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侧目看她一眼，摇了摇头。
乔渔一愣，看着轿车驶上墓地的公路，猜想或许他妈妈也是葬在这边的墓地里，便也不多问了。
轿车停在墓地停车场，江枫撑起黑色雨伞下车，转到副驾驶接了乔渔，而后拎上祭拜的香火。
两人一步一个脚印往墓地走去，穿过一排排墓碑，乔渔越走脚步越慢，眼眶渐渐地湿热起来。
这条路，这个位置，即便是已经过去了九年十年，她都不会忘记。
在一座墓碑前停下脚步，乔渔看向已经有些老旧的墓碑，上面的字也早已经在风吹日晒里看不太清楚了，这片墓区是最早规划下来的，早已经没人打理了，周围都长满了荒草。
左边的墓碑也好像是好久没人来祭拜了，荒草把墓碑都遮盖了，只留枯黄中的一点岩白。
乔渔再看向父亲的墓碑，周围虽然有荒草，但墓碑前的土地却是只有几丛后来才长起来的杂草，搭着墓碑上还有烧过的香根，还有一束干枯到已经变形的菊花。
这明显是每一年都有人来祭拜过的，乔渔想起胡女士。
虽然她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是刻薄了些，但她能每年都来看一看父亲，乔渔就什么都原谅她了。
乔渔蹲下来，伸手去拔那些延伸到墓碑前的杂草，不想另外一只手更快，一把薅走，三两下把墓碑前整理得干干净净。
乔渔扭头，江枫单手撑着黑伞，另一手将塑料袋里的花拿出来递给她。
乔渔吸了吸有些堵塞的鼻腔，接过白色的百合花放在墓碑前，“爸爸，我来看你了。”
墓碑安安静静，只有雨点落下。
“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要原谅我哦。”眼泪掉下来之前，她指了指身侧的男人，“这是你女婿江枫，你以前不是最看好他的么，我把他变成你女婿了。”
她说完，转头看向江枫，后者揉了揉她的脑袋，扭头看向墓碑，声音温和：“爸，我是江枫。”
“来看了您这么多年，您应该不陌生我。”
乔渔在旁边擦了擦眼泪，而后手指顿住，猛地侧头去看身侧的男人。
他依旧是看着墓碑，黑伞遮在他的头顶，黑色衬衣纽扣扣到最高，她居然没注意到，他领子上别了一枚小小的白色菊花的领扣。
远山在雨雾里看不清轮廓，细雨滴答滴答落在伞面上。
他的侧脸冷俊，眸光却是柔和的，连带着出口的声音在乔渔听来都有些朦胧了。
“这些年跟您唠嗑，都没有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总拿着那时候您的一丝善意尊您为恩人。”
“如今娶了您最宝贵的女儿，希望您不要介意。往后我会努力赚钱向您靠齐，做她一辈子的避风港。”
乔渔张了张嘴巴，彻底哽咽住，难怪刚刚他一路走过来那么熟悉，要来祭拜父亲却都不问问她父亲的墓地在哪里，直接带着她就过来了。
她看向那有着过去影子的退了色的香根，那已经枯萎的菊花，和那干净的墓碑空地……
她原以为，以为这一切都是胡女士做的。
却不想，居然是他。
“江枫……”她抓住他握着伞把的胳膊，泛红的眼眶死死盯着他，“这么多年，都是你来看爸爸的？”
江枫转头看她，低低地“嗯”了声。
乔渔眼眶的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你……怎么会？怎么会是你？”
江枫怕她整个坐在地上，拉着她站起来，可乔渔全身都是无力的，他便一手举着伞，一手拥过她抱进怀里，全身的力量都给她做支撑。
雨滴落在伞面上，“滴答滴答”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
这一分钟里，乔渔觉得她的心脏也跟着这雨天一样，湿漉漉的。
她想过所有会来看爸爸的人，唯独没想过会是他，偏偏就是他。
“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她固执地想知道。
江枫目光飘向氤氲的远方，轻声说：“一座一座找过来的。爸也算得上是我的恩人，那年他让我暑假去给你补课，给的酬劳很高，让我爸能顺利出院。”
“真的就只是因为这样？”她还是不相信。
江枫收回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忽而笑了笑：“果然什么都骗不过你。”
“我那时候只是觉得，清明时节你应该会很想爸，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你，后来发现爸没人来祭拜，年复一年就一直来了。”
乔渔抿了抿唇角，声音低哑：“是我不孝……”顿了片刻，“谢谢你，江枫。”
江枫摇了摇头，说：“我只是很庆幸。”
庆幸在你自顾不暇的日子里，我能替你看望你最重要的亲人。
雨声越来越大，他拉起她的手，“走吧，回去了。”
乔渔扭头看向墓碑，“爸爸，我们先走了，明年再来看您。”
墓地安静，雨声嘀嗒，似乎是另外一种回应。
两人手拉着手从墓地回来，到达车里的时候裙摆和裤腿都有些湿了。
江枫找了两块毛巾出来，拉过她的手给她擦，乔渔却忽然拉下他的肩膀，仰头亲上他的嘴唇。
