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涌上来一股无名冲动,就因为又一次社死,斩断了这个念头。
周三的校史馆活动,姜来是和宋唯栀一起去的,本来想趁人多,半路溜掉。结果因为心虚,加上宋唯栀过于敏捷,拉着她跑得飞快,她成功在校史馆三楼和二楼之间的楼梯上,摔了个屁股墩,一路滑了下去。
宋唯栀另一只手抓着栏杆,稳住了,没有她惨。
人几乎都在五楼,这里理应没人,只要她跑得快,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件糗事不会有除了宋唯栀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可是。
在她被摔懵了,像个小孩儿一样伸腿坐在台阶上,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就看到站在台阶下、她面前的于未。
动作比脑子反应快,姜来下意识按住了裙摆。
于未倏然收回视线:“没走光。”
“……”要不让她死了算了。
而且她的屁股,真的好痛。
于未提步上了两节台阶,想扶她起来。
料到他要干什么,姜来垂眸:“你别过来,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从我身边走过去。”
不要让她反复社死。
本来就觉得丢人,他要是过来扶她,那就是往她心口上插刀子。
脚步顿了下,于未低眸看她,两秒后,听她的话照做,往上走。
但踩上和她同一层的台阶,他停下,转身,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两条长腿伸开,摆着和她大差不差的姿势。
姜来蹙眉,偏头看他,疑惑:“你干嘛?”
双手垂在腿间,于未语气平稳:“我也摔了。”
恍然间,撞上他坦然的视线,姜来顿住。
原来朝她心口过来的,不是刀子,是小木锤。不轻不重地敲了她一下。
“屁股还疼吗?”于未问。
姜来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有点儿。”
疼意逐渐缓和,开始有点发麻了。
于未随手薅了下头发,朝她伸手:“先起来吧。”
说实话,刚刚上楼的时候给何乾江发消息,问大部队现在在几楼,他低头看手机,没想到转角就遇到这么一幕,而且当事人还是姜来。
她肯定觉得丢脸,觉得社死。事实证明,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无所谓,那他陪她好了。
“谢谢。”拍了拍裙摆,姜来随口道谢。
于未俯身,双手撑着膝盖,将视线同她齐平,直直看着她。
感受到逼近的气息和好闻的青柠柑橘味,姜来脊背一僵,下意识往后一靠,贴在了墙上。
于未扬唇,开着玩笑:“我觉得我长得还行,就算没有踩在你的审美点上,也不至于丑得不入你眼吧?”
姜来这才想起来,他上次说过的话。
怎么不看人眼睛。
主要是刚才经历了那一幕,他这会儿离她这么近,她多少还是有点觉得丢脸,虽然……他做了件让她出乎意料的事。
而且她的心里想着另一件事,哪里是长得还行啊?他是踩在她的审美点上的。
她抬眼,撞入一片春幕银河中,轻声再次说了遍:“谢谢。”
一声谢谢,莫名被她说得荡漾。
从校史馆溜掉去食堂吃饭,流行的音乐在食堂里回荡,校史馆楼梯间那一幕也在姜来的脑子里回荡。
宋唯栀仰头看着窗口上端的菜单:“生姜炖鱼。”
“嗯?”听到她说话,姜来回神,跟着仰头,“有这道菜吗?”
宋唯栀摇头:“不知道。”
转而看向她,表情揶揄,“但姜作为配料,也不是不能炖鱼,对吧?”
姜来:“……”
她好像不是在说菜名。
姜来索性闭嘴,不搭腔,免得她瞎起哄。
结果下一秒,宋唯栀又咂嘴感慨:“姜来,于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般配的两个名字,就像西红柿炒鸡蛋,简直绝配。”
有那么一瞬间,姜来的脑子里竟然在想,谁是西红柿,谁是鸡蛋。
宋唯栀自顾自地说完,干脆地朝窗口的阿姨笑道:“阿姨,我要一份西红柿炒鸡蛋,盖在饭上。”
姜来:“……”
.
