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吃不吃。”鲜少插嘴的周聿白用筷子敲了下碟。
“吃吃吃,我不问不问!”高天祈埋头大快朵颐。
岁淮比周聿白要看的开,“告诉你们也没什么,我跟他的关系要比一般人复杂很多。我是寄养在他家的,虽然不是收养,但他爸妈把我亲女儿养,他呢,就把我当妹妹。”
听到这儿,梁博和高天祈一齐瞪大眼睛,震惊地看周聿白,眼里都写着“禽兽”的字词。
岁淮赶忙解释:“不是你们想的样儿,是我先喜欢他的,但他不喜欢我啊,我俩就闹掰了,一个去了京市一个去了南洋,现在想想,当时确实挺冲动的。”
“那照你这么说,周聿白他爸妈同意你俩吗?”
岁淮怔了怔。
实则这也是她一直担心的问题。
虽然上次钟晴手术,钟晴能看出来还是对她如初,甚至比以前还要依赖亲昵,但是周盛巡的态度她摸不清。毋庸置疑,周盛巡也是疼她的,舍不得她吃苦,给她买校外公寓,专门把兴城的房子费大功夫买回来,但是他毕竟只有周聿白这一个儿子,如果知道他俩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态度。
就在岁淮沉默的这段时间,周聿白放下筷子,用纸巾擦了下手,默默跟梁博换了位置,她刚要抬头,已经被周聿白搂住,他有分寸,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哄了下:“爸妈他们不会反对,有我呢。”
说完,就放开了她。
岁淮眨了下眼,在桌底,悄悄握住他的手,用指甲轻轻挠着,然后在他掌心写:Ibelieve.
第67章
哄哄小狗
在岁淮回南洋之前, 周聿白还带她见了一个人。
“你要带我见谁啊,你舅舅?”
“不是。”
岁淮看他勾着唇得意的样子,不再问,乖乖地系紧安全带等着。
车停在无忧山庄前。
降下车窗, 岁淮探出头, 山庄与世隔绝, 隐于尘世,门口的保安有好几个, 身上穿的是中山装,要不是胳膊上系着保安的横幅, 还真看不出来。他们脸上也没那种严肃感, 反而笑起来和蔼可亲, 围成一桌打扑克。
周聿白下车, 打开副驾驶门, 护着头, 岁淮出来。
那几个保安听见动静了,放下扑克,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弯腰, 很讲究礼数:“周少爷。”
“嗯。”周聿白牵着岁淮, “舅舅来了吗?”
“钟先生比您来得早一些,陪老太太用餐后就离开了, 说是集团有事。”
周聿白点头,拉着岁淮到身边,淡声介绍:“这是岁小姐, 我的女朋友。”
“岁小姐好。”
这里的礼数跟周家老宅的差不多, 岁淮有些拘谨,浅笑:“你们好。”
往无忧山庄走。
亭台楼榭, 成片的荷花池,荷花清幽,宅子古色古香,像是民国或是更早时期留下来的,门前的牌匾写着“池山居”,端庄大气,门前的两座大石狮威严肃穆。
“周聿白……”她只敢小声唤他了。
他配合地低头:“怎么了?”
岁淮抓紧他的手,“这是哪儿啊?钟家吗?”
豪华奢侈的别墅岁淮没少见,但是像这样底蕴深厚的建筑一看就是家世显赫,像这样的大家族,已经不是用钱来衡量,谈权。
“是我外公以前的一处住宅,原本是作为我舅舅结婚时候的房产之一送他。还记得我跟你提的安宁阿姨吗?”
“记得,”她说,“安宁阿姨原本跟钟先生要结婚,但是二十二岁的时候癌症没挺过去,去世了。”
“对,安宁阿姨只有一个妈妈,我舅舅终生不娶,把安宁阿姨的母亲,也就是老太太当做丈母娘照顾,这里是老太太住的地方,平时很少人来打扰。”
岁淮惊讶:“这里是安宁阿姨妈妈的家?”她又疑惑:“那你带我来是?”
周聿白笑:“带你见一个特别想见的人。”
-
湖心亭坐着一个人影。
周聿白走上白石桥,“池老师。”
池女士托了托老花镜,眯眼看,
“儒熙说你今天要带个人来拜访我,就是她?”
“池老师,”周聿白介绍,“这是我女朋友,岁淮。”
岁淮微微弯腰,问好:“池老师好,我叫岁淮。”
池女士拉过岁淮的手,掌心朝上,指间在她掌纹里划拉几下,慢慢道:“这姑娘有福气,旺。”
岁淮眨眨眼:“啊?”
“池老师会看手相,说你旺,就是说你命里好。”
“……什么好?”
池女士笑:“长得好,品性好,事业好,身体好——”她意有所指,“嫁的也好。”
岁淮脸一红。
池老师:“小聿,上回那签名是为这姑娘要的吧?”
