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叫,做贼要……”男人的气声从身后传来,待她回身,第一眼只看见对方胸口,“心理素质好一点。”
姜近拉开距离。
柳逢青顺手按下从内部反锁的红色按钮,高大的身躯把她逼近角落。
“能解释一下吗?”他一边戴上眼镜一边友善地笑问。
她确实在极速筹备措辞,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手里的门卡被顺走两秒才有了知觉。
一抹温热从手背上抚过,那只大掌轻握了一下,才从她僵着的手里取走了卡片,这动作的亲昵让人感到错愕。
她条件反射地抬头,满脸不可置信,与此同时,门口又传来接连两声刷卡失败的哔哔声。
柳逢青从那个压迫性的贴身距离退开几步,按下红色按钮打开门,冲外面说:“怎么了?”
“柳总,是您在啊。”保安立刻换出谄媚的语气。
“睡觉呢。”他平淡道,“今晚不走。”
“哦哦,那不打扰您休息了。”
姜近贴着墙,藏在外面人看不见的阴影里,这时她才看见对面远处有个牛皮沙发,大概刚才柳逢青躺着,所以第一次往室内看时给了她屋里没人的错觉。
这该死的鸡血公司,能不能改改随地乱睡觉的习惯!
外部危机解除,危机又回到她身边。柳逢青锁上门踱回来,噙着笑,一手撑着墙,一手调戏似的用门卡戳戳她的脸:“我这个人很小心眼。偷我的卡害我写情况说明的人一定会被我恨上的。”
“……!”
竟然是柳逢青的门卡,难怪有进出每个实验室的权限,偷……来的?
姜近的大脑目前呈现一片空白。
“不过,我丢这张卡的时候你还没进君腾。团伙作案?”
“这卡谁给你的?”
“关明月?”他说出那个让她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的名字。
他说话的时候有种平静的疯感,缓慢而咄咄逼人的审问让她想起一些惊悚片里一心走直线要人命的偏执科学怪人。
“我知道你力气挺大的,可能正考虑打了我就跑。”他把门卡收进手心,换用无名指和中指指背的第二个关节轻轻摩挲她的脸,在黑暗中直视她倏忽收紧的瞳孔,仿佛一点也不知道这动作有些轻浮。
“但是宋太太,你也不想你丈夫知道你来过这里吧?”
姜近:“…………”
第42章 擎天柱“我又不是柳下惠”
虽然不知道柳逢青是奇怪的番看多了还是天生阴湿才问出这个句式,但可喜可贺,至少说明有让宋云开不知道她来过这个选项。
姜近镇定下来,伸手把他往远处推推,直起身笑道:“啊,被你发现了,不过那又怎么样?”
柳逢青注意到,她神色一瞬间变得很灵动。
“门卡是我在厂区闲逛捡到的,云开说君腾有我的一半,我哪儿不能逛?要你允许?”
柳逢青憋着笑:“是么,但我的地盘肯定不在你这一半,不然我们现在打电话给他明确一下归属?”
他作势掏出手机。
姜近按住他:“好好好,被你拿捏了好吗?你们猜的都对,我是捞女,婚前协议让我捞不着,我就是想四处搜刮点机密,等他甩我的时候当谈判筹码。正好你在,我看不懂哪些是机密,你挑要紧的用U盘拷给我,事后我分你一半,说话算话。”
柳逢青撑着墙笑得抖肩:“U盘?怎么不说用3
.5寸软盘?”
“笑话我?”
姜近指东打西,用天真到近似愚蠢的语气说,“谁结婚不是为了利益?柳总的母亲和二机床集团的卢总快谈婚论嫁了难道只是因为爱情?”
柳逢青止住笑,目光冷了几度:“你查我?”
“我只是喜欢多做功课增进对大家的了解。柳总,你也不想云开知道这层关系吧?不然二机床和辉跃通力合作,你在君腾好像显得里外不是人,云开就算想,也不敢把君腾的未来交给你咯。”
“快谈婚论嫁——还早,”柳逢青垂眼,目光没有遮掩地落在她脸上,拖着声,“你先担心你自己。”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姜近肆无忌惮地摇头晃脑,“我现在说什么,云开就信什么。更何况你觉得这两件事客观看,是你即将‘认贼作父’更严重,还是我偷偷溜到厂区来探险更严重?”
柳逢青看她的眼神变了变,无知无畏虚张声势的模样藏着韧劲,演技一般,不知道为什么,人在她面前总会生出包容心,觉得有趣,想笑。
姜近正演得起劲,忽见他俯低头,曲起食指和无名指的指节,拧钥匙似的一掐,她侧颈上微微受力。
触电般的酥麻感在神经里被突兀地放大,以此为开端,反应系统宕机数秒,隐晦的痛和痒在幽深处分出细细的支流。
脑中拉出一声尖锐的警报。
她从茫然中惊醒,一手捂住脖颈,猛地把人推开:“你想干嘛?!”
晦暗中他笑带几分戏谑:“就想试试看,关于这个,你回去说什么能让他信。”
多大人了搞这种恶作剧对女人动手动脚!
