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谦虚了,安静听着。
“压抑了二少爷的本性,不好。”张叔淡淡说,“而且昨天,你没跟着二少爷进霍元集团,导致少爷错失道歉良机!老爷之前不是亲自点过你,任何事都要跟在二少身边,你连这点都做不到。”
“还有前天,二少爷口无遮拦时不知道阻止,从而得罪了霍家大少爷,也是你这个保镖没做到位。”
孟南枝:“……”
心里有句脏话不知道要不要说。
“这些也就不说了。我问你,你对霍家大少爷是真的了解吗?”
孟南枝:“……不太了解。”
她上哪了解去啊,反而是外界传的什么,她就原话复述给二少什么。
“这就是你的失职了。作为二少爷的保镖,你的职责是在二少要出发去道歉前把霍大少爷的脾性了解清楚,以便二少更能精准道歉。”
孟南枝面上不显,心里一百万个草泥马。
老东西,你要不要看看你说的是什么鬼话呢?
“你今天晚上就在外面候着好好反省。”张叔一撇手转身,不忘撂下一句,“你这个月的奖金全扣了。”
孟南枝一瞬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道已经远去的身影。
全扣?
全扣??
五万全部扣了???
张德锐!
你个老东西的要不要再考虑考虑啊喂!?
孟南枝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双手的拳头握了又握,骨节咯咯咯作响,最终也只能无能狂怒。
几分钟过去,暴躁心绪才稍稍平缓了一些,她看了眼宴会厅门口那群保镖,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往外走去。
宴会厅外的走廊长长的,古罗马式壁灯光线昏黄,打在墨金色釉面地板上却亮得反光。
卢浮宫风格的设计一直延续到外面,走廊上隔几步就是一副奢靡壁画,罗马柱根根笔直而巨大。
孟南枝边走边捞出手机,拨了个京北的号码,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的那根罗马柱旁,电话接通,她也转身藏于柱子后面。
“青云,在忙吗?”
“南枝姐,我不忙。”话筒那头是一道清脆俏皮的声音,“你好久没打电话回来了,是要回来了吗?”
“没有,还有得大半年时间呢。”孟南枝靠着罗马柱,想了想,问道,“最近老二在京北吗?”
“在的呢,你找他有事呀?需不需要我给你传达?”
“嗯,想麻烦他帮我查个人。”
“哪里的?还要老二出马?”
“就京北的。”
“也是有钱人?”
“对。”
“说不定公司里有备案,你说说看是谁,我给你查查看。”
涂青云说着,手机夹在肩膀上,拉出键盘来,输了几段代码,跳出来一个不太正常的代码框。
一些雇主的详细资料确实会保存在老二计以澜这个顶级黑客做出来的加密程序里。除了老大和涂青云能看,一个是公司创始人,一个是资料保管员,其他人是没有权限查看加密文件的。
就算有资格看也找不到在哪,一是不知道代码源,二是解锁得用老大或者是青云的虹膜才能解得开,连老二自己都不能。
一般都是保镖与雇主签了合同之后,需要了解到雇主的喜好时才会让保镖知晓该雇主的资料。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孟南枝也不确定霍家这位的详细资料公司有没有备案,如果用不到老二那是最好的,毕竟这位私家侦探、顶级黑客的酬劳她实在是出不起。
“霍锦西。”她报出名字。
涂青云哦了一声,正要进行第二道解锁,随即后知后觉飞速撤开眼睛,嗓子破了音:“你说谁?!”
孟南枝反而冷静了:“霍锦西,霍家大少爷,霍元集团的董事长。”
涂青云:“……”
“姐呀,你真是我好大姐,你好端端的查他做啥呀?”
孟南枝摸了摸鼻尖,咕哝了一声:“你就说你那里查不查得到?”
“当然查不到啊!”涂青云头疼,“你也别指望老二了,跟霍家相关的,不管出多少钱他都不会去查的,我劝你也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孟南枝微微叹气,看吧,她就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可港城这边的人不知道啊,那奖金啊,就像是大风刮来的,张德锐张口一吹来了,张德锐闭口一吹又轻飘飘给刮走了。
涂青云听到那声叹气了,知道南枝是放弃了,她也放心不少,撤回代码框,桌面恢复原样。
一时没忍住好奇:“你要查他的什么啊?”
