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呼吸越来越近,心跳也越来越快,就在程清池的唇快要亲上来时,那股温热的气息停住,刚刚暧昧的氛围也戛然而止,一切都仿佛突然按了暂停键。
“怎么了?”岁淮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
他没说话,眼神穿过她的肩,直视几米外。
岁淮忽然感受到一束灼灼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什么不可置信的念头蹿上脑海。她怔怔地回头,看见了几米外的人。
周聿白一身黑色系的衣服,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特别低,只能看见他露出一个下巴。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看见了多少,听见了多少,岁淮只看见他慢慢抬头,帽檐下的双眼望过来,冷淡,凛冽,没有半点情绪。
周聿白嗓音冷淡,说:“放开她。”
第48章
世界在崩塌
岁淮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 半天没反应,程清池握住她的手腕,拉到身后。
没了岁淮隔在中间,霎时, 那股焦灼的气氛一触即燃。
空气中都夹杂着火星子。
周聿白:“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程清池:“两个月前。”
周聿白扫他一眼, 移开, 落在后面的岁淮脸上,嗓音极淡:“岁淮。”
他要听她说。
程清池皱眉, 要开口,被他挡在身后的岁淮按下他的胳膊, 上前一步, 与他并排站在。从前, 这个跟周聿白一起的站位现在变成了程清池。
她说:“两个月前, 我生日那天。”
“所以我给你发了生日祝福, 你没回我?”他又问。
“是。”
“为什么没回, 他不让,还是你没看?”
“我看了,然后删了, 拉黑了, ”岁淮说,“咱俩那天说过的, 以后就当不认识,陌生人的消息没必要回吧。”
周聿白轻扯唇角,点点头, “嗯, 消息不用回,微信直接拉黑, 你跟我兄弟在一起也不用说,是这样吗。”
“对,就这样,我们没关系,不必说。”
周聿白视线扫过岁淮左手的手链,在几厘米外,程清池也戴着同色系的一根手绳。还有两个人款式很搭的衣服,像是情侣装。这些不重要,因为周聿白最后的目光停在程清池的脸上,准确来说,在他的唇角
。
那里,明晃晃地沾着岁淮的口红。
他们接吻了。
程清池和她接吻了。
怒火几乎是在一瞬间翻涌而来。
周聿白露出的半截小臂青筋暴起,迈开步子走来,直到停在岁淮跟前。他一眼都不看她,面无表情,拳头握的咯吱作响,猛地一拳挥了过去。
砰,肉抵肉,实打实的一声闷响。
拳风带起岁淮的头发,使她闭眼,听见闷响时倏地睁开,回头一看,程清池被一拳打倒在地。周聿白从未这样暴怒过,一句话不说,拳头一下接着一下地砸下来,他一失控,场面直接收不住,“你填来南洋说是以前小时候跟爸妈住在这儿,我信了,你说你跟岁淮一丁点关系没有,我也信了,程清池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他妈全信了!你就这么对我的,谁都骗我,就你不能!因为你是我兄弟!”
这事是程清池人生中第一次说谎,他理亏,所以不还手,任周聿白打。
“住手!周聿白你疯了!”岁淮一把抱住周聿白的腰,让他停手,他扯开她,双目赤红着,又是一拳头砸下去。
岁淮冲到程清池前面,“你给我住手!”
拳头生生停在半空。
他一停,岁淮就伸手把他一推,蹲下去扶程清池起来,问他有没有事儿,看着他淤青的下颌,愈发愤怒。
偏偏周聿白这时候问她:“为了这么一个人,你推我?”
“是!我推你,我推的就是你。”心脏好像破了个大窟窿,汩汩流着血,岁淮颤着手指他,喉头酸涩,“你以为你是我的谁,你跟我有什么不得了的关系,你凭什么干预我的生活?车站那天就说了啊,我没爸没妈被人欺负,穷得叮当响吃不起饭,遭的什么罪,吃的什么苦,受的什么委屈都别跟你说,别求你,别找你,别跟你攀关系,我没那个资本。以后见着人了就说是我跟你决裂,头也不回地走,就他妈是一匹养不熟的狼,让我滚,我滚了啊。”
这些话周聿白淡淡地听着,最后问了句不相关的话:“所以你现在不喜欢我,喜欢他了?”
“对。”
“比以前喜欢我还要喜欢?”
