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房门口要敲门的周聿白停了手。
他倚在房门,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阻力让他就站在原地,听着里面的岁淮有了反应——
“嗯。”她低低地回了声。
“是谁啊,同班同学?”
“……不是。”
“是小聿——”钟晴话才开了个头,就被岁淮匆忙打断,她坚决否定道:“不是周聿白!”
里面的钟晴像是被她逗笑:“阿姨当然知道不是他了,他那个德行那配得上咱们家漂亮又水灵的岁岁,阿姨是问你喜欢的那男生是不是小聿的朋友,要是的话,正好让他给你把把关。”
“……周聿白不认识。”
“这样啊,那好吧。阿姨相信咱家岁岁有自己的想法。”钟晴忽然又开始八卦,“那小聿在学校有没有小姑娘追?”
岁淮:“没有。”
“怎么会,这混小子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脸随他爸长得帅啊,怎么就没人追呢。”
岁淮哭笑不得:“阿姨,现实生活里的学校哪跟电视上那样啊,我们学校没几个谈恋爱的,早恋抓得很严。上学期有两个学生就在运动会上瞄了两眼,被教导主任逮着了,还叫了家长呢。周聿白这种走出去算得上风云人物的好学生,大家都不敢搭讪,老师一盯一个准。”
这么一提,钟晴才记起来高一的那出笑话,“也对,高一那回你跟小聿刚上高一,我跟老周也忘了跟学校和老师说明下咱家的情况,结果你俩同进同出勾肩搭背的,班主任还以为你俩早恋,两个人谁都要请家长,好了,一个叫老周,一个叫我,两个人请过来大眼瞪小眼,差点把一办公室的老师都笑掉大牙。”
周聿白听到这里无奈地敲了下门,没进去,两手揣兜靠在门边,“记错了吧,一办公室的老师是笑您来得太急,结果袜子都穿错了,一只白的一只黑的。”
“有吗?”钟晴疑惑,“另一只袜子呢?”
“我爸脚上。”
“……”
岁淮扑哧笑出声,两只做了美甲的手微微晃着,衬得皮肤白皙如玉。
三个人聊了好一会儿,钟晴看了眼时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钟晴一走,后盾没了,岁淮又苦哈哈地被周聿白提溜着检查卷子。
周聿白主要检查数学大题和英语改错,扫了几眼,错误率在他估算之内,“还行。”
岁淮:“那——”
“过了。”
“耶斯!”
等周聿白圈出几道错题,合上试卷放在一边,岁淮把自己的美甲伸过去显摆:“阿姨刚给我做的,好不好看?”
“嗯,”周聿白认真评价,“比上次你跟章盈做的那次好看不少。”
岁淮吐槽了他一句“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就在她继续欣赏自己布灵布灵的美甲时,突然听见周聿白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你有喜欢的男生怎么不告诉我。”
手顿住,呼吸屏住,大脑宕机。
岁淮手足无措。
周聿白看她惊慌的样子有些好笑,一手撑着头,懒散道:“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至于吓成这样?我妈都能知道,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岁淮:“……你不生气?”
“生气?”周聿白肩膀都笑得抖了两下,“岁啊,我在你心里也太古板了吧。说实在的,我们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很正常,你会有喜欢的男生,我也可能会有喜欢的女生,这是青春期荷尔蒙的正常反应。不过你喜欢的那男生,我认识吗?”
岁淮满脑子都是周聿白那句——我也可能会有喜欢的女生。
心脏好像被人生生揉捏了几下,酸胀难忍。
“你问这个干什么。”岁淮声音平淡下来。
“咱妈虽然不靠谱,但说话还是在理的,你有喜欢的男生没什么,不过得让我把把关啊,不然我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聿白微张开嘴,就在那句岁淮最不愿意听到的话脱口而出时,她主动打断:“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喜欢是我的事,人家还不知道呢。你不用管。”
周聿白有些意外:“不知道哪路大神那么有本事,还让咱家岁岁暗恋。”
“问也问了,你可以出去了,”岁淮冷着脸赶客,“我要睡了。”
周聿白只当是小姑娘害羞,没多想,起身往外走,“晚安。”
回应他的是门关上的“咚”声。
一门之隔的卧室里,岁淮还像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不知过去多久,整个人才从僵硬的状态下慢慢放松,脖颈松下来,肩膀和脊背塌下来,腿也软下来,浑身上下都没了一点力气,沿着房门滑坐在地板上。
脊背被门板的凉意贴冷了,岁淮才慢慢站起来。
她没去睡觉,而是突然打开门,追去了周聿白的卧室。
岁淮觉得这一刻的她是个怪物,或者说,心里那个住了很久的怪物此刻暴露本性钻了出来,正在她脑海和胸膛里张牙舞爪,怂恿她,催促她,逼着她去跟周聿白问清楚,什么叫做“我也可能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莫名其妙点燃了岁淮心里的火药桶,不是怒意,不是嫉妒,而是茫然和慌乱。
因为一直以来,岁淮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那就是。
无论她喜不喜欢周聿白,都与周聿白本人无关。
所以。
周聿白喜欢谁,什么时候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是觉得喜欢就在一起试试的随意心态;还是在一起就公开,亲手拥抱接吻做|爱每一步都循序渐进、小心翼翼、郑重无比,一到毕业就领证结婚的程度……而这一切,都与岁淮无关。
啪啪啪。
周聿白的房门被岁淮拍了几声。
打开门,周聿白睡眼惺忪,左耳还挂着一个耳机,他有睡前听ASMR入眠的习惯,“怎么了?”