气得她舍近求远动作错乱,用左手捂住侧颈而右手去扇他耳光,两只手险些在半空中打架。
好在这一巴掌论力道足够解气,他眼镜飞出去落在地上,侧脸立刻浮现一个淡红的掌印。
柳逢青俯身把眼镜捡起来重新戴上,依然很乐,撑着墙微眯着眼笑着偏过头,用右脸挑衅般的对着她:“这边也来一下。”
姜近有点懵,瞠着眼睛,很窘迫地瞪他。
许久,听见他说:“不打了?不打我送你回去。”
他终于从她面前撤离,换了副公事公办愿者上钩的嘴脸:“这里是郊区,这个点叫不到车,路上只有渣土车,你跑来玩大冒险之前应该把保镖甩了吧。”
这种情况实在太过难堪,姜近惊讶于自己百密一疏居然没想过怎么回家。
他的车是辆揽胜,这让他看起来像个低调朴实的好人。
——才怪。
姜近黑着脸坐在副驾,执拗地把脸朝向右侧窗外。
情势不容许她再细思柳逢青和平时在工作场合遇见时有多大反差,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遮一下脖子上的痕迹,上车前她看过了,哪怕从车窗反光中都能看见明显的一块色差。
真可恶,这人居心叵测,想动摇她和宋云开的感情基础!
遮瑕膏她没有,这个时间正规商场也早已关门了。
姜近要求他在距离紫杉院700米的路边把她放下,这里有个24小时营业的连锁药店。
她买了一些纱布和胶布带,出门后对着街边店面的窗玻璃把脖子上的红痕贴起来,将头发披下来遮住,做完这些准备工作再沿街往别墅区慢慢走去。
柳逢青没有离开,而是打着双闪停在路边,姜近重新往前走,车也重新启动往前溜达,始终跟在姜近身后侧。
她假装没看见,故意不对此做任何回应。
直到刷门禁进了小区,那辆揽胜才加速过小区门,沿原路直行离开。
姜近停顿片刻,回头朝声源消失的路口望过去。
弄不明白柳逢青这个人究竟是什么立场,他送自己回家,确保安全后才走,这些行为让他看起来似乎挺有善心。
但他提到“关明月”的名字听起来语气又明显带有敌意。
为避免打草惊蛇,姜近没接那话茬,顾左右而言他,也不知道他信了多少。
有一点很确定,他提起“关明月”时不像是知道她已经去世。
这启发了姜近,也许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关明月不在人世了,可以利用这点试探试探。
姜近边往楼栋走边从背包里摸出两个手机,这才看见有宋云开四个未接来电,两条未读微信。
宋云开:[你在哪儿?]
宋云开:[马上回电]
“嘶。”姜近略微有点不祥预感,这数字不吉利,暂时不予理会,等回到家再专心处理。
她先用自己手机把晚上拍的君腾厂房照片发给关明月,又用阿月的微信发了条朋友圈,只一张君腾照片,配了一个意义不明的月亮表情。
把两个手机扔回背包里,她按下别墅院门的门禁,家里人看得见她的影像,什么话也没问直接开了院门。
里面一层房门,她也录过指纹,自己开了。
谁知一进门就看见宋云开坐在沙发正中间,脸色相当难看。
他平时回了家也很少坐在外厅,要么上楼工作,要么下楼看电影,现在这架势,显然是在蹲守姜近。
姜近头皮一阵麻,在他开口前就抢着解释:“刚才进了小区才看见你给我打了电话,也就离门口两步路,准备回到家坐下来再回你。”
宋云开:“老不接电话,这个先不说你。怎么又不让保镖跟着了?”
“我就在自己公司啊能出什么事?”
宋云开无奈地扶额:“公司你能说是自己的,但不是公司每个人都是自己人。再说工厂的主流是工人,那些人流动性也很大。”
“哦。”
“怎么忙到这么晚才回来?你不说就是去取份东西吗?还有你脖子怎么了?”看来他视力好,头发遮挡也无济于事。
姜近拿出备好的说辞,换出轻快兴奋的语调:“我在厂区发现了酒吧街,吃完晚饭又去玩了一会儿,脖子是被郊区毒蚊子咬了,起了好大一个蚊子块被我挠破了。”
宋云开:“……厂区里的酒吧街那么low有什么好玩?还挠破蚊子块……你今年满10岁了吗?”
语气虽是怨的,但好像没有把愤怒的矛头指向她。
姜近庆幸逃过一劫,指指楼上:“那我,先上去冲澡咯?在厂区沾了一身烟味。”
宋云开不爽地挥挥手放她走:“你下次无论如何都得带着保镖,别不当回事。”
姜近进了房间把门反锁,才去浴室把脖子上的敷料摘下,从镜子里看比从反光中看细节更清晰,一小块胎记似的红晕,乍看和吻痕太像,真解释不清。
姜近有点心累,柳逢青这个死男人像情场老手懂得太多了。
淋浴时不仅用沐浴乳反复搓洗,还用热水对准位置冲了好一阵,妄图促进血液循环赶紧消除痕迹,但欲速不达,反倒更有点肿痛了。
她望着镜子一筹莫展,想起化妆包里有遮痘印的人工皮肤才放松些,否则脖子上天天贴块大纱布。
她做贼心虚,怕有此地无银之嫌。
君腾除了宋云开有十来名副总,但有些是虚职,或因早期投资成为公司股东,或因在公司上市阶段起了重要作用,或有特殊背景,或分管一些不太硬核的业务,级别很高实权却不如低半级的丁俊驰、苏盛、王傲那些七级总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