多的就是咖啡杯。
还有不少林悦贡献的卫生纸,一边哭一边画图成了这几天新学会的技能。
许颂章主动承担了去拿外卖的重担,停了一周的雪,最近又下了起来。
虽然穿着防滑的雪地靴,但走起路来还是得小心翼翼一些。
在门口跺了跺脚,一进室内,暖气熏得落了雪的灰白千鸟格的围巾摸起来有些潮。手上的手套和围巾是同色系的,两只手上都拎着袋子,额前的碎发戳在眼睛上有些不舒服,她撇着嘴朝上吹气,眼睛朝上看着,吹气也是门技术活,好几次都没有把额前那一缕头发吹到许颂章想要的位置。
“设计做得很好就不拿正眼看人了?”
听见沈知韫声音后许颂章才看见他人。
他手里拿着打火机,正从烟盒里拿烟出来,明显是要进卫生间去抽烟。
“你看起来还挺悠哉,已经准备认输了吗?”许颂章落井下石。
沈知韫面对挑衅,脸上仍旧带着笑容,看起来像个好脾气的人,甚至还抬头帮许颂章把额前那一缕头发弄到旁边。
许颂章僵直在原地,等他的手离开自己脸前,她才再开口:“好吧,我收回之前的垃圾话。”
能屈能伸。
沈知韫偏就喜欢她之前的样子,于是缩回去的手重新搭在许颂章脑袋上,掌心轻轻一揉,她头顶的头发瞬间就乱了。
许颂章恼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知韫被凶了,觉得通体舒畅:“嗯。”
许颂章没手整理头发,给了他一个有怨念的眼神:“沈知韫你真讨厌,无聊至极。你等着吧。”
等期末评选结束,到时候她让他穿裙子在女生宿舍楼下跳一段探戈。
李丰上完厕所出来只看见许颂章气鼓鼓的背影,他也听见了那略有些威胁的话语。
这两人怎么一见面就掐架。
李丰叹了一口气。
沈知韫目送着许颂章走远,把烟递到嘴边,听见李丰唉声叹气没明白他什么意思:“怎么了?手机掉厕所里了?”
李丰洗完手,不在意地往自己上衣上擦了擦:“我在担心你。”
沈知韫更不明白了:“你还有两张图没画完呢,还担心我?你延毕小心你爸妈打断你的腿。”
第十五章 什么学长?
今年齐辉要带妻女去欧洲旅游,组上放假的通知也出来了,虽然不能和本科时候比,但比其他组好了不少。
期末放假前组上有聚会,本来林悦已经准备提前回家了,但想着齐辉掏钱,一个学期被骂了这么多次,这顿饭不吃,她自己都要和自己生气。
住在本地到底也有好处,吃完饭她爸妈就来接她。
系内期末优秀作品也选出来了,许颂章赢了。
组里聚餐那天她去系主任办公室拿奖学金申请表时碰见了沈知韫正在参观展览,许颂章特意走过去凑到他跟前。
上次沈知韫看的时候还有一些细节没有完善,现在看见整个作品的完整版还是不由地佩服许颂章的想象力。胳膊被人轻轻撞了一下的时候他原以为是有人也挤过来看作品了,余光瞥见棉服袖子的一角,福至心灵,他顺着胳膊往上看,看见了许颂章有些得意的表情。
“这位同学需要讲解吗?”许颂章故意问。
沈知韫脸上没有流露出许颂章期待的惋惜或者悔恨不甘的表情,但是有一种似乎从心里迸发而出在眼睛里溢出的笑意:“需要安慰奖。”
许颂章没料到自己会被他摆了一道,愣神的间隙,沈知韫已经展开攻势:“不会这么吝啬吧?”
难怪那次非要自己收下零食,也不肯接受自己的转账,后首居然留到现在。
“不给。”许颂章拒绝,“我是小气鬼。”
沈知韫油嘴滑舌:“漂亮鬼。”
虽然知道这里的真心并不多,但许颂章还是不由被这几句话弄得心猿意马。
沈知韫见好就收:“给我讲讲呗。”
见他正经,许颂章也切换了状态模式,向他阐述自己的设计理念。沈知韫在旁边听得也认真,许颂章有照顾到他,会放慢语速给他结合模型细看琢磨的时间。展示柜并不高,沈知韫碍于身高,弯腰的幅度会大一些,时不时就会有一个脑袋凑到许颂章眼前。
头发真多。
这是脑袋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他这天生的棕色头发不知道要怎么和理发店的理发师形容,她也想染一个,看上去好像显白。
视线里那人没有任何预兆地直了些身子,使得许颂章视线最中心从他的头发变成了他那张脸。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润唇膏,嘴上唇纹很浅,还没有死皮。
两片唇时开时合,明明在说话,许颂章耳朵里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你没有在听我说话。”沈知韫语气笃定,随后得意一笑,“你不是不喜欢我这款的吗?这么认真看我脸干嘛?”
“我没有听你说话。”许颂章承认,“那是因为我好像听见了别的声音。”
沈知韫不解:“什么声音?”
“胜利的歌声。”许颂章将手搭在耳朵边,心跳如战鼓,但面上藏得一个人都看不出来,“你没有听见吗?”
意识到自己扳回一城,而且把沈知韫方才的问题糊弄过去,许颂章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认输可不是沈知韫的风格。
他盯着许颂章的眼睛:“我只听见我心碎的声音,毕竟我可是很期待和你约会的。你又不肯给我安慰奖,没关系,我自己在被窝里哭几个晚上就好了。”
这样的博弈,看得就是谁不要脸,谁能凭空生爱,很显然沈知韫比她擅长。
“明天开始哭,今天晚上我们组上有聚餐,我怕我到时错过耀武扬威的最佳时刻。”许颂章说起聚餐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我还要去找系主任拿表。”
沈知韫没再多说什么:“去吧。”
等许颂章从系主任办公室出来,一楼的展区已经没有沈知韫的身影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是林悦给她打电话,催促她早些一起去饭店。
聚餐的饭店是学校旁边一家专门做本帮菜的店。
很符合许颂章这个南方人的口味。
包厢里一共有两桌,齐辉坐在里面那桌,旁边是一个和齐辉年纪相仿的中年妇人。
林悦和许颂章朝着师傅师娘打招呼,齐辉给旁边的妇人介绍:“这个是林悦、这个是许颂章。”
听见许颂章的名字,师娘眼睛一亮,刚想叫许颂章在自己旁边坐下来,便看见她被同行的女生拉去了另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