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完毕,全场哗然,岁淮也觉得这影片后劲儿真大。
看完电影已经是中午,岁淮和程清池在附近餐厅吃了顿饭,想着生日就这么过了,直到程清池忽然问她:“你刚刚说挺想看流星雨的。”
影片里凶手落网时,记忆的画面停在她当年受到校园暴力,一个人孤身躺在天台,满身狼狈。她不想活了,却在准备一跃而下时,夜空滑过几颗流星,像是在无尽黑暗的地狱里破开的一束光,拉着她,拽着她,往光明处走。
岁淮当时默念了句:“好漂亮,好想看场流星。”
没想到程清池听见了。
“我随便说说的。”
“你想看吗?”
岁淮神情怔松,后知后觉地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程清池:“带你去一个地方。”
南洋市靠海,师大和南大都在江滨路。江滨路再往前,有一块对外开放的浅滩,海域浅,沙子柔软,每到晚上都会有附近大学的小情侣、下班回来一起散步的夫妻、出了捡贝壳的调皮小孩儿。
程清池带岁淮去了一块空地,那里铺着一张白色地毯,有蛋糕,有蜡烛,有生日皇冠。还有一个类似于投影仪和幕布的东西。
是有人早就准备好的。
岁淮意外地扭头:“这些是你事先准备的?”
“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岁淮沉默了。
她不傻,看着这些东西,能猜到程清池要干什么了。她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眼神躲闪着,“程清池,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但是……我之前说过的,我暂时还没忘记周聿白,我心里放不下别的人。你很好,很优秀,特别绅士,是我见过最最最善解人意的男生,我也知道你对我特别好,和你相处起来也特别舒服,可是这种舒服是处在朋友的这段关系之上,越界了,就不一样了。”
她一句一句地往外蹦,程清池静静地听她说,没有反驳。确定她说完后,手上才开始动作,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电脑,开机,点开一个软件,没有回答那些问题,只是说:“有一场流星雨,要看看吗?”
岁淮望着他。
程清池没听她说“不看”,私心当她愿意看了,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任性和放纵的时候。他弯腰,将投影仪调好角度,一平方米的幕布不大不小,正好两个人观看的角度。弄完一切,他坐到右边的位置,岁淮还站着,他示意了下左边的地毯,“坐这儿看,观感比较好。”
岁淮沉默坐下。
“按这里。”程清池把电脑推到她面前。
岁淮照做。
指节摁下去,键盘轻轻“噔”的一声,漆黑的夜空下,轻拂来的咸湿海风,柔软的沙滩,架起来的幕布投射出更亮的星空。银河,繁星,残月,缓缓流动,特效真实得像是在宇宙架起来一台摄像机。
岁淮看得呆了,“这个是你做的吗?”
她想起来程清池最近总是特别忙,电脑走哪儿带到哪儿。
程清池弯了下唇,“岁淮,十九岁生日快乐。”
“……谢谢你。”
“你刚刚问我是不是要跟你告白,现在我想说,是。”
程清池点燃十九根蜡烛,将那顶皇冠戴在已经呆滞的岁淮头上,“你以前说过,我这样一种人很干净,干净的好像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书籍和学习。”
“不,其实我这个人脏的像块泥。世界一片漆黑腐烂,满目疮痍,剖开我这成皮囊,底子已经烂透了。我这样一个脏得不能看的人,一点都不干净,浑身上下到处是为了活下来而被隐忍折腰的脏印子。我的世界里只有一方净土,那里有几样东西,一样叫母亲,一样叫高考,还有一样,是你。”
程清池瞳孔流光溢彩,温柔地向她告白:“岁淮,如果说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无法放下的人。那只有你。”
岁淮第一次没躲闪,直视着程清池的目光,热烈而绅士,克制却浓烈。心底死掉了的那颗心脏,突然有了一丝波动。她不知道理由,也许是在这样太过浪漫和梦幻的情景下无法抽身出来,也许是她见过太多程清池一直默默在身边陪伴她的样子,也许是第一次听到这样敞开心扉的告白,所以那颗尘封起来的心,今晚跳得特别快。
身体也在升温,头脑开始晕乎。
忽然,幕布上的星空开始降落流星雨,银白色的光束像光剑,像水晶,像钻石,像少年那深刻的爱意,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下短暂却不可磨灭的一幕。
他为她下了一场只属于她的流星雨。
程清池朝她伸手:“让我帮你忘掉周聿白吧。”
第46章
倒计时
京大体育馆。
中央的室内篮球场不少人在打球, 穿着蓝色和白色两队队服,一边的高个子男生穿着黑色训练服,胸前挂着口哨,一个三分球在他面前一流畅的弧度进框后, 他扬起手, 吹响哨音:“停!训练结束, 白队赢!”
他是京大校篮球队的队长,叫梁博, 平时没比赛的时候负责训练。校篮球队无限制,只要球技过关都能进, 所以里面有各个年级的, 还有新生, 大家都处得挺好。
“梁队, 明早还训练吗?”穿着蓝色队服的男生问。
梁博:“要练也是下午, 明天等通知。”
“得嘞, 那我们先走了哈。”
“回去洗个澡,放松放松,今天球打得太狠了。”
“梁队冤枉人啊, 我们蓝队一向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分明是白队今天状态特猛,”男生开玩笑, “尤其是周聿白,那球打过来都不敢用手接。”
“为什么?”
“怕断啊哈哈哈哈哈……”
梁博笑:“滚吧你。”
球场人散的差不多,只有一个人还靠坐在一边休息, 长腿敞开, 弓着腰,头垂着, 手里握着手机,半天没动。
梁博走过去,“老三,干嘛呢?”
