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青云一顿,“姐啊,更高的倒是有,但那好像只有我哥才接得下来吧?”
孟南枝没话说了,最终也只是让她帮忙留意着些。
她不像老大那样是特种兵退役能力卓绝,也不像老二那样有技术,她只有一身蛮力功夫,赚得到的钱也少,想要赔这笔违约金,简直难如登天。
快速吃完泡面,孟南枝往小床上一扑,带起的风将她床头置物架上的卡片吹飞下来,掉落在枕头上。
她伸手捞了起来,制作精良的黑金色名片,捏在手里质感都不一样。
这是那天在潘老爷子的吊唁仪式上,江助理给她的。
孟南枝原以为是江助理的名片,然而翻过名片一看,微微怔了怔。
简约精致的一张名片,没有公司也没有职位,只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道声音在耳边回响起。
孟南枝捏着名片呆了会儿,找来手机,快速翻开通讯录的联系人。
里面也存了一个电话号码,她又看了眼名片上的数字。
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电话。
但都是他的。
一个公,一个私。
孟南枝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名片和电话。
有事给他打电话?
是霍先生的话,那她这个事,或许也就不是事了吧?
可她有什么资格去麻烦人家?
她身上也没有可等价交换的东西,人家凭什么来帮你?
萍水相逢的过客,要不是在潘家做了一段时间的保镖,他们甚至都不认识。
无非也就是大千世界里一个在天的高不可攀,一个在地的平凡碌碌。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阶级与阶级之间的差距。
有人为五斗米折腰,有人站在名利场笑看风尘。
孟南枝轻叹,将名片丢进垃圾桶,手机里的号码也删除。
怪那晚她表现得太过无助,惹来了高位者的一丝怜悯。
可她也明白,在没有可交换的条件下,一句客套话而已,不能当真。
……
寂静雨夜,风声消弭,只余滴滴滴滴的雨滴坠落在窗户玻璃上。
本该是个深度睡眠的夜晚,孟南枝却陡然睁开眼睛往门口看去。
很重,又很杂乱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地走了过来。
最终停留在她的出租屋前,半晌都没动作,只余略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片刻,一丝酒精味随着空气飘进屋子里,孟南枝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坐起身,轻巧地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拿出一把军用短刀。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随之而来的是一道低哑迷糊的声音:“孟南枝……”
潘少帆?
他是怎么找到她住的这个地方的?
“砰砰砰……”
房门被拍得震天响。
孟南枝抬眸紧盯着门板,眉间生了一丝厌烦气。
一声接着一声的拍门声化作浓重窒息的巨爪,在黑夜里一寸寸掐紧她的喉咙。
孟南枝重重吸了一口气,将短刀丢在枕头边,光着脚下地,就站在门后也不说话。
屋外的敲门声与呼喊声一直延续,走廊上的租户被吵醒,纷纷出来撵人。
可喝醉了酒又见不到人的潘少帆更是憋屈,出来一户怼走一户,大有种非得把所有人都吵醒的架势。
听着一门之隔的吵闹声,孟南枝仰头靠在墙壁上。
潮湿闷热的空气、嘈杂的吵闹声、逼得人发疯的窒息感,都让她有了一股尽快逃离的冲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拍了、也踹了,外面的人闹够了,被人架着走了,这个漫长的黑夜才恢复了安静。
孟南枝定定地站着,站到脚趾冰凉,她才走到垃圾桶旁,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伸手捞起丢掉的名片。
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按下去,也不管是否是深夜,眼睛一闭,电话拨了出去。
可不到一秒她又立马挂断,像是溺了水的人猛然上岸,仰头靠在床尾大口呼吸。
她到底是不敢,也拉不下脸来。
家庭因素,孟南枝从小就自立惯了。
成长的路上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她都从未求过什么人,更别说是这样一个萍水相逢、没有可交换条件的高位者。
又或许是她过分冷静清醒,知道这个电话拨出去,欠下的,将是她永远也还不起的。
然而刚放下的电话却又突兀地震动了起来。
孟南枝神经倏然收紧,那嗡嗡嗡的震动声像绵延不绝的迢迢流水,持续了很长时间。
不像她,只拨通一秒就挂断,电话那头的人有着足够的耐心。
她抿紧了嘴唇,拿起手机,看着那串京北归属地的电话号码,在自动挂断前一秒接通。
然而她也只是举着电话,一时四顾茫然,嗓子里像是吞了千斤棉花,不知道要说什么。
明明,是她有求于人。
还是对方先出声,男性嗓音冷冽低沉,好似就在耳边:“孟南枝?”
