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岁淮看来,程清池其实比周聿白还要清冷许多,话少,疏淡,内敛,这样一个男孩子好像天生就干净得他的世界里只有书籍和学习。
两个人聊到一个点,丝毫没被这边章盈和余伟的话影响,岁淮乱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下来,“哪里像了,不就是校服,你们不也穿了。”
“不一样,你俩站一起有校园青春剧的氛围感。”章盈说完瞄了眼余伟,眼白一翻,“谁像他啊,好好的白色校服画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丑死了。”
余伟为自己正名:“这叫男人的勋章好吧!”
“狗屁。”
“盈盈你凶我。”
岁淮听两人一来一去的斗嘴,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打算拱火两句,肩膀突然一重。周聿白身子朝她这边靠过来,夏季的短袖露出胳膊,两个人直接肉贴肉,这个动作太亲昵了,太微妙了。
这是一种别样的触感,黏腻,细密,摩擦,还有他的体温。
像一股细微的电流从皮肤渗进骨子里。
岁淮整个人一瞬间僵住,始作俑者却浑然未觉。周聿白低着头笑了几声,懒洋洋的劲儿叫人恨不
得钻进他心里,狠狠扒开,看是不是骨子里也这么散漫,自己勾的别人脸红心跳、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他倒好,云淡风轻笑得跟个混球没两样。
周聿白:“我说,你俩真没谈还是假没谈?”
章盈和余伟双双怔住,一个咳嗽不吱声,一个眼巴巴地看着恨不得当场挣个名分过来。
“伟哥,”周聿白淡笑地拍了拍他的肩,“任重道远啊。”
余伟立马炸毛:“都说了别叫这称呼,跟大力丸似的。”
“你长得也不差,章盈怎么就不答应你?”
“周聿白你给爷爷我注意措辞,我余伟何止是长得不差,帅呆了好吧。”余伟长的阳光帅气,身高腿也长,说起来还真长得不差,就是那张嘴太贱,时常叽叽歪歪叫人想捶他。提到章盈不答应这事儿,满腔的气势一戳就瘪,挠了挠脑袋,“她说她爸妈不允许她早恋,那事儿高考后再聊。我寻思着是这么个理,就答应了。”
周聿白:“你还挺有原则。”
余伟:“那当然了!我可是一心为女神着想的伟大追求者!不过我真挺好奇的,你跟清池这样的,到底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
周聿白把书包往后拨,转了转手机,把战火往程清池身上引,“清池肯定有,你问他。”
飞来横祸,程清池不予搭理。
余伟欠了吧唧地笑:“程清池同学,请问你有中意的妹子吗?”
程清池无奈地看了眼周聿白,半晌继续看书:“无聊。”
一个情绪特别稳定的人被你说得急眼儿,这种欠打又上瘾的事情,余伟常常做,还拉着周聿白一起,时间久了,两个人还真发现这事儿的趣味性,尤其是看程清池一本正经又无可奈何地说“无聊”俩字的时候,就特好笑。周聿白和余伟这会儿就笑得不行,还学程清池那语气,一口一个“无聊”。
然后程清池又板着脸说了句“无聊”。
两个人笑得更猖狂了。
少年人放肆张扬的笑声回荡在安怀市的夏天。
只有岁淮还在想着那个问题。
周聿白有没有中意的姑娘。
要是有。
那个姑娘姓岁就好了。
-
高三紧张又繁忙。
面临着即将到来的全市统考,一中全体师生都很重视,这是打响高考的第一战。
理科(7)班整体的学习氛围都比之前严肃不少,上课聚精会神的听,下课也没几个学生说话,尤其是小分队被拆的东西南北,一天下来岁淮就跟隔了几排的余伟说了两句。
一句是“余猪猪咱俩今天值日”。
另一句是“你别想逃”。
周聿白在学校跟家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状态,家里老大爷似的靠在沙发上,看着纪录片,时不时跟岁淮淘个老电影的碟片,谈天南地北山高海阔。学校里就不一样了,周聿白是一个很有纪律的人,桌面永远放着一沓试卷和一个计时器,上课能一心两用地边听课边做题,下了课降噪耳机一戴,计时器一按,与世隔绝。
周聿白也没那些尖子生身上的臭毛病,俗称自大和自恋。重点中学的尖子生实打实的聪明,难免几分傲气,谁从身边经过都要啧一声,生怕谁不知道他在学习似的,老师喊去办公室也要三催四请拿着鼻孔看人。周聿白优秀就优秀在这里,他教养好,对谁都一个态度,礼貌谦逊,但也不热络,有那个分寸隔绝着,你瞧不出这人有多好,也说不出这人有几分坏,更别提拿不拿捏得住。
旁边的程清池与他不相上下,腰背挺直地做题,两人的交流仅限于——
“修正带。”
“拿。”
“草稿纸?”