周聿白额角的汗水滴到颈侧,嗓音平淡:“没什么。”
“不回寝室?老二还在寝室等我俩回去吃火锅呢,他新买了个锅,非要跟咱俩显摆。”
他们是混寝,梁博大三,年纪最大,爱排第一,称呼叫老大;高天祈大二,行事作风也比较二,称呼老二;周聿白最小,做事稳当,排行老三。平时都这样叫,方便利索。
周聿白没回他,还在盯着手机。梁博眉头一挑,觉得有戏,一屁股坐他旁边儿,探头一看:“你小子长这么一张脸不缺姑娘追吧,跟你博哥说说,是不是在跟哪个姑娘聊天儿呢?”
周聿白把手机一斜,挡住视线,扯了扯嘴角:“没有,孤家寡人一个。”
“放屁!”梁博笑,“说真的,从开学到现在你就没一个心动的姑娘?咱们京大可是美女如云啊。”
京大开学那会儿,周聿白低调,除了上课和吃饭不怎么出去,没几个人知道有他这号任务的存在。直到军训时候,不知道哪个女生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上传到经管院的表白墙,不少人在下面到处问哪来的极品,没人知道,于是那张照片被搬到了京大的表白墙,彻底火了,第二天经管院军训的场地围了一圈人,一问,全都来看极品的,教官懵了:“什么极品?”
女生脸红心跳:“周聿白。”
本人还没看见呢,周聿白这个名儿先闹出笑话来了,还多了外号,“极品”。周聿白本人听到的时候,特无语,觉得特无聊,但耐不住两个室友成天拿这事儿笑话他,他本人也是有些幽默属性在身上的,仰躺在床上,胳膊枕着后脑勺,老神在在地评价四个字:“天灾人祸啊。”
这话差点把梁博和高天祈俩人笑得头断,也就是那时候两人发现周聿白这人还挺好相处,不仅靠谱,还没架子,时不时给你幽默风趣一下。
梁博往椅子上一靠,撩起训练服的衣摆扇风,“老三,你是不想谈还是心里有人了?”
周聿白靠着椅子,左脚
踩着球,漫不经心地转。戴着护腕的那只手握着手机,也转着,跟脚底下的篮球一个频率。梁博问他的这话,周聿白不是第一回 听见,自打来到京大,进了校篮球队,不少朋友都问过类似的问题,没回周聿白都笑笑,说“没遇见有感觉的,不想谈”。这回,他还是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梁博突然说:“周聿白,你说这话的时候知道自己什么样儿吗?”
他斜额,看过去:“什么样儿。”
“一脸爷耍你玩儿的样。”梁博下结论:“你心里指定有人,还特别重要。”
周聿白没什么表情变化,不知道认可不认可,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手机长时间待机熄屏,照在裤腿上的光没了,下一秒叮铃铃地提示音响起,光重新照射出来,周聿白翻过来看,是一条日历提醒——生日祝福。
白光照在他的下颌。
他沉默地看着那行提醒,他知道现在该做什么,要做什么。应该打开微信编辑生日祝福的短信给那人发过去,要么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跟她说生日快乐,但都没有。
周聿白只是起身,去了更衣室,利落地换好衣服出体育馆,对身后错愕的梁博交代一句:“今晚不回寝室了,不用给我留门。”
-
京市到南洋市的直达航班两个半小时,从北到南,几乎跨越一个中国。温度由中升高,空气从干燥转为潮湿,就连吹来的风都有着独一份的大海味道。
抵达南洋国际机场,已是晚间九点。
海港城市的傍晚,近海的江滨路,能听到轮船的汽笛声,扭头看过去,海上灯塔通明,轮船远航不息。
南洋师范大学门禁晚,现在才九点多,算早,进进出出的大学生勾肩搭背,嘻嘻哈哈,谈天阔地。也有不少人注意到校门口黑暗角落的一个高瘦挺拔身影,那人单手揣兜,低着头看手机,像是感应到落在他身上长久而炽热的视线,看了过来。
“好帅,是咱们学校的吗?”
“不知道,好像在等人。”
“去问问?”
几个结伴回校的女生红着脸走过来,你推我搡个半天,才推出一个穿牛仔裙的女生出来,“同学你好,你是要找什么人吗?是这样的,师大的刷脸系统最近升级了,陌生人进不去的,你要是想找什么人的话我们帮你想想办法?”
周聿白关了手机,“方便问问师大门禁是几点吗?”
“十二点。”
“寝室还是学校大门?”
“学校大门十一点半,寝室十二点,一般十一点左右就没什么人了。”
周聿白说了声谢谢,“我不找人。”
几个女生进校,周聿白换了个显眼的位置继续等,靠着路灯,夏季的蚊虫在路灯罩边横冲直撞。
时间来到十点半。
师大校门口进出的人只有零星几个了,逐渐变得冷清,周聿白不得不认清另一个事实——她根本没出校。
手机不停在通话页面和微信来回切换,电话没拨出去,消息也没发过去,周聿白关了手机,转身离开师大,往滨海路走。
只剩下一格电量的手机最终停在了微信界面。
周聿白边走边打字,走过桥面,来到了浅滩,他停在一颗棕树下,那会儿生日祝福的消息已经全部输入完成了,只需点击“发送”。指腹却生生停在了距离屏幕上方的一厘米位置,迟迟没有摁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10:50分。
周聿白始终冷淡的眼睛闭上,手指摁下去,“十九岁生日快乐”的祝福短信发送。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岁淮在程清池说出那番话后便愣住了,头顶的皇冠沉甸甸的,她的心在狂跳,还没平静下来,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她要去看,却被程清池轻轻按住,他第一回 做出这样稍显霸道的动作,问她:“你愿意给我一个靠近你的机会吗?”
10:55分。
周聿白看着没有回应的手机,静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