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渐渐远去, 穿过村庄, 驶上乡道。
路两边的风景依旧,却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来时是悲壮的, 像是踩在最后的刀刃上, 下一步就是一刀两散。而回去, 是愉快轻松的,脚踩在了实地上,未来就是他们的以后了。
乔渔靠在座椅上, 侧脸看着那一片片田野山川,心情也像这冬日的阳光一般,开阔、晴朗。
搭在腿面上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拉了过去, 握在掌心里。
她转回头看了他一眼,两人心情都与来时的不一样, 情感更是跟没吵架之前截然不同。
她窥见了他十年之久的秘密,他得知了她坚强外表之下的脆弱。明明前一刻还在为即将分离做准备,下一秒却是拥有永久相伴的权利。
这感觉太过刺激了,像是在蹦极,从高空坠落,以为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却又被拉了回去。
江枫无法诉说最近几天的情绪,难受得最狠的时候他几乎都要克制不住地再次哀求,求她留下来,所以协议一拖再拖,就怕真的拿给她了,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乔渔呢,不过是再次打回又是一个人的孤苦伶仃,她做好了准备,毅然决然,也做好了以后都是孤家寡人的准备,她实在再经历不起一段感情的伤害和消耗了。
如今再回头看,如果那时候她没有踏进厨房那一步;如果奶奶没有回想起来;如果不曾提醒她去看他的钱包,一切的一切,在今天回去时就会结束。
她回握住他的掌心,在寒冷的冬天里,他的温度是那么温暖舒服。
她心存庆幸,他们还能走很远很远。
或许现在无法定义有多远,只有时过经年的苍苍白首才能证明。
江枫开着车,乡间道路无法转头回视,只是捏着手心揉了揉。她的手柔弱无骨,捏在手里把玩是极舒服的温软。
她的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他感应得到,快速地扭头看她一眼,见她目光柔软、炙热,唇角挂着温柔笑意,灿烂得比车外暖阳都要逊色。
江枫心脏极速塌陷,浓重的感情涨起铺天盖地的浪潮将他淹没,而他心甘情愿。
手心握紧她还不够,他更想抱她、亲她,甚至就地正法,深深地埋入她的身体里……
前方飞速驶过来一辆车,他吞了吞干涩的喉咙,转回头把着方向盘,等安全会车过之后又忍不住扭头看她。
他知道这很危险,可他忍不住。
她晶亮的眼眸闪闪发光,笑的得意,为他情不自禁被她视线勾引到,下巴抬了抬,“看我做什么?好好开车啊。”
江枫应了声,转回头看了会儿路又转回来看她一眼,目光莹润,“乔乔,别看我了。”
“你是我老公,我看不得了?”她故意问。
江枫:“……”
他深吸一口气,看一眼路况,这条路他来来回回不下十年,一眼就知道前方不远处有个路口,一脚踩下油门,轿车加快速度。
乔渔见他说过话之后就不再转头,轻挑了下眉梢,勾起指尖挠了挠他的手心,没成想他居然一下放开了,手收回去放在方向盘上。
她不乐意了,双手抱胸,眼风斜了过去。
江枫没说话,只是八风不动地看着前方看,在乔渔等了会儿憋不住要开口时,轿车直直冲着路边飚去,她这才变了脸色。
下一秒,“咯吱”一声,轿车在公路边猛地停下,路边外面还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上面留下很多车撤印子,应当是停车休息的。
他明明知道这个地方,还开这么快,简直要吓死她了,乔渔柳眉一竖,扭头就要说他,却听到安全带解扣的声音,而她转过去的头正好迎接上了他,温热气息袭上来,唇瓣被他张口含住。
江枫轻轻一咬,她的唇肉就陷到他的牙齿中间,惩罚的意味很浓。
他漆黑的眼眸盯着她,她也没闭眼,盯着他看。
片刻,他到底也是不忍心真咬她,改为温柔地亲吻舔舐,一寸寸吻过唇瓣。
双手探过去拢住她的肩膀,掌心托着她的后脑抬起来,亲吻撤开一半,鼻息相贴,他声音柔软:“下回别这样了,不安全。”
她眼眸早已被他亲吻得旖旎粼粼,轻轻地哼了声以作答应。
江枫笑了笑,掌心揉揉她的脑袋,滑下来按住柔软的后脖颈,一口吻上,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卷住柔软狡猾的小舌拖到自己的口中蹂躏。
吻过半晌,热烈的攻势转为温柔,他放开她的舌尖让她均匀呼吸,额头相贴着,他又吻了吻她的鼻尖和脸颊。
“要是晚上就好了……”
乔渔蹭了蹭他的手心,一时不解:“为什么?”
他幽幽地盯着她,“要是晚上你就逃不掉了。”
乔渔后知后觉,仰头看向车窗外,周围全部都是山川,乡道车少,半天也才会遇上一辆,别说在晚上,那更是几乎没车。
她噗嗤一声笑开,语调绵绵娇娇:“老公,我还真没试过车,震呢。”她抬手挂在他脖颈上,“要不试试?”
江枫呼吸急促了几秒,还真扭头看一眼时间。
中午两点,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时间太早了。
干坐着等着,也不是不行。
他伸手解开她的安全带,想要将她整个抱到驾驶位上坐着,然而手刚环上腰身,电话就响了。
是齐宇打来的,说母亲今天的手术,小心翼翼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
江枫一时顿住,而后看了乔渔一眼,她也听到了,懒洋洋坐回去靠在椅背上,一副扫了兴头的模样。
江枫回齐宇,说已经在路上了,四点左右就能到雁汀。
挂了电话,江枫伸手拉过她,两人面对面,他抬手给她捋了下刚刚亲吻弄乱的头发,“下次,下次好吗?”
