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近脑袋被手机的硬角抵得生疼才松口:“973872”
空气凝固三秒。
让人毛骨悚然的窃笑声从四面响起。
刺头忘了输密码,反而放下手机低头凑近她脸面前:“女的?”说着把她兜帽一把掀开回头大声笑道,“怪不得这
么矮!还挺漂亮。几岁啊?几年级?”
一群人肆无忌惮跟着嘲笑:“该不会抢了个小学生吧?”
姜近心往下沉,就怕遇到这种局面,他们对她本人的兴趣多过对她钱财的兴趣。
刺头对她连连后退总不回答提问的行为相当不满,掐着她后颈将她捞近:“你刚才不是说过话吗?装什么哑巴!”
烟臭味喷到脸上,姜近皱了皱眉。
她反而冷静下来,这伙混混初衷应该只是谋财而不是害命,让他们感受不到戏弄人的快乐,他们也许就能回归正题。
“9、7、3……”她面无表情地报数。
“什么?”刺头愣了一下。
姜近指了指他手里的手机:“不是要钱吗?给你好了。”
她意想不到,自己习惯性的说话语气让对方体会到了“打发穷鬼”的羞辱。
刺头积蓄着怒火:“你再说一遍?”
姜近没听出弦外之音,按字面意思答道:“973872。你开机后得让我跟我妈发个申请,今天手机使用时间不够了,转账也需要她同意。”
刺头输入密码的手指停下来,眉头也逐渐紧锁,越听越糊涂。
本来目标只是要挟个小孩弄点烟钱,接下去流程怎么听起来成了绑票勒索家长?
对付成年人他有些底气不足,再说万一家长报警,这罪名可就上升了一个高度……
小小的脑袋似乎不足以处理这么复杂的意外变化。
密码输完,手机弹出对话框【您今天的整机时间只剩1分钟了,是否申请延时?】
女生毫无波澜略显无奈的声音响在侧旁:“儿童手机是这样的。”
在刺头听来,这成了有恃无恐的挑衅。
他猛地出手捏住她的下颌:“小屁孩,耍我?”
姜近从对方手上几欲捏碎她下颌骨的力度感知到大事不妙,谈判失败。
要跑,现在是最后时机。
与此同时,身后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姜近。”
午后的荒郊,人行道上许多无名的草胡乱长,她回过头,春天在一点一点化开。
男生在明晃晃的日光下显得白净,眼睛深墨色,对比强烈,视线轻轻停在她脸上。
她暂停对跑步速度的计算,有点意外他知道自己名字。
世界寂静须臾。
风经她吹向他,扯着卫衣以折线描出宽肩的轮廓。
她敏锐觉察到那副优越体格与他目中无人的恣意之间的微妙联系,并因此燃起希望,不确定地往上看,又从他脸上读出戏谑,紧张起来。
下一秒,他对她发出明确指令:“跑!”同时一脚踹在刺头胸口。
姜近没有回头,听见噪声中最尖锐的那声手机落地,略微有点心疼,此后距离拉长,战况混乱。
要提防那伙混混中有人来追她,一步也不敢放慢。
她一口气冲回营地,十分好运在食堂归还餐盘的长队中一眼认出苏盛,把他从队伍里拽到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带几个人去帮宋云开,东湖路距东门四百米,有七八个不良少年。”
那个早春,每个人心里都有些未解之谜。
后来苏盛的理解与姜近的理解有点出入,在他看来是姜近及时通知“救”了宋云开,所以才导致宋云从此对她念念不忘。
宋云开却不觉得自己对姜近念念不忘,他认为即便有那么点关注也被自己藏得很好。
要知道他并没有比姜近大多少,正当装酷耍帅的中二病发作期。
英雄救美的行动之后,理应他掌握主动权,换姜近对他知恩图报才对。
那天之后他唯一一次主动搭讪是课间路过她座位,飞快地扔了个新手机的白色方盒在她面前:“赔你的。”
然而秉承着“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原则,他没有去观察姜近的表情变化。
应该会高兴吧,不再是儿童手机。
姜近欲言又止,想问他要旧手机,里面还有手机卡,可有直觉他大概不记得捡,问了反而有怪罪的意思。
心中纠结两天,轻轻放下了。
姜近一大优点是极少内耗,不过她的确好奇过几天,宋云开在冬令营那些日子总是新伤叠着旧伤。
起初她心怀歉疚,暗中许愿他脸上的伤口早日痊愈,眼见着日渐好转,她的心理负担就轻一些。
可好势并不长,过几天他伤势反而看起来更严重。
姜近怀疑过自己的眼神,最后才确认是又又又又受伤了。
这当然也算未解之谜。
不过姜近有自己的猜测,连带着“英雄救美”的暧昧色彩都黯淡了——
他大概只是热爱打架?