“签名?”岁淮微怔,几秒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和蔼可亲的池女士,差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您是蜉蝣老师,写《无痕》的蜉蝣老师?”
池女士点点头。
岁淮惊喜地捂嘴,看看年迈却端雅的池女士,又看看写着“爷疼你吧”的一脸欣慰周聿白,愣了好半天才说话:“世界好不真实,我竟然看到蜉蝣老师了。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无痕》,还想着要是有一天能去到蜉蝣老师的签售会,但后来……”
就没有后来了。
《无痕》遭到污蔑和抵制,池女士身体垮掉,彻底封笔,退出文坛,隐于山林,再不会客。
池女士:“上回小聿给你的书喜欢吗?”
“特别喜欢!”岁淮眼睛亮晶晶的,她不追星,不懂章盈那会儿超级迷恋一个男明星,还跑去听演唱会,要到签名之后那种疯狂欣喜,现在她明白了,看见池女士简直就是看到她的偶像!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那签名他是怎么求到的?”
“他说等。”
在旁边喂小鱼的周聿白停下来,喊:“池老师。”
意思是不用告诉她。
池女士内心觉着这小子跟他舅舅一个样,小事儿一个劲儿地逗你,遇到大事儿了自己扛一声不吭,深藏功与名。但这也不好,池女士是过来人,恋人之间最忌讳沉默,多沟通多交流多让你看看我对你的心,才能长久地维持情感。她拉着岁淮走到湖心亭的屏风后,那里摆着檀木桌,笔墨纸砚,旁边是垂挂的书画,有的还没题字。
“你看看这书画上的字。”池女士说。
岁淮听话地去看,字迹行云流水,谈不上多好,但能看出练过。她认得出来是谁:“周聿白写的?”
他写了……
几百幅?
池女士:“他知道我这儿有《无痕》的绝版,让我签名,送给你,我没答应。他就求我,我开了个条件,让他帮我抄300幅字画,抄到我满意我就答应。”
这些字画虽然不名贵,但是稍微有差错整幅字画就毁了,一遍过是不可能的。以岁淮对周聿白的了解,他做事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只有反复练习到形成肌肉记忆,不会出错了,他才会誊写。
所以他远不止抄300遍。
岁淮蓦地去看周聿白。
他没跟过来,还在湖心亭的白石桥喂小鱼,斜坐着,手里捧着鱼饲料,有一搭没一搭地喂。小金鱼看样子跟他熟,一点也不怕生,看他的手时高时低还跳出水面。他特别喜欢逗最胖的那只金鱼,每次喂它,故意丢得远一些,美名其曰“减肥”。
湖心亭的阴影和光线在他身上划分出黑白交界,上身的白衬衫在发亮,头发丝被光晕然成浅棕色,五官整体偏冷淡锋利。
“周聿白。”她喊他。
他扭头看她,笑了一下。
那瞬,锋利的无关变得柔和,冷淡的眼神变得温柔,笑得特别特别帅,像是丘比特之箭一箭击穿她的心脏。
岁淮:“池老师刚跟我说了,那300书画才换来签名的吧。”
“嗯。”
“所以我请你吃饭,你病倒输液那回,也是为了连夜赶这300幅画。”
“嗯。”
岁淮蹲下来,这个姿势她的高度只到坐着的周聿白膝盖那儿,她小步子往前挪挪,把头轻轻放在他的腿上,两根手指在他腿上走路:“这些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啊。”
“没必要。”
“有必要,你这么精明的一个人,不会借着这个让我对你心软一点吗?”她扬起脑袋,笑嘻嘻,“这样你就可以占我便宜啦,笨蛋。”
笨蛋看小姑娘圆圆的眼睛看得心软了,他笑了几声,懒洋洋地说:“也对啊,早知道就故意在你面前卖惨。”
“怎么卖?”
“说我为了你连夜抄了300幅书画,又被打又被骂,还没饭吃,没水喝,要多惨有多惨。”他装模作样地叹气。
岁淮笑得捂肚子:“你好不要脸啊。”
在池山居和无忧山庄逛了小半天,到了晌午,介于岁淮定了下午的机票,两个人准备离开。
临走前,池女士送了两人一幅书画,是池女士早年的故交所作,那位故交已过世多年,这也算他的遗作。
岁淮小心翼翼地捧着,“谢谢池老师。”
“你们俩好好的过,有什么事就说开,不要藏着掖着。”池女士摸了摸岁淮的脑袋,女儿过世多年,她年纪越来越大,所以每每看到二十岁的小姑娘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要亲近,“岁丫头,有空就来池山居,这里冬暖夏凉,空屋子多,陪陪我。”
“会的池老师,您也要好好照顾身体。”
-
京市国际机场。
岁淮下车,托着行李箱,看了眼时间:“再过会儿就安检登机了,你回去吧,我到了跟你发消息。”
她晃了晃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