自从宋唯栀说了西红柿炒鸡蛋,姜来每次看到这道菜,都觉得怪异。尤其是周末回到家后,满桌子的菜,她唯独没有碰西红柿炒鸡蛋。
窝在沙发上,她给宋唯栀发消息,下次不管举什么例子,都别拿吃的举例。
秦优做完课件,出来倒水喝,越过客厅看了眼窗外:“今天天气真好。”
听到这种开场白,姜来瞬间警惕,因为通常她的下一句话就是——“你出去走走,别老窝在家里,你都快长毛了。”
果然,心里的声音和耳边的声音同时响起,一字不差。
姜来抿了下唇,煞有介事地往窗外看了眼,迅速找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太阳好大啊,我晚点出去吧。”
对她而言,晚点出去,就是不会出去的意思。
养她这么大,秦女士摸得透透的,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地继续推拉:“就是要出去晒晒太阳,见见光。”
“……”大人怎么永远都有一套适用于任何反驳的说辞。
最终还是姜来败下阵来,磨磨蹭蹭地在门口换鞋,纯浪费时间。
“太阳没下班,你就别回来。”秦优拎着一袋垃圾过来,“顺便把垃圾丢了。”
姜来:“……”哪有这样的?
抿着嘴角,欲言又止,最后咽了回去。
算了,她都已经站在门外了。
把垃圾丢进楼下的分类垃圾桶里,姜来看了眼手机。
很好,太阳大概六点四十下班,她需要在外面晃悠三个小时。
不想走得太远,这会儿也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姜来在小区里缓步走着。
小区里有很多小狗,跟小孩儿一起奔跑,欢腾地跳跃。她是不太喜欢接触人的,但小动物,她最喜欢。
视线停留在一只又一只小狗身上,她都不知道此刻欣喜的心情是因为明媚的好天气,还是这些可爱的小狗。
突然,一只金毛从她身边“咻”的一下跑过去,几乎是擦着她的腿边飞驰而过。猝不及防,姜来吓了一跳,反射地往旁边撤开一步。
“没事儿吧?”
熟悉的味道又席卷而来,还有熟悉的声音。
姜来抬头。
不是吧,这都能遇到?庆岭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于未却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刚刚走在后面的时候,他就看到她了,但该问的话还是得问一句:“你也住这儿?”
也。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姜来想。
所以他也住在这儿。
她嗯了一声。
于未:“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才是他好奇的。
按理说,这小区里他不认识的人屈指可数,不认识他的也没几个。但他在这儿住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姜来。
姜来随口道:“可能因为我不爱出门。”
于未:“阁楼公主?”
姜来抬眼:“讽刺我啊?”
于未笑着摇摇头:“这词儿挺符合你的气质。”
“什么气质?”
“公主的气质。”
他的眼睛里卷着这个季节的风和云,她几近陷进去。
很奇怪,明明没见过几面,却总觉得在他身边好安心。就好像,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过多思考,可以坦坦荡荡、不计后果。
太习惯逃避了,身体里也有冲破禁锢的欲望偶尔翻涌,而他,似乎是使她翻涌的引子。
想不管不顾,想冒进一次。
于是,她低头看向叼着飞盘跑过来,乖巧坐在于未腿边的金毛,问道:“这是你的狗吗?”
于未揉了揉金毛的脑袋:“不是,我家楼下一个叔叔养的,他今天忙工作,我陪它玩儿。”
说着,他看到姜来直勾勾盯着金毛,垂眸含笑,眼底在逗它。
与她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全然不同。
他看着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把飞盘递给她:“要陪小狗玩儿吗?”
数不清多少次如此笔直的视线相撞,周围回荡着各种各样的声音。耳畔却在这一堆杂乱的声音中,仿佛响起了子弹上膛的声音。
然后,她被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