“江枫，有你真好。”
江枫放开毛巾，柔柔地笑了：“这话你说过好几遍了。”
“我知道。”乔渔仰着头，啄了啄他的唇面，“但我还是想说。”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眸，在她下一次亲过来的时候轻轻咬住她的唇瓣而后放开，嗓音低低：“那有没有多爱我一点呢？”
乔渔目光盈盈地看着他，伸手比了个大大张开的手势，“爱很多很多点的哦~”
江枫心都被她说化了，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狠狠亲下去一口。
这是他第一次听她说爱他。
“爱谁很多点？”他的呼吸炙热，眸光死死盯着她。
“爱江枫很多点。”
“谁爱我？”他固执到有些癫狂。
她抬起手圈住他，仰目笑起来：“乔渔爱江枫很多很多点~”
他彻底情难自禁，一把捞过她抱到驾驶位，目光占据她的全部，嗓音沙哑：“乔乔……”
“嗯？”她回应。
他抱紧她，头埋进她的肩膀里，呼吸着全是她的气息：“我好爱你。”
他爱了她十年，走过少年恋慕，走过毫无消息的绝望，走过重逢的喜悦……
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命运的优待是那么的轰轰烈烈。
十年暗恋，终成正果。
第50章
六月到来, 雁汀开始渐渐热了起来。
就是在这么个闷热即将开始的季节里，乔渔忽然看见自己的作品上了文学城的影视版权推荐栏。
最先看见的是自慈，毕竟影视推荐的榜单都跑到文学城的首页上了, 大部分作者都看得见。
自从完结了之后, 乔渔已经好久没打开文学城了的网页了。她最近打算转现言, 跟自慈一起，写个校园青春的小故事, 大纲都已经弄好了。
也有一丝弥补的心态在里面。
那天自慈大清早地发了疯一样发消息打电话给她。
乔渔被震醒，以为有什么紧急事件，赶紧接了电话, 自慈都快破了音：“月月！你快去看影视推荐榜！”
乔渔还有些懵，但也听着自慈的话, 打开文学城的阅读APP, 点进书城首页, 果然, 影视推荐栏上飘着的就是《冷宫》的书名，后面还跟着自己的笔名。
她怔怔地看着, 一时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跟自慈的电话还没挂, 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我没申请这个榜啊？”
“这个榜要是申请就有的话，老娘早申请百八十遍了！这是说明你这本小说有影视公司问价啊！”
“是吗？”乔渔有些不太相信，完结时都没破万的数据让她早已深刻认识到自己有多垃圾了。
她现在还会写小说, 全凭着热爱了，下一本再毫无起色，她都决定出去找工作, 要么就去苏静云的工作室了。
“你最近是不是不怎么上微博啊，我跟你说你这本最近有好几个推文博主在推呢。”
自从那次自搜笔名带来的伤害之后乔渔就已经把微博卸载了, 当然没上微博。
自慈催她，“你快看看你的涨幅情况。”
“好。”
乔渔点进《冷宫》的文案页，看着不知何时涨到一万二的收藏有些怔愣，“慈慈！它怎么突然涨了一倍啊？”
自慈被逗笑了：“这说明你文好呀，难怪最近有推文博主在推你呢，我给你看看啊……”
自慈在那边给她查看微博上的情况，乔渔转回到作者后台，看着照样翻了个倍的收益，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月月，真的是文好可破！”自慈随手截了几张图发过来，“你看在其他平台有很多自来水推文的读者。”
乔渔一张一张点开看，几乎都是推荐去看，或者是看后的感悟，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网络上除了莫名其妙的恶意之外的暖心，她将所有图片保存下来。
“你要不要注册一个作者号？有很多读者问你微博号呢。”
“……能注册吗？不会有人来私信骂我吧？”
“应该没有这么偏激的人吧？我说注册是怕万一有些制片人呀，出版社什么的来咨询你《冷宫》的版权情况，你心里也好有个底呀。”
这倒也是，乔渔想过后，重新下载了微博，注册了一个作者号。
刚换上新的头像，粉丝列表就多出来一个，乔渔点进去一看，是自慈，她果断回关，而后改了简介：文学城签约作者。
得知会出现在影视推荐榜单上是因为有影视公司关注之后，乔渔天天在心底祈祷，希望金主爸爸能看得上她的作品。
微博上也多了一些读者粉丝的关注，发来的私信都是大段大段表达喜欢的长评，乔渔一个不漏全部截屏保存下来。
她喜欢这些小天使的评论，用当下网络词来说就是‘看完尸体都暖暖的’。
有了这些评论的鼓励，下一本也开始紧跟着创作起来。
然而半个月过去，影视推荐榜上已经换了新一批的作品，可乔渔作者后台却仍然是安安静静的，编辑短信一下也没红起来过。
乔渔已经猜到了些，失落是失落，但也打起信心继续写下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