“性格脾气什么的,爱好啊,情感私生活啊,有什么查什么……”话没说完——
“谁在那里?!”孟南枝一把挂了电话,警惕探身,往长长的走廊看去。
第7章 “孟小姐,再会。”
走廊寂静幽长,一盏盏昏黄壁灯连成一条光源,光洁可鉴的墨金色釉面地板一路通到头,明明没有任何人影,甚至连一丝杂影也无。
孟南枝却是立即将手机丢回口袋里,神色警惕地朝前走去,穿的是高跟鞋,落脚的声响却被巧妙隐去。
走过倒数第三根罗马柱,走廊这边的柱面被灯光照耀着,光滑洁白,看不出丝毫异常,而反面却藏匿于黑暗里。
她面色毫无波澜,就在即将要走过时却是折身快速靠近,而后五指成爪,径直往罗马柱后面袭击而去。
出其不意的攻击使得对方连防备都没来得及,她一把抓住衣领,毫不客气地将其逮了出来,整个过程快得只有几秒钟。
颀长的身影随着她的大力抓逮往前倾斜,孟南枝厉声质问:“什么人——”
话音却在下一秒撞见对方那抹刺目冰凉的眼镜时猛地卡住,血液也跟着凝固了。
而后一张精雕玉琢的俊脸就那样不设防地出现在灯光之下,薄薄的唇瓣间还衔着根没点燃的香烟,镜片后漆黑的眸光幽幽落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
是与前两次的儒雅和矜贵不一样的匪痞之姿,像一个流连花丛的翩翩公子,是那么的风流倜傥、蛊惑人心。
可他,偏偏不是那样的人。
孟南枝心脏剧烈一抽,不知是吓的还是其他什么引起的,她飞快撤开手,一步后退,恭敬欠身。
“霍先生。”语气里有了一丝不冷静的颤意。
她完全冷静不了,这人怎么会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这里?
就差一点点了……
霍锦西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两秒,齿尖轻咬了一下滤嘴,也没管领口那已经被扯皱了的衬衣和松开了些的温莎结,而是伸出骨节分明的手,遒劲腕骨上佩戴着掐丝珐琅高级工艺的百达翡丽表王,墨蓝色表盘折出冰冷的光。
孟南枝吓得一时间闭了眼,但却没有往后退开,她已经形成了习惯了。
当初刚来港城跟在潘二少身边那些日子,这位叛逆的少爷公子不喜欢她,认为她是董事长派过来监视他的。
因此想尽了一切方法来折磨,有一次她退开了,当场就给她开了一张一万的罚单,她得罪不起,就都受着了。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只是很轻地一声打火机的声音响起。
她一时间怔住,只愣愣地睁开眼看过去。
而后才发现,她站着的侧边,在巨大罗马柱旁有一根银白吸烟柱,台上放着白砂石。
也是她魔怔了,像霍先生这样的清贵君子,怎么可能动手打人。
真有需要动手的人或事,他也不必亲自出手,自会有大把人上赶着代劳。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只不受昏黄灯光所影响的冷白皮手指捏着打火机放回原位。
一股浅淡的,香烟燃烧后的沉木香气飘散在空气里。
没人说话,时间也好似静止了下来。
片刻,一道低缓的、质感犹如磨砂的声音响起:“孟小姐想查我,何必去问别人呢。”
孟南枝头皮瞬间一紧,有什么比在别人身后说‘坏话’被当事人抓包更为掉马的,当属于此时此刻了。
更甚至这是潘家二少和何家大小姐只说了一句“外地佬”都要赶着上前来道歉的人。
——是她连得罪都得罪不起的人。
孟南枝闭了闭眼,急忙解释:“您听错了,我没有想调查您……”
霍锦西定定地瞧着她,忽而轻笑一声,修长的指尖点了点烟尾。
看出她的惊忧,反过来宽慰她:“我的意思是,不如当面来问我。我的事儿,应该只有我最清楚。”
字正圆腔的发音,慢条斯理的京调,都化做一阵缱绻钩子,直往人耳膜里钻,孟南枝忍住耳朵里的酥痒,没敢回话。
她哪敢当面问他啊,连不小心碰见都要退避三舍的大人物,当面撞上去跟那撞枪口上的鸟儿有什么区别?
那声轻笑点醒了她,刚刚那句情急之下说出的听错简直是在胡扯。
这根罗马柱跟刚刚她打电话那根不远,中间只隔着一根而已,那么寂静的环境下,想不听见都难。
孟南枝大脑高速转动,最终还是果断认错,后退一步,朝着他弯下腰,鞠躬、道歉:“对不起霍先生,我不该私自查探您的隐私,是我一时昏头,请您原谅我。”
道歉就该有道歉的姿态,孟南枝从前也不是没有给那些少爷千金们道过歉。
比起弯不下的腰杆来,等张德锐或是潘老知道刚刚她又得罪了霍大少爷,不知有多高的罚单等着她呢。
更何况确实也是她做错事在先被人抓了个正着,怎么都是该道歉的。
脑海里一时间思绪纷呈,都没注意到刚刚拿打火机的那只手又伸了过来。
这次却是轻轻抵住她的肩头,而后她下伏的肩膀就被抬了起来,她莫名其妙随着这力道直起上半身,道歉的话也卡住了。
等她站直了身体,霍锦西才绅士地收回手,轻描淡写地说:“又不是什么事儿,无需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