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说的是。”总助毕恭毕敬拎着材料袋跟在身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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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近在小圈会认识了行政总监韦浩,两人棋逢对手还算投缘。
不过韦浩年长她十岁,还有家室,男女有别,走得过近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姜近以他为背书跳板,进一步接触到行政副总监李思晴。
李思晴此前跟在宋云开身边做助理,习惯与人保持距离,但她听说现在跟在宋云开身边的人是姜近,从韦浩殷勤的态度看来,姜近也能算宋云开的心腹,她主动向自己示好,想必是为了取经。
于是拿出前辈姐姐的姿态对她也回以热情,短短几日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处成了塑料姐妹。
谁能想到姜近的目的只是接近她登录了OA系统的、拥有管理员权限的电脑。
姜近的“公关”效率很高,三天后,她去独立办公室找李思晴,就已经显得水到渠成并不突兀了。
李思晴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热情朝她走来:“你来了!我这会儿正好闲着。”
姜近笑眯眯把办公室门在身后掩上:“刚开完会,离下一会还有半小时,就逛过来了。”
“找地方坐。”李思晴轻拍她的肩,绕远去水吧边问,“喝不喝咖啡?”
“拿铁,谢谢。”姜近并没有就近在沙发区找位置,而是踱着步状似不经意地靠近李思晴的办公桌。
桌上一台27寸苹果电脑,OA系统页面已经被打开在工作状态下。
没有锁屏,很好。
苹果原装键盘,按键近乎无声,很好。
桌面放着个有一定厚度的文件夹,如果李思晴从另一个方向走来,这文件夹能起到一点遮挡功能,很好。
姜近半侧面朝着窗外,斜倚着桌面,在对方看来时假装正在观察办公室的外视角风景,实则在文件夹形成的视觉死角下把鼠标移动到系统搜索栏。
一杯拿铁的调制时间不算短。
李思晴一边冲调一边闲聊:“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种咖啡豆,产自埃塞俄比亚,产量非常少。以前在总裁办我给宋总也冲这种,不过他不喜欢,说跟速溶咖啡没两样,还吐槽非洲那种穷地
方肯定生产过程卫生条件没保障,叫我也少喝。”
“发现了,他太不讲究,喝茶也拿个吨吨桶。”
李思晴从咖啡机旁望过来,姜近在电脑上方露了个静止的半身,没什么可疑之处。她端起冲好的拿铁往办公桌这边走回来。
时间紧迫,姜近只输入了记忆中手机号的后六位。
只要后六位能对上,前面是另一个号码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李思晴走回来的速度还是比想象中的快一点,姜近以一个很大幅度的动作落座在李思晴的办公椅上,这个大动作足够吸睛,对方注意不到她小手指同时轻轻触碰了最后两个数字。
李思晴背对电脑,半坐半靠在桌边:“你尝尝,花果香很浓。”
姜近顺势拿起马克杯。
李思晴的脸往电脑方向更侧过来,此时电脑上出现了一个名字,姜近没有看,她能看得见,李思晴也看得见。
姜近伸长手到远处去拿桌上的合照相框,胳膊带着半个肩部挡在李思晴的视线与电脑屏幕之间,用夸张的惊喜语气引了对方全部注意:“哇啊!这是你女儿?好可爱!多大啦?”
“今年刚上幼儿园啦。”做母亲的提到女儿满脸都是爱意。
“太可爱太可爱了,我最喜欢小女孩。”
“她很皮的,”李思晴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姜近的意料,她居然拿出自己手机播放了几条语音,是女儿在微信里催她下班回家,奶声奶气。
姜近不知剧情怎么进展到听儿童语音,也不方便强硬地移开目光去看屏幕上的身份信息。
本来平时李思晴给她的印象是个略微冷淡、有边界感的职场前辈,但一切换到母亲身份,好像晒孩子就没个尽头了。
姜近只能主动中断这个插曲,作势要起身让她坐。
李思晴这才回到现实,注意到两人一坐一站的姿势似乎并不方便交流,忙把姜近按住:“你坐你坐。”她说着放下手机,绕到桌子的另一面去把平时会客时客人坐的那把椅子拖过来。
姜近趁此机会记住了屏幕上那个男人的职位和名字。
SECD部门,徐弘毅。
在李思晴拖着椅子转到这个方向之前,她已经成功把搜索栏的数字删除,换出一个迎接更多“幼儿趣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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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近花了两天远距离观察徐弘毅。
一个i人中的i人,高敏,目光略显呆滞,紧张时高频眨眼又显神经质。
无论是中午吃饭还是下楼开会,他总是混在小组里行动,从不落单。
每到一个地方他就顺势在角落找到一个位置,墙壁让他有安全感。通常这种人不擅长与陌生异性快速建立联系,除非对方像羽毛一样轻盈又像棉花一样柔软。
这个组就他一个PCB专家,其他组员很乐意带着他。想找到他单独行动的机会不是易事,而贸然搭讪说不定会引起整个team的注意和起哄,不是上策。
另外一点小发现,徐弘毅人品不错,乐于助人,像在电梯里帮挤在后方的人按楼层这种举手之劳他总是主动提供帮助。
姜近觉得这也许是个突破口。
周四,她抱着一大摞文件夹抢在他们组之前走进电梯,因为位置靠里,当她亮出清甜的嗓音报出自己楼层数时,徐弘毅一边伸手指向按键,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
四目对视,她微笑的脸上带一点清澈的愚蠢:“谢谢。”
相信这是个不错的第一印象。
今天的姜近是限定版,清纯,文静,神采奕奕,毫无攻击力,甚至穿了一条29元的浅蓝色A字裙。
两分钟后,到达姜近的楼层,她礼貌地说着“借过”从让开的人群之间穿过去,并将文件夹轻轻撞在靠门边的一个男生胳膊上,三个文件夹撞落在地,里面的部分纸张也散落出来,这一摊棘手场面卡在电梯口,影响了电梯关门。
几个人同时蹲下手忙脚乱地帮她捡起杂物,继续往她捧着的文件夹上方堆回去。
徐弘毅似乎觉得不妥,在最后一秒放开了电梯开门键走出来,接走了她手上三分之二的文件:“你要去哪儿?我帮你拿过去。”
姜近再次甜甜地道道谢,脸上的微笑足以让社恐人士也感到安全温暖。
电梯门缓缓在他们身后关闭。
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场景,他去帮助一位清纯可爱的女孩搬东西,暂时离开了他的团队,几分钟后他会回去,也许同事们会起哄揶揄两句。当下看,没有任何异常,诚如观察所知,徐弘毅人品不错。
姜近边走边故意侧头去看他的工牌,语调变得活泼:“太感谢了,我应该给你送个锦旗。你叫……”仿佛是为了获得锦旗信息,她俏皮地觑着眼念出他的名字,就像第一次见,“徐、弘毅,你是江城本地人吧?”
