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否认,”周聿白转着方向盘,拐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断被甩在身后,“那就
是了。”
他问:“他怎么你了?”
“周少爷,开车的时候就好好开,别跟乘客说话,我惜命。”
周聿白不紧不慢地开着车,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果然没说话。
车开进医院停车场,彼时天正好全暗了,冬天的夜空没夏季这么亮,月亮也隐藏在云层中,地面只有路灯盏惨淡的光,清寂得很。
岁淮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脚都要迈下去了,左手忽然被人一扯。她倒回去的那刻,右手带着车门重新甩上,砰的一声,再次陷入只有两个人的逼仄空间里。
暖气扑来,脸颊格外热。
岁淮皱眉,刚要说话,不知道是要骂还是说什么,就被周聿白一句话堵了回去。他喘着,眼神格外深:“五分钟,就五分钟,听我说完。”
“那晚上,走廊里,我俩一起抽烟那晚,”他说的格外清楚具体,生怕她不记得,又像是在帮她一点一点的回忆,“你还记得我说了什么吗?”
岁淮垂眸,抿唇。
她不语,周聿白换了一种方式问:“你明白我那晚的意思吗?”
岁淮推开他,语气生硬:“不想明白。”
“好,你不明白,那我今晚再说一遍,”周聿白把手放在她手背,指腹硌到了她跟程清池的情侣手链,“岁岁,以前我这人认死理,总说喜欢一个人得先对她有感觉,没感觉就是不喜欢,不喜欢就没可能。那会儿你问我,我说对你没感觉。”
她呼吸蓦地急促,开始挣扎,不想听了。
周聿白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牢牢攥紧,不让她反抗,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从头到尾,你就不在有感觉的那个范围里。我一直以你哥哥自居,每次别人问起我这个话题,我所有的思考数据里从没有‘岁淮’这两个字,所以即使我每次脑海里第一个出现的是你,我也从来不当真,从来不去思考。前段时间我重新看了那次在沪市看的电影,妹妹骂她哥哥费尔斯是个懦夫,他才是那个自欺欺人,不敢面对现实喝自我内心,把亲情当做幌子的人。为了验证自己对妹妹的感情,费尔斯试了一下,我跟他一样试了。”
岁淮心口剧烈起伏,眼眶开始泛红,使劲儿推他:“你到底想说什么,五分钟到了!我要下车!”
“没到,还有半分钟。”
“我不听,你说的一个字我都不想听,我更不想知道你是怎么试的。”
“我想着你自.慰。”
她怔住。
周聿白:“岁淮,我对你有占有欲,对你有性的冲动,见不得你跟别人谈恋爱,所以不管顾远还是程清池我都没法儿接受,那根本不是他妈的哥哥对妹妹的管教,是喜欢!不管说再多的狠话,做了多狠的事儿,我都做不到跟你断,老死不相往来没可能。”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
“还有十秒钟的时间。”他步步紧逼。
岁淮还沉浸在那句“我想着你自.慰”的话里,大脑宕机,就这么看着周聿白低下头,慢慢靠近,额头抵着她的额头,鼻尖对着她的鼻尖,以一种亲昵到骨子里的姿势对她说:“米歇尔问费尔斯,在他心里,她到底是他的妹妹,还是他的心上人。费尔斯弄清了自己的感情,我也一样。”
他执起岁淮的手摁在他的心口处,最接近心脏的地方,“你知道这会儿我最想做什么吗?”
“——我想吻你。”
第52章
冷静期
啪。
清脆的一声响。
岁淮甩了一巴掌过去, “清醒了吗?”
周聿白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刚那巴掌岁淮是下了力气的,侧脸有红色的指纹,明晃晃的印着。顶了顶脸颊, 周聿白脸色平淡地转回去, 他笑:“爽了吗?”
“不爽再打两下。”
“打十下一百下也没用,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岁淮说,“我已经跟程清池在一起了, 并且不出意外的情况下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
医院走廊里,看护在外面的椅凳上坐着看明天的配餐表, 见周聿白回来, 把记录表交给他就走了。
病房门是虚掩着, 里面有人说话。
“你有心里, 专门这么远过来看我, ”是钟晴的声音, 她问,“我爸和我哥他们那边都还好吧?”