“是。”
“撒谎。”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岁淮冷冷看他,“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我跟谁在一起,做什么,说什么,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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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一场架引来不少人的注目,这家公放图书馆坐落在师大和南大的交叉路口,来这儿学习的除了社会人士,最多的就是想岁淮和程清池这样的学生,也不知道刚刚有没有本校的学生看热闹。
岁淮和程清池去了另外一条街,去药店买了纱布和碘伏,“你坐会儿,我给你清理一下伤口。”
程清池站在药店门边,没动,下颌角淤青,他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
“怎么不用,你伤的是脸,破相了多亏啊。”岁淮记得程清池应该是留疤体质,高三那年他父亲抄起酒瓶砸在他额角的那道伤口,不算深,但是留了一道浅疤。
她把他拉过来,坐下,用棉签沾了碘伏给他伤口消毒。
岁淮没见过周聿白失控的样子,但她了解那人力气多大,体质多好,手臂挥出去的力度多重。
药店老板子在柜台刷视频,夹着腿跟着哼曲子,药店没什么人来,就岁淮和程清池两个人在角落上药,一个说头高点,另一个配合着头抬高,一个说头往那边转,另一个又配合的把头转开。总之上药的十几分种里,一句对话都没有。
程清池自刚才那场架后就格外沉默。
岁淮心里也堵得慌,一面是因为周聿白刚说的那些话,一面是因为周聿白做的那些事。世界好像混乱成一团毛线,缠绕在一起,寻不到源头,岁淮也搞不明白周聿白到底在想什么,他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对她有占有欲。
可是以前那套是亲情的占有欲的说法已经不存在了。
他现在这样又是要闹哪样。
“好了。”岁淮丢了棉签,打开手机软件打了个回校的车,“你这几天注意不要感染了,少碰水,到时候留疤就晚了。我先回学校了,你别送我,我打了车。”
交代完,她拎着包走。
桌子挪出点声响,一直沉默的人终于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如果你想分手,我可以的。”
岁淮震惊回头,以为自己幻听了。
程清池没看她,别着头望向一边,垂在腿边的手攥得极紧,青色血管似下一秒就要爆裂。他在克制,他在压抑,是一种对于岁淮他能做出一切牺牲的姿态。
“你是傻子吗!”岁淮骂了他一句,把包砸他胸口,程清池被袭击得一愣,眼尾还有些红地看着她,像一只大雨天被人抛弃的小狗。
岁淮忽然就有些心疼。
这个人没爸没妈,跟他一样,都是可怜人。他还对她那么好,那么喜欢她。
此刻心疼的情绪充斥着整个大脑,愧疚达到顶峰,岁淮一把冲过去抱住程清池,她鼻尖一酸,分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哭,为谁伤心,为什么而愧疚。眼泪就这么流下来,打湿他的肩膀。
“笨蛋,”她说,“不分手,你瞎想什么呢。”
程清池捏着她的下巴,抬起来,指腹轻擦掉她的眼泪。而后在岁淮的注视下,缓慢而坚定地将唇印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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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大图书馆灯火通明,来自各地的优秀尖子生都在里面不知疲倦地奋斗提升,有的学习技能拓展课外知识,有的兢兢业业完成作业,有的为保研留学而努力,有的混了个差不多的时间回寝室。
高天祈打着哈欠回寝室,书包往桌上一扔,耳机一甩,往床上一倒:“困死了。”
梁博在那儿打游戏,听见声音瞥他一眼,“回来了。”
“昂,困得慌,”高天祈靠在床头,“老三呢,一天都没见他人影?”
“嘘!”
“干嘛?”
一局战败,梁博骂了几声国粹,关了手机,边指了指亮着灯的浴室边压低声音说:“天儿,我跟你说,有个惊天大秘密。”
高天祈来劲儿了,“说啊,是不是关于周聿白的,他小子恋爱了!”
梁博摇头,“他——失——恋——了!”
“……”
“别不信啊?”
“不信。”
“啧,”梁博声音压得更低,“两个月前你记得不,有一天老三没回来睡觉,隔天回来的,是不是精神特不好,后来几天都不说话,高冷的要死。”
“他这两个月不一直都这样吗?”
“今早上,他没课,校篮球队要训练我还没问他去不去,他就跟我请假说有点儿事,问他去哪儿也不说。我就看见他买了张机票,贼贵,指定是去一个特远的城市!晚上才回来,你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什么样儿吗?全身湿透,手机也碎了个稀巴烂,右手拳头流了一手血。”
“卧槽,他该不会是跟人打了一架吧……”高天祈惊呆了,嗅出了不对劲,“那你怎么确定他就是失恋了?”
梁博跷二郎腿,哼哼两声,“不懂吧,学长大你一届不是白大的,这恋爱谈了三年也不是白谈的。傻逼,你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你还不知道失恋的人啥样儿?拜托你用脚指头想想好不好!”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
话音将落,浴室门啪的一声开了,两个人瞬间如芒在背。
周聿白穿着短裤出来,上身衣服脱了,如梁博刚才说的那样儿,右手臂现在还是青筋暴起,拳头那里血迹干涸。他出来就在柜子里翻捡几下,拿了套换洗衣服,啪的一声又轻甩上柜门,进了浴室,全程没看他俩一眼,没说一个字。
浴室里冷水淅沥沥
地洒下来。
周聿白站在下面,水珠从发尾末梢掉落,顺着肌理滑下来。几近腊月的天气凉气簌簌,整个浴室都在冒着寒气,周聿白吐息间冷凝的水汽,轻雾朦胧。他一手撑着墙,眼皮耷拉着,全身上下泡在冰窖般无异。
“噔噔。”浴室门被人小心敲了敲,梁博和高天祈站在门外头,小心翼翼问他,“老三,你还好吧?”
周聿白没说话。
高天祈唉一声:“心情不好啊,出来咱哥几个打几局游戏,喝喝酒,聊聊?”
梁博:“老三,出来呗,大冷天洗冷水澡,寝室里都感受到寒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