没预料到他会突然喊她的名字,孟南枝心脏颤了颤,屏住呼吸,“是我。”
对面浅浅地应了声,没多说话,但也没挂断电话。
孟南枝脑子乱成一团,一时找不到话头,只得胡乱开口:“您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
孟南枝张了张嘴,想起现在已经是半夜,赶紧道歉:“不好意思霍先生,大半夜打扰您了。”
听到他声音的这一刻,孟南枝又格外清醒了,挽尊般的羞耻让她迫切地想要解释点什么,却忘了越急越容易出错。
“江助理给了我一张名片,我以为电话这头是他。”
然而名片上面有名字,不可能看不到。
霍锦西没戳穿她的蹩脚借口,只是问:“遇到解决不了的事儿了?”
满肚子的解释烂在了嗓子口,孟南枝说不清这一刻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安抚的错觉,眼睛有些酸涩,她也懒得再维持那虚伪的清高,伤神费脑,太累了。
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霍锦西心口软了下去,睁开眼,眸色晦暗不明地看向漆黑夜色。
重逢后每一次见到她都是冷睿聪慧,和少时一样,懂得智取,也懂得审时度势,好似什么事到了她手里都能顺利解决。
难得见她这么无助的一面,即便没有少时的恩情,他也会帮上一帮。
更别说,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随手掀开被子,抓起睡袍套在身上,他不喜欢睡觉时还有衣服束缚着身体,因此只要在家都是裸睡,腰带系好,往外走去。
踱步到露台上坐下,霍锦西打开烟盒,抽了根出来咬在唇间。
已经是夜里两点了,这个时候的电话,一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需要我帮你解决?”
孟南枝底气不足地应了声,道:“如果您不方便也没事的。”
电话那头一时没了声音,孟南枝有些挫败,刚要鼓起勇气说两句不方便就算了的场面话——
打火机掀开的金属声传来,接着是他低醇的嗓音,似浸润了香烟的柔和。
“想让我给你解决事儿倒是简单,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孟南枝一听,心底的挫败和满腹纠结没了,整个人瞬间精神了:“您说您说。”
有条件好啊,有条件就能谈判,有条件就公平了。
不存在谁求谁,也不存在谁欠谁。
“之前你想的不错,我确实想让你跳槽过来我这边做保镖。”
孟南枝又纠结了:“您身边都是高手……”
“不是我身边。”霍锦西咬着烟浅浅一笑,“是霍总身边,她需要一名功夫过硬又聪慧伶俐的女保镖,而你刚好合适,只不过之前你没有跳槽的想法。”
这话里的意思是在夸她么?
孟南枝脸不争气地红温了,嘀咕:“不是没有跳槽的想法,是违约金太高了我赔不起。”
“是我挖你跳槽,比起那点儿违约金,霍简卉的人身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这倒也是,他们这些大老板一天挣的钱都比那点违约金高。
不知道为什么,孟南枝总觉得不对。具体哪里不对这一时她还没想到,他下一句话就问过来了:“帮你解决事儿的条件就是要你跳槽到霍总身边做保镖。”
“不知道,孟小姐同不同意?”
霍元集团CEO霍简卉,孟南枝有远远见到过一次,在陪前雇主千金去的一次慈善拍卖会上,那一袭白色高定西装的冷艳女人,虽然倨傲冷淡,但待人有礼,气度不凡。
孟南枝挣扎了只有一秒,说:“同意的。”
“好,我知道了。”霍锦西弯了弯唇角,整个人云淡风轻,却又手握全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