“很好,您放心。”一道熟悉却已经许久没听见的声音。
透过虚掩的病房缝隙, 岁淮看见一个女人, 背对着她,继续跟钟晴对话:“阿姨您跟我别见外, 不说我爷爷跟钟爷爷是老一辈的交情,您也是我的长辈啊。就算我跟周聿白有缘无分,您在我心里都特别好。”
“你一说起这事儿我心里就不好受, ”钟晴叹气, “一开始我真不知道两家长辈存着撮合你和小聿的心思,以为是小聿主动跟你走的近, 后来知道了,也没加阻拦,反而还有撮合你俩的意思在里头。我那个儿子特看眼缘,我见他也不反感还以为他真对你有感觉,后来才知道他为这事儿专门去他外公家闹。不仅生他外公的气,也生我的气,小半年都不跟我和他爸说话,见面也冷淡。想来想去,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不对,你们这些年轻人崇尚恋爱自由,看眼缘,看感觉,要是没有那强行绑在一起也没用,还让你跟小聿难做……”她停了几秒,低声说,“也让别人伤了心。”
病房外,岁淮微微吃惊。
——是啊她好像许久没在周聿白身边听说过孟西沅这个名字了,原来以为会毕业即订婚的两个人,竟然已经成为有缘无分,断了?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周聿白已经越过她,推门进去:“妈。”
孟西沅和钟晴同时闻声看过来。
钟晴是掏心窝子的话被听到后的尴尬,孟西沅是意外。一是意外岁淮竟然出现在安怀市,二是意外周聿白侧脸上的淡淡指印,她这个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想想就明白了,她轻嗤一声,幸灾乐祸地笑。
孟西沅拎着包站起来,“钟阿姨,我订了八点的航班,我先出发去机场了,您好好休息养身体。”
“一路当心。”
孟西沅跟周聿白擦肩而过,冷哼一声,像是在讥讽当时她说的话应验成真了。
看他的笑话。
“岁岁,你怎么就穿那么点,不冷啊。”钟晴靠在床头,开始嘘寒问暖,闲话家常。
“还好。”
“今天去哪儿了,一下午没看见你。”
“出去了。”
钟晴瞥了眼周聿白,她那好儿子正在桌前倒水,略期冀地问:“是跟小聿一起出去玩了吗?”
“不是。”
钟晴有些失落,下一秒便听见岁淮说:“出去约会了。阿姨,我交了一个男朋友,人很好,对我也特别好,有空带来跟您见见。”
钟晴的笑就这么僵在嘴角,到了嘴边的话也是滚了又滚,“……大学里的?”
“师大隔壁的南大,他高考成绩很好,”岁淮垂睫,“以前也是一中的同班同学。”
钟晴茫然地看看还在背对着她俩喝水的周聿白,看看面色无异的岁淮,“谁、谁啊?”
“程清池,您见过的。”
何止是见过啊,钟晴震惊地想,她还知道是她儿子的好兄弟呢。
周聿白把被子搁在桌上,“噔”的一声响,转过身来,脸上淡淡的指印暴露在钟晴的视线中。他淡淡道:“到您休息的时间了,我让看护陪您。”
跟岁淮一起离开了病房。
-
那天以后,岁淮跟程清池的联系变得更少,谈不上冷战或是吵架,就是两人之间那股劲儿忽然减弱了,牵扯在一起的线也变得摇摇欲坠。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周聿白的出现让程清池一再的感觉危机,还是岁淮因为乔西而觉得心底不舒服,觉得膈应。但两个人谈恋爱总要学会互相迁就,再说,这些小事不足以撼动程清池在岁淮这儿的好,所以
在这天主动约了程清池。
她这人吧有点儿怂,余伟和章盈对她的评价半点没错,嘴巴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在心里组织好一番话才拨通程清池的电话。
嘟——
通了。
“喂……”岁淮有点儿扭捏,“你在干嘛啊?”
那边没声音。
岁淮看了眼手机,确实在通话,“程清池?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还是没声音,但能依稀听到呼吸声,也就是说程清池在手机边儿上,也能听见,就是故意不说话。
岁淮有点儿难受了,她都主动拉下脸来了,这人怎么还这样啊,而且乔西的事儿她还气呢。她有点儿炸毛了,赌气道:“……我数三下,你要是再不说话就永远别说话了!”
“三。”
“二。”
“一……”
“岁岁。”程清池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还很疲倦。
岁淮:“你怎么了?”
程清池没回答她的问题,解释道:“不是故意不说话,是在思考,今天要不要见你。”
他这个状态像极了高三那年童妈妈去世的时候,嗓音沉着,冷着,整个人跟在冰河里泡了几个月似的。岁淮顾不上那点赌气了,担心他:“程清池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怕他拒绝,又忙道:“你说过咱俩是男女朋友对不对,那有事儿肯定要一起扛的,嗯?”
女孩儿轻轻的一个“嗯”,温柔,暖和,程清池舍不得拒绝她:“好。”
他报了一串地址,不是他家,是在一家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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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淮去了酒店才知道,原来这几天程清池没联系她是因为他那个赌鬼父亲出狱了,上次蹲了几个月又放出来了,听说程清池回了安怀,堵了他好几天,问他要钱。程清池没给,反而还因为程妈妈的事情对赌鬼父亲大打出手,不过被邻居拉了架,劝他说“这种人不值得”。那之后,程清池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避免又碰见赌鬼父亲。
至于岁淮,程清池更不会让她涉险,忍了几天都没联系。
岁淮看着他下巴和胳膊的伤,又气又心疼,骂他:“傻!”
“你是在骂我打架吗?”
“不是,”她气愤,瞪他,“我是在骂你下手太轻!你都打架了就该好好教训一下他!”
他笑:“我还以为你会不赞同我的做法。”
岁淮收起碘伏和酒精棉,放到书桌,看到摊开的两本英语书籍,翻了下,“你在准备雅思和托福?”
她全然想不到别的,只是一边感慨名校就是不一样,一边朝程清池竖大拇指:“大神!回头我四六级找你辅导啦!”
她俏皮地笑,眉眼弯弯,程清池却没笑,走到桌边收起两本书籍,在那下面还压着一封申请信。他看着岁淮,忽然很认真地问她:“岁岁,你想出国吗?”
“出国?”她有点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