“我有。”
“这题答案有点复杂。”
“我有更快的。”
章盈也在埋头苦干地刷题,岁淮看过去时,她正抽空递给同桌一支铅笔。
到了高三,好像每个人都上了高考这辆车,变得忙碌。
这样的快节奏一直持续到晚自习放学。
回到别墅这种压抑感才散去不少。
林姨做了雪梨银耳汤,一人一小碗,清热解暑。
岁淮是洗完澡下楼喝的,敷着面膜,咬着吸管小口小口地抿着。
周聿白还没洗澡,看样子刚刚结束刷题,脸色稍许疲倦,笑骂了句:“蜗牛。”
“蜗牛比我轻松好吧,刷一天题,手都废了。”
“怎么样?”
岁淮敷着面膜说话不清楚,“就那样呗。会就对,不会就错。”
“哪科?”周聿白走到餐桌边喝汤。
“老样子,理综。”岁淮揭了面膜扔进垃圾桶,到一楼浴室洗脸,刚弯下腰,绑在脑后的头发一溜儿地散开挡住脸,双颊还残留着未干的面膜精华液,黏腻腻的,沾了不少头发丝。
她啧了声,“麻烦。”
岁淮刚站直,隔着朦胧的发丝,看着眼前镜子里折射的一幕。
夏夜灯火稀落。
少年单手撑着桌面,举起手机,屏幕折射的白光独将他一个人照的熠熠。周聿白的长相是偏冷隽锋利的,不知道看到什么好笑的短视频,唇角不深不浅地勾了勾。
岁淮就是在那刻忽然涌上占有欲的。
头发湿淋淋,整颗心也变得湿淋淋。
她鬼使神差地开口:“周聿白,过来一下。”
岁淮弓着身子,任由头发散落下来,挡住她的眼睛。耳朵如同装了雷达,精准定位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在慢慢靠近。等到身后时,她闭上眼,“我头发散下来了,你帮我弄一下。”
一双手从颈后穿过。
黑顺的发丝在少年宽大的掌心里摊着,他合拢,捏住,淡声道:“好了。”
岁淮只觉脖颈处阵阵发麻。
她弯下腰,双手捧着凉水洗脸,驱散那被他碰触后打心底升上来的热意。
少年的手,轻缓而稳妥。
她好想牵住。
指尖接触的凉意浇醒她,岁淮拿过面巾擦脸,卷翘长睫上挂满水珠,晶莹剔透,睁开的眼眸格外莹亮,“谢了。”
“客气。”
周聿白上了楼,“早点睡,晚安。”
岁淮目光从他的手心移向他的脸,笑了笑,“晚安。”
晚安。
我的,少年。
第12章
统考
班主任徐晋桦是教数学的,讲课声情并茂。最好的一点就是不爱叫人回答问题,也不喜欢浮于表面流于形式的理论,路子很实际,课上多半是讲题。容易的,难的,容易掉坑的,甭管你会不会,他都要讲一遍。
岁淮就喜欢这样的老师。
亏得老徐讲课实在,她数学成绩一向不差。
两节数学课一眨眼就到了末尾,还有几分钟就打铃,岁淮支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一个小纸团砸她脑袋上,骨碌碌地滚到桌面。
她打开,就一行狗爬字。
我要喝可乐,大瓶的。——你余爹
死余伟。
他以为使唤谁呢,周聿白都没这个胆。
岁淮写了几个字,趁着老徐擦黑板的间隙,一个转身,纸团用力砸余伟脑袋上。
余伟贱兮兮地接住,一打开,岁淮只回了他两个字:有病?
余伟把纸条丢回去:小道消息,下节课体育。
岁淮:???
纸条还没扔,徐晋桦把五三卷成个筒夹进胳膊肘里,“下节物理课改上体育,周五的体育上物理。”
话音将落,教室里爆发出稀稀拉拉的惊喜声,有人起哄:“老班,老葛是不是这会儿在医院抱上孩子了!”
“公主还是王子?”
“替我们恭喜老葛啊!”
老葛就是七班的物理老师,跟文科班的赵老师是夫妻,两人这些年忙于教育事业一直没要孩子,眼看着去年赵老师才刚怀上,老葛当即乐呵呵地全校宣扬老婆怀孕了。这不,十月怀胎,赶上今天生产,老葛这会儿还正在医院里抱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