这个问题容易回答,徐弘毅放松了许多:“怎么猜到的?”
“本地姓徐的人很多。而且你这句话也听得出口音。我初高中两个数学老师都姓徐。”姜近努力寻找一些共同话题。
但徐弘毅的理解剑走偏锋:“你说得对,我也许适合当老师。”
姜近微怔,她本没有建议他从事什么职业的潜台词,这个转折打乱了她的思路,短暂停顿后她卷土重来:“在君腾也不错,你的部门……SECD是什么意思?抱歉我今年刚进公司还不太熟。”
这话有点容易让人误解,会以为姜近是刚进公司不久的实习生。
徐弘毅顿时有了前辈的自觉和主人翁精神,又涉及他擅长的领域,介绍略微显得喋喋不休起来:“SECD是系统与电子控制器开发。我负责的主要是印刷电路板的布局和布线,优化电路板的空间和性能……对不起我是不是……”
注意到姜近逐渐空洞的笑容,他终于停下来。
姜近露出包容的笑:“不不,我在事业部,各部门工作内容都是我应该了解的。我一直抱怨公司用英文缩写人为造成理解障碍,像军情六处,原来用中文我也不能理解。”
由于她善解人意地揽走了责任,徐弘毅态度再次松弛下来,不再拘谨:“我们这是纯技术部门,其他部门的人很少有直接能理解的,除了极个别人,”说着他忽然像想起了某个特定的人那样停下来,眼球往一旁侧了侧。
一点微表情让姜近认为他想起的大概是个女人。
她没有做声。
须臾,他又像结束了一段回忆似的重新捡起这个话题,补了句很突兀的:“我也只碰到过一次。”
姜近心里揣度,那个人会是阿月吗?
徐弘毅的人际圈子比阿月还简单,他能再认识好几个其他部门的女性概率有多大?
但是今天,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会有答案。
姜近在事业部区域门口停下脚步,笑容可掬地转身请他把文件夹堆回自己手上:“我到啦。”
“你叫什么名字?”徐弘毅意犹未尽,难得主动开一次口。
“我叫姜近。”姜近趁他还没把文件夹移交完毕,腾出左手扬了扬挂在胸口的工作名牌。
接着她又说“哦等等”,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独立包装的荔枝味果汁软糖,弯起眼睛递给他:“这个送你,谢谢你的绅士风度。”
徐弘毅也笑起来,接过那袋软糖,晃晃袋子,把最后一个文件夹放在她手上。
“这不错,比锦旗好多了。”
阳光照在办公区长廊上,姜近转身离开,并且确信对方还在原地目送了自己一会儿。
这个初遇,她给自己打90分,尽管扮演甜妹不是她的长项。
有了这个前提,就可以尽快切入“下班同行”的剧情点了。
江城多雨的春夏总算呈现了一点优势,并没有让人等待太久。
翌日是多云,隔日就是一个雨天。
凡是雨天就会出现一种景象,下班高峰期很多人会在一楼大厅叫车等车,在那里有一定概率能碰见徐弘毅,基于姜近知道他通常的下班时间。
两天后,姜近自愿加班过十点,下楼后果然在一楼大厅远远看见了徐弘毅。
她装作没心没肺的快乐小女孩主动
叫他,成功地与他像老熟人那样在大厅里聊起了天。
姜近蹙眉作哭脸:“叫车太难了,我前面还有40多个人,今天还能排到吗?总不会要等到十二点以后?”
“就这一会儿,都是我们这栋楼的人在叫车,过了这一波就好了。”徐弘毅颇有经验地宽慰她,“不过我前面只有6个人了,你要住得近我可以捎上你,你住哪儿?”
“挺近的,柳岸里。”姜近报上小区名,明显注意到他表情有一瞬惊讶。
对上了线索,他确实与阿月因拼车认识,他还记得阿月住哪儿。
“那,我可以带上你。”他的音调忽然低落了几分。
姜近想,他听没听说阿月去世的消息呢?
看神情,阿月不是个对他无关紧要的人。
再迂回几天也许更保险,但现在直接在他面前提起阿月可能更节约时间。
脑海里正激烈盘算该选什么战术,姜近突然被人呵着名字吓了一跳。
回头,宋云开刚刷了卡经过闸机,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