第15章 夺舍“首富的床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宋云开要是知道姜近这样理解自己,非得吐血三升。
此人表里不一,白长了叱咤风云的精英皮套,和姜近不一样,他极度内耗。
假如某天姜近在距离他500米开外掉头就走,他会认定自己哪个行为惹她反感了,逐帧自检好几个小时。
后来随着对姜近的了解,他也知道,姜近落下东西跑回去拿这种事是再正常不过的。
在冬令营时,姜近整个人都是他的未解之谜。
她在摆脱危机后还记得通知苏盛带人来帮忙,在他这儿被判定为“有良心”。
但她过后就恢复正常——实在太正常了,他没有迎来那些“满心仰慕星星眼”的反馈,竟怅然若失,种种迹象仿佛她已经把那件事彻底忘了,在他这儿被判定为“良心不多”。
姜近毫无知觉的另一个小宇宙里,宋云开已经一个人演完了从“被需要”到“被遗弃”的四幕剧,他以为会对两人关系造成重大转折的一件事居然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有天做题的间隙,姜近突然想起忘了问,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她名字的?
明天再问吧。
。
宋云开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这应该是他睡在工厂时被发现的规律,公司某个员工传出去的,并非营销号杜撰。
彤彤妹妹的口供也可以佐证:“哥哥从不睡懒觉的。”
所以他关键时刻掉链子的行为会显得格外反常。
姜近一边吃饭,一边琢磨,和老板一起迟到也是迟到,考勤系统不讲情面;可是自己先打车去公司又显得没人情味,他那人爱生气;实在不行,只能挂外勤……
好在他还没完全踩中迟到线,如果能十分钟搞定早餐,去公司车速稍快点,应该来得及。
只是也不好催他。
姜近看过去,目光迎着他由远及近,这人又气色欠佳,黑眼圈重得像一夜操了半辈子心。
不好惹,得谨言慎行。
她不吱声,彤彤胆小,也不敢吱声,空旷的餐厅里一丁点餐具碰撞声都显得刺耳。
宋云开坐下喝了口鸡茸粥,气不打一处出地睨着姜近:“你上次不是说认床吗?怎么不认了?我看你加倍精神。”
重音落在“加倍”二字,有点咬牙切齿。
“但我认你床啊,你这人从小就把床弄得很舒服,像《小熊家的不速之客》里面小熊……”姜近话接得太自然,以至于没怎么过脑,直到听见宋云开重重咳嗽一声。
抬起头迎上他瞪得像铜铃的眼睛,才意识到话有歧义。
深呼吸,硬换成赞美和歌颂:“啊……首富的床散发着金钱的味道!呼吸之间,焦虑感瞬间就消失了!”
“你闭嘴。”宋云开痛苦地从上往下抹了把脸,不想听她这些鬼话。
姜近回到他身边,他当然高兴。
可是姜近被什么邪门马屁精夺舍了,开口“老板”闭口“首富”,很要命。
彤彤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不能笑,赶紧敛回去。
他笑不起来,姜近是个什么臭脾气他太了解,这些“美言”听着像嘲讽。
不过沉下心一想,又舒适了。
喜欢他的床四舍五入就是喜欢他,讨厌的人肯定连床也讨厌。姜近这个人多少还会是念点旧情的。
宋云开端着那份救命之恩的傲娇持续到冬令
营结束,等待姜近来向他道谢、送他礼物。
他甚至想到一些细节,姜近不敢出营区了,附近也没有上档次的店铺,礼物她不会买,也许会手工做个简陋的,或者用破卡片写一两句祝福,收到时他一定要表现得习以为常,千万不能露出一点受宠若惊。
这脑内剧场演了至少一百遍的场景,最后到底也没成真。
姜近好吃好睡,日日埋头做题,除了将溜出去加餐的行动换成坐在教室啃面包,生活毫无变化,连多看他几眼的现象都没发生。
宋云开每天只能生闷气,直到离营考试成绩发布,他惊觉她进步神速,从做题错一大半到拿下二试测评,她只用了20天。
人家专心学习,也不算过错,心下轻而易举原谅了她。
但原谅无用,有了地理上的距离,开学后各忙各的,没能维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