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杜薇别的不提,对宋云开可是百分百忠心,牛马发愤图强,公司蒸蒸日上,如今王傲很担心年底的分红要打水漂。
虚假的老板娘上周公关分内事接待媒体都不露面,现在当观光游客她来了,只会拖老板事业的后腿,身份愈发可疑。
这和烽火戏诸侯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姜近刚被领着参观过高级分析实验室和算法创新中心,后面还有十几个实验室等着,实验室眼下在搞什么研发并不是她关注的,她全部精力都集中在工作人员刷卡进门的一刻。
君腾的技术保密其实做得不错,人人都得刷卡进限定区域,连宋云开也不例外,外部人员要想混进来获得一手资料根本不可能。
不同项目的门禁卡不互通,但是并非没有活动余地。
姜近注意到,领路给她介绍的这位员工手里没有拿二十多张门禁卡,而是只有五张卡在手中轮换。
其中三张与阿月那张门禁卡一模一样,有印刷图案但没有印实验室名称。另外两张甚至是白卡,上面除了使用磨损痕迹什么也没有。
姜近心里有了点底,阿月那张卡是某几个实验室的通用卡,是哪几个实验室从卡片外观判断不了。
她可能需要找个时间再来新海工厂逐一实验,但宋云开不能在场。
否则他肯定要问卡是从哪儿来的,这是在干什么。
阿月离职本应该上交所有公司物品,现在有两个疑点,第一,她留下卡是什么目的?第二,为什么她少交的东西而君腾没有发现?
结束了走马观花的参观,宋云开提议,也体验一下工厂食堂。
姜近满口答应,并顺势在更大的范围内勘测厂区地图,策划下次从哪里进来方便避人耳目。
虚假的老板娘“图谋不轨”之际,王傲把告状的电话打给了他亲封的老板娘,对杜薇表达了他对宋云开今日行为的忧心。
杜薇也已经远离公司歇了一周,倒也想出了几个给宋云开施压的办法,给他指条明路:“我现在管不住宋云开,但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影响他,柳逢青。”
王傲琢磨着这会儿才开始搞社交也来不及吧,实话实说:“我和他不熟。”
柳逢青是技术大牛他知道,否则不会一来君腾职位就压了丁俊驰和苏盛,那两人还没意见。
王傲和柳逢青的关系没有像和丁俊驰那么僵,偶尔业务上打打交道觉得那人还不错,不争不抢好说话,和丁俊驰也没有抱团。
不过人家本来就出身好,个人能力又达到行业天花板,阶层不同,他要硬去巴结也巴结不上,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岂知王傲眼里的高阶层,杜薇还看不上。
柳逢青的阶级跃迁纯粹靠他妈妈嫁人,他妈妈第二任老公有实业、是早前江城纳税大户,早早送他去了最好的私立中学住校。
他妈后来与他继父又离婚了,分到些钱,在太太圈还有一席之地,只够在杜薇妈妈这种豪门太太身边做副陪,像太阳系一颗小水星,和恒星离得最近,但一颗卫星也没有。
在杜薇眼里,只能算普通中产出身,跟她自己和宋云开的家底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见了面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饶是如此,宋云开却很重视他,毕竟人是他三顾茅庐挖来的,他还很惜才。
在这方面杜薇又有不同观念,她觉得中国人多,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少了真正的资本做后盾,单出才能顶天做个高级打工仔,比如王傲。
杜薇本来寄希望王傲和柳逢青出身差不多应该有些共同语言,预备再教他几招煽风点火、以夷制夷,哪想到王傲人缘不好,这条路走不通。
王傲在电话中等她沉默等得久了,尴尬地补了一句:“我和柳总没打过交道。”
杜薇只好不再做王傲打算,另辟蹊径,很快也有了思路:“那我来。”
柳逢青对于突然接到杜薇的约饭电话有些意外,杜薇平时瞧不上他们这些人是摆在脸上的,猛地转变态度装亲切热络肯定是有求于人。
他晚上本来有安排,压不住好奇心过剩等不到另一天,当即就答应,挂断电话才去把其他应酬临时改期。
迈进酒店他就更意外了。杜薇不止请了他一个,在场的有几十人,要了个非常亮堂豪横的包间,中心位是位领导,左右两边是杜薇和山水资本的沈思唯。
沈思唯这种大佬都不是中心位,柳逢青强烈怀疑自己是被叫来买单的。
可能因为杜薇是席间唯一的女人,又有背景,在饭局上受到女神的待遇。
柳逢青全程很低调,轮到他敬酒就主动敬酒,没轮到他说话绝不胡乱说话,留心观察,发现今天搭台唱戏重点还是捧杜薇。
杜薇和她妈妈很像,深谙权力的精髓。
她妈妈享受太太们前呼后拥,她青出于蓝,更会造势,得的都是权力场中男人的追捧。
身份斐然的人都对她俯首听命,能协调的资源覆盖面广,就更显她的权势含金量。
这场戏难道是唱给我看?图什么呢?