岁淮脸色很淡,像是问
一句明早吃什么早餐:“你喜欢谁?”
少年迷蒙着眼,像是没反应她的话。
岁淮又定声复述一遍:“你有喜欢的人吗?”
周聿白愣了愣,而后摇头,“没。”
“为什么?”
周聿白眼神清醒了些,正要说话,岁淮忽然上前一步,一直紧贴着大腿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般,向周聿白的腰伸去。
她要抱他。
她想占有他。
周聿白。
我要你是我的。
第9章
人渣
就在快要搂上的前半秒,钟晴的讶异声传过来:“兄妹俩又说什么悄悄话呢。”
轰地一声。
一股凉意从头蔓延到脚。
岁淮猛地清醒过来,快要贴上周聿白腰的手改成拍了下周聿白的肩膀,压下心底无尽的惊涛骇浪,恢复成平常的蛮横霸道:“好了,你刚问我这么私密的问题,现在我问回来了,扯平了。”
周聿白静静地看着她,半晌道:“小气鬼啊。”
“略略略。”岁淮冲他做了个鬼脸,朝钟晴说了句“马上就睡了”,转身就走。
忽然身后人悠哉地补了句。
“因为没遇见喜欢的。”
虽然周聿白没喜欢过谁,但他早熟,情感问题他很早就想过。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对待感情这种事格外天真,誓死打着浪漫主义的旗号,要么就不喜欢,要是喜欢就喜欢一辈子。对哪个姑娘上了心,那就认定了人家一辈子,他也没那么大度,他揣心上的姑娘眼里心里也只能放下他一个人,只能跟他一个人牵手拥抱接吻,跟他一个人睡。这样的爱情观,注定了周聿白不会随便谈恋爱,更不会随便喜欢上一个人。
浪漫主义者对待爱情,就是崇高的理想主义。
周聿白就是那个浪漫主义。
能被他喜欢上的姑娘是绝对的理想主义。
所以周聿白后面没说出来的话,岁淮也大抵明白。理想主义哪这么容易找到,那得看缘分,看运气,看感觉。
周聿白这人渣。
喜欢一个人的前提是,得对她有感觉。
-
周盛巡和钟晴走了。
别墅里又是冷冷清清,好像前两天的热闹只是浮云一场,短暂而梦幻。寻常人家的鸡飞狗跳、琐碎喧闹,在周家变得极为奢侈。
因为那晚岁淮单方面产生了矛盾。
所以两个人还僵着。
周聿白摸不透小姑娘生的哪门子气,检查试卷的时候跟她搭话也不理不睬,早晨好声好气哄了几句才太姥姥下轿似的下楼吃早餐。
钟晴和周盛巡一走,两个人的早餐就从国宴降级到早点铺子,周聿白起的也不早,买了几个煎饼油条和两杯豆浆,兢兢业业地摆好,很有服务态度意识。
听见岁淮吸溜豆浆的声音,周聿白加快手里切橘子的速度,锋利的刀刃一划,指腹渗出点血珠。刚要伸到冷水下面冲洗,又忽然转了注意,周聿白不咸不淡地叫人:“岁淮。”
“……”
“过来。”
“……”
“拿张纸,”周聿白云淡风轻地卖惨,“给你切橘子,切到手了。”
咚地一声,豆浆重重地磕在桌面,椅子滋啦一声往后挪,紧接着是岁淮哒哒哒带着怒意的着急脚步声,“你怎么回事儿,五点一的视力切个水果都能切到手,过两天就上学了周笨蛋。切哪儿了,我看看?”
周聿白半坐在台面,配合地伸手给她看,黑T顺着他的手部姿势上台,露出衣摆下的一截腰腹。纯白的大理石倒映着那截劲瘦有力的腰线,若隐若现的腹肌往上延伸着,少年冷白的皮肤和深黑的布料形成鲜明对比,岁淮只看了一眼,心就不受控地咚咚加速。
这男人真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都能让他身上有一股烈劲儿,叫人非得盯着他看,还不能看久了,他是老神在在浑然不觉,旁人倒是脸红心跳罪恶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