“你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可信度了。”她乜了他一眼。
说的是昨天的事,明明前天晚上都说好了,他忙里偷闲上来,他们偷偷做个小爱,结果这人没时间去镇上买套,导致他们昨晚也依旧没能尽兴。
江枫吻了吻她,乔渔仰头回吻,黏黏糊糊了好久才结束。
回到雁汀已经是下午四点了,两人路过商场买了些水果牛奶和零食提着去了医院。
病房里齐宇在等着他们,把东西放下后一起去了手术室外,齐大海坐在椅子上垂头等着,见他们回来还诧异了一下,而后问起家里的老人身体健康情况。
江枫说一切都好,让齐大海回去先休息,这里他们照顾着。
齐大海也不推脱,手术上午进去的,到现在还没出来,他一整天都是紧绷着的,晚上还要陪护,现在不休息一下抵不住的。
江枫送他回去休息,齐宇和乔渔就在手术室外等着。
到六点,手术室大门才打开,胡玉蓉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乔渔和江枫迎上去,医生说手术很成功,齐宇瞬间都吸鼻子了。
回到病房,其他两个病床上已经安排了病人住进来了,有些吵闹,乔渔看了眼,拉上隔断帘。
晚饭吃的也是医院的食堂,匆匆吃完就得赶回病房。
胡玉蓉已经醒来了,那会儿乔渔领着齐宇去吃饭,守在病床前的是江枫。
见到是他,胡玉蓉愣了好一会儿,江枫起身,倒了杯温水,“妈,喝点水不?”
胡玉蓉还戴着氧气罩,点了点头。
江枫摇起病床,挪开氧气罩,胡玉蓉接过水小口小口喝了几口,放下水看了周围一眼,“你齐叔叔呢?还有乔渔没来吗?”
江枫接过水放去陪护柜,正要回话,胡玉蓉想起什么似得,急忙问:“你跟乔渔是不是吵架了?”
江枫摇头,说:“没吵。”
但胡玉蓉像是没听进去,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手背上的滞留针都扯到了,江枫忙抚平她的手,“妈……”
胡玉蓉急道:“江枫啊,以前都是我有眼无珠,说话难听了些你不要介意,你跟乔渔好好的过日子,婚礼等我出院就可以提上日子了,彩礼不用那么多,随便一点就行了……”
看着他的脸色,胡玉蓉又改口了:“彩礼也不用了,你们两小口把日子过好就成,你看行不?”
江枫无奈,将病床往下摇了一些,“哪有嫁娶不用彩礼的,妈您就放心养伤就行,这些不用您操心。”
胡玉蓉还是有些固执:“那就意思意思十来万就行了,你家离这也挺远,也不用你奶奶他们再辛苦过来商量一趟了,就这样说定了,下次来过礼就成了,乔渔的八字我明天让你齐叔叔写给你们……”
或许是病中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江枫,而不是最亲近的齐大海或者是齐宇乔渔姐弟,胡玉蓉一时有些伤感,情绪波动也极大,以前不好意思说的话也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江枫也不再打断她了,知道她情绪不稳定,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姐弟两快上来了,他摸了个苹果削了起来。
不过几分钟,乔渔戴着齐宇回来了,两人手里还都提了晚餐,一份是给江枫的,一份是白粥,给胡玉蓉的。
回来见胡女士嘀嘀咕咕的,乔渔瞥了她一眼,拉过江枫,带他去外面吃饭去了。
病房外面的楼梯间旁边有个休息区,放了许多桌椅,两人坐下,江枫打开晚餐,安静地吃了起来。
乔渔坐在对面,好奇他跟胡女士聊了什么。
江枫说随便聊了几句。
晚上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多了。
乔渔把电脑提去书房,打开查看了眼小说的数据,而后更新了一章存稿,整整一万字的更新,也是入V当天的福利,这还是自慈告诉她的。
更完她就盯着看了会儿,后台没有一丁点收入。
她先用自己的小号订阅了一章,而后赶紧转回去后台看了眼,才九毛钱。
她实实在在体会到了一分一毛都来之不易了。
转回文档空白页,她今天还没来得及码字,但也不想码了。
果断关闭电脑,起身的时候往对面书桌随意一看,就看见他放在几本设计书中间夹杂着的泛黄硬壳笔记本,乔渔俯身抽了出来,捏着往卧室走去。
路过客厅,他正在茶几面前开线上会议,乔渔指了指书房,让他去用。
江枫点头,而后目光顿了一下,落在她手里的笔记本上。
乔渔捏着晃了晃,进卧室去了。
江枫张了张口,电脑里传出声音:“江总监觉得这个提案怎么样?”
他转回电脑,点了两下鼠标,快速看完提案,给了两句建议,等会议里的高层继续研讨,他扭头再看了眼卧室,最终无奈地杵了杵额头,拿着笔电进了书房。
乔渔进了卧室没急着看日记本,而是去洗了个澡出来,吹干头发,在床上半躺下来,床头灯调为温和的阅读光线。
再次打开这本日记本,心情已经和第一次打开时的完全不一样了,有兴奋,有好奇,更多的是甜蜜。
她的身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人的回忆里。
她的年少时期其实很枯燥,她也没有写日记的兴趣,班里很多女生都爱写日记,就唯独乔渔不写。
她觉得没什么好写的,如果说真要写,那或许留下的也只是父亲去世时那一段时间的苦怨,毫无价值可言。
但她没想到的是江枫居然会写,他一个理科男学霸,居然也会有这么细腻的情感。
翻开第一页,他说那是第一眼见到她的印象,乔渔回想,已然忘记,她唯独记得的,就是那场暴雨,他和他父亲拖着湿哒哒的身体上车,在她给他递出纸巾那一刻时,她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
卧室的门被推开,乔渔抬起眼帘,“开完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