酒局尽兴散了,把那位坐镇的领导送上车,杜薇回身喊住柳逢青,邀他去楼上喝喝茶醒酒,柳逢青见她同时对沈思唯做了个“请”的手势,猜到这才进入正题。
果然,杜薇给他抛了根橄榄枝,暗示如果他有离开君腾创业的打算,可以投资他。
有沈思唯坐在一旁,柳逢青丝毫不怀疑她这个承诺的含金量。
柳逢青从洞庭碧螺春里品出硝烟的味道,不太想投身战场,平和笑笑:“我懒,只想搞技术,创业这种事我玩不转。”
杜薇看着他的眼睛颇具诚意道:“我们可以合作,你搞你的技术,我搞我的商业。我可以让宋云开做大做强,也可以再造一个君腾。 ”
柳逢青没想到杜薇说话这么直接,让他打哈哈绕过去都不好绕,也不好拒绝。只好以茶代酒敬一敬她,留活口说事发突然,要从长计议。
柳逢青在回程车上一落单就拨通宋云开电话:“哥们,你小心后院着火,杜薇想另起炉灶,还是尽量安抚一下吧。”
谁知宋云开不仅不紧张,而且在电话那头嗤笑:“她知道你会把消息递给我,这是在警告我。”
柳逢青愣了愣,还以为女神相中他这匹千里马受宠若惊,原来又做了一回工具人,不禁苦笑:“你心里清楚就哄哄她,君腾她能带走的人太多了,别闹到最后釜底抽薪。”
宋云开声音冷淡下来:“我不跟恐怖分子谈条件。”
柳逢青把烟叼在嘴里,降下车窗,让烟雾散出去,又悠哉地好言相劝:“还是当心点吧,姜近是一款只针对你的基因导弹,杜薇也许你应付得来,姜近要给你埋雷你可吃不消。”
“我有我的节奏,你少瞎操心。”
“哦。”柳逢青看看夜色,笑笑不说话。他的节奏是跟假结婚对象谈真爱,高空走钢丝,非得摔一次才能老实。
周一早晨,宋云开办公室有个关于测试车性能宣传节点的碰头小会,参会的只有姜近、市场部负责人和丁俊驰,因此懒得预约楼下会议室。
宋云开对新的一周从见到姜近开始非常满意,但毕竟是工作场合,他装出一副疏淡的样子,目不斜视,听汇报多过发表意见,只间歇地用余光飞速扫她两眼,装得与平时无二致。
特别熟悉的人才瞧得出他在开屏。
宋云开平日在自己公司很少穿正装,不作精英打扮,今天穿了件藤格纹棉府绸蓝衬衫,还戴了一块百达翡丽aquanaut白金腕表,从头到脚写着“帅哥上班”。
丁俊驰不敢盯他太久,怕笑场。
在坐的几个人无暇看手机,错过了此刻各工作群的热议。
九点准时发布的一条人事任免消息中提到,因业务发展需要,杜薇不再担任集团CFO,专注负责澜海市轻量化超级工厂园区建设。
同一条消息背后,涌现了无数的解读。
有人认为,这下杜薇是彻底离开君腾权利中心了,宋狗卸磨杀驴不仁不义。
有人从更深层理解,这预示着君腾的发展中心要向第二工厂转移,将来核心业务可能都要牵往澜海,在智能制造方向重新创业。
有人发现,君腾告别女性高层领导并不是独立现象,在过去18个月里同级别企业有三家都做出相同选择,意味着公司从0到1开拓阶段的结束,将进入有限市场中竞争更加残酷的零和博弈。
还有人看透了本质,这分明是升职。
杜薇掌握了实权,更重要的是手握一部分现金流。坐镇地产建设,她的工作毫无难度,只需考虑一件事——怎么花钱。君腾每年收入这么大流水,不尽快花掉也要交税,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被不会花钱难住。
不管这是不是本质,反正杜薇本人不这么认为。
在办公室坐立难安了一刻钟后,愤怒的血液直涌向她天灵盖。从小到大,杜薇没受过这种气,宋云开做决定前甚至没有和她私下沟通过,哪怕是警告和威胁也不曾有过。
是可忍孰不可忍。
杜薇冲进宋云开办公室,外面的几个助理也拦不住,她站在沙发后冷冷地命令:“其他人出去。”
她视线紧盯着宋云开,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姜近也在场。
丁俊驰虽然不清楚场外有什么突发情况,但识时务者为俊杰,马上率先圆润地离开了办公室,姜近紧随其后。
不知是无心之举还是有心吃瓜,市场部负责人出门时没有把办公室门关紧,留了条缝,所以三人等在外边门口时还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杜薇连珠炮一般发出一串质问,没给人回答的机会:“宋云开你把我扔去搞地产什么意思?你是人吗?有良心吗?君腾万丈高楼平地起,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最清楚,你这么对我好意思吗?当初我为了给你拉投资跟不爱的男人交往,今天你为了一个女人把我边缘化!”
宋云开待她发泄得差不多了才简要答一句:“我没有要求过你做那种事。”
“你和你爸没什么区别,踩着女人上位、过河拆桥的人渣!”
一开战就这么劲爆。
办公室外三人极有默契地各自低头刷手机浏览各种群消息,想搞清怎么回事。
听见“一个女人”,姜近觉得好像和自己有关,但现在她对被提到的另一个男人更好奇,用口型无声地向丁俊驰打听:“不爱的男人,谁啊?”
“邱觉吧。”丁俊驰说了一遍,怕她听不懂,直接在手机上搜出人物介绍给她看,后面那位专注吃瓜的市场部总监也把脑袋凑过来。
邱觉,千秋资本管理公司创始人。
姜近在了解公司发展史时留有印象,君腾的前几轮融资都是由山水资本领投,这个邱觉是山水资本天才投资人,他还在山水资本时,山水资本被称为“行业明灯”,他离开山水出去单干后,山水被称为“行业冥灯”。
原来君腾起家,其中还有杜薇“美人计”的功劳?姜近和丁俊驰咬耳朵:“好疯啊,是真的吗?”
丁俊驰答不上来,不过他猜对了人。
办公室里,宋云开也提到了那个名字:“你不要总拿邱觉说事,你和有些人走得太近邱觉本来也不赞成,我让你去躺平花钱是在帮你远离是非。”
“我不需要你帮,”杜薇冷笑,“请你搞清楚,一直是我在帮你。”
办公室外,丁俊驰一时也顾不上姜近了,此刻另一个大三角比这一个小三角关系要炸裂多了。
他话不能多说,传播范围不宜太广,只能在三人小群给苏胖和柳逢青发消息:[震惊!vv当初为了拉投资才和邱觉在一起!她好可怜]
苏胖:[谁说的?这时候讨论这个对vv不好]
丁俊驰:[她自己说的,在开哥办公室里破大防!我就在门外]
柳逢青:[不是邱觉可怜吗?]
这边正聊着,杜薇摔门出来,踩着十厘米高跟鞋健步如飞地远去。
摔门那下造成的震感差点把丁俊驰手机吓飞出去,虚接了两下才在落地前捞住。
宋云开紧跟着出门,带起一阵风,却不是去追杜薇。
他径直走到姜近面前,一把将人勾进怀里摸了摸头:“没事吧?有没有吓到你?”
姜近:“…………”
旁边那两个吃瓜群众顿时脚趾抠出魔仙堡:那我走?
“不用担心,她不会针对你。她很清醒,要恨也只恨我。”宋云开说。
姜近用脑袋使蛮力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头发被弄乱了点,不知该对刚才那场世纪大战发表什么看法,没话找话小声道:“刚才我妈妈发消息,有件事要你定夺,等你忙完正事我详细跟你说吧。”
宋云开瞬间清醒,跳出刚才那团乱麻,调整回工作状态,点点头,朝另两位业务负责人勾勾手示意回办公室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