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来到霍家之后,这还是第一次见自家老板吃到撑,需要用到健胃消食的地步。
平时饭食几乎可以说是寡淡,给他一种吃饭只是为了身体机能能正常运转,而不是为了吃。
他就觉得老板失去了一大常人的快乐,人有口腹之欲就是为了能体会人间美食所带来的愉悦。不然怎么会有人为了一口之欲,而做下种种匪夷所思的举动。
但他家老板身上就没有这种欲望,尤其是往后这几年,活得越发没人样儿,像天上的仙,无欲无求。
“老板!您,您终于吃得下饭了!”江淮丙几乎要立马给在京北和府里头的葛管家打去电话,告诉他,您的大少爷终于吃了一顿饱饭了!
霍锦西睨了他一眼,语调平平:“大惊小怪。”
江淮丙收敛脸上的喜色,问道:“是因为孟小姐吧?”
后者靠在卡座上,神色浅淡,没回这句话,而是说了句不相干的:“你吃过烤馒头吗?”
江淮丙点头:“吃过啊,十多岁的时候吃得最多。”他回想起那个在记忆里已经有些模糊的贫困乡镇,也带起了那时候遇到自家老板的回忆,不由得顿悟,“老板您也吃过?还是孟小姐给您的?”
霍锦西看他一眼。
江淮丙暗自嘶了一声,所以根本不是老板又能吃得下饭了,而是要看一起吃饭的是什么人。
江淮丙敢保证,他现在要是夹一口吃的到老板碗里,保不齐那碗连菜都能被直接给扔了。
那这孟小姐简直就是良药啊。
他再次问:“老板,您真不打算把她撬过来吗?”
霍锦西站起身,声音冷淡:“啰嗦。”
江淮丙跟上他,孜孜不倦地诱导:“您看孟小姐在那什么潘二公子身边多危险,忙到大半夜不说,还吃不饱。就上次在宴会上,她都是站后面干等着的,也不知道那晚她有没有吃上一口饭……”
前方男人的脚步顿了顿,锃亮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几欲生了根,却又重新迈步。
江淮丙就知道,这招对他有用,看似不关心,却又比谁都在意。
第17章 “要不您跳个槽,来先生身边?”
孟南枝紧赶慢赶回到十六层, 刚打开房间门就和穿着浴袍,双手抱胸站在客厅,一脸怒气腾腾的潘少帆对上视线。
她伸手按开客厅的灯, 柔和灯光照亮整个套房,缓慢关上房门:“二少, 您醒了。”
潘少帆不说话,见到她的那一刻,怒意也减了许多, 只冷冷地斜视她一眼,转身抽起一瓶酒店专供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不甚满意地皱了皱眉。
孟南枝知道他龟毛又犯了,转身要去开门:“楼下贩卖机里有依云矿泉水, 我去给您买。”
“回来。”潘少帆将盖子拧上,扭头看她,“干什么去了?”
孟南枝规矩站好,说:“有点饿了就去吃了点夜宵。”想起他也一样, 几乎也是没吃什么东西,立马道, “您吃不吃夜宵, 我给酒店管家打电话订餐……”
“不用了。”潘少帆怒气彻底消了, 踩着一次性拖鞋走到落地窗全, 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坐下,洁白浴袍叉开下摆, 孟南枝转开眼, 跟在他身侧。
片刻,潘少帆抬起食指和中指, 夹了夹,孟南枝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只出来夹在他手指上,而后摸出打火机,“嚓”一下点着火,躬身举着火苗过去。
香烟衔进唇里,潘少帆叼着去点燃,亮堂暖黄的火光下,他边点香烟边抬起视线看向对面。
许是燃起的青烟模糊了孟南枝的面容,潘少帆罕见地在她脸上看见了柔和之意,是在冷睿之间迸发出来的,如荒芜山野间的一抹春意,是那样的吸睛、灼目。
他狠狠吸了一口尼古丁,肺和心脏一时之间被蜇了一下。
不痛不痒,但却无端叫人躁动。
他翘起二郎腿,点燃的香烟已然飘起大量青烟。
藏了一丝,雾里看花的情悸。
缓缓吐出清烟,潘少帆抬手弹了弹烟灰,说:“以后肚子饿了直接说,别搞得是我虐待你似得。”
孟南枝点头应下。
潘少帆下巴示意了一下他身侧的沙发让她坐下。
孟南枝坐在了沙发那头,身姿笔挺。
潘少帆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不爽道:“我是什么病毒垃圾不成?坐这么远干什么?”
孟南枝于是挪过来一些,潘少帆还是不满意,猛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一侧一拽,孟南枝整个人就被拉了过去,要不是她定力稳,只差一点点就撞上他了。
潘少帆这才满意,握着的手并没有松开,而是捏了捏,“怎么这么瘦?”
“?”孟南枝莫名其妙。
二少怎么忽然关心起她的健康来了?
对上她眼眸里的疑惑,潘少帆吞了一下喉咙,夹起香烟快速吸了一口,放开手的同时,转头看向窗外。
将将五点,天际已经开始泛起一丝丝亮白。
一室寂静中,潘少帆颓废道:“我该怎么办呢?”
“爷爷那么护着潘少扬,我永远也扳不倒他了吧?”
片刻,他忽然转头,说:“要不直接曝光U盘里的东西吧……”
“U盘里的东西不是拿来曝光的。”孟南枝说。
“嗯?”潘少帆不解。
孟南枝看了眼套房,想了想还是靠近潘二少,掩嘴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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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像是戏剧化一般,狗血又吸睛。
先是游艇晚宴第二天,贺氏便来了人从潘家抓走了那个短发女人。
港媒的狗仔闻风躁动,围着几个抓人的保镖助理采访为什么从潘家抢人,之后爆炸性的新闻就出来了——
什么“潘家私□□贩”“潘氏是否成为下一个□□窝点”“潘氏与毒为谋,欲与整个港城不共戴天……”等等博人眼球的大标题全都打在新闻首页。
潘公馆外更是围了几层记者狗仔,更有甚者追踪到了半山别墅,不知怎么钻进去的,最后直接与休养的潘老爷子来了个面对面采访,随后潘老爷子就被送进了ICU。
新闻发酵得厉害,有几个那天晚上去了游艇晚宴的少爷千金们这才反应回来,那晚掏枪的居然是毒贩,又散发了些猜测出去。
“潘氏总经理潘少扬吸毒”“潘少扬与毒贩交易”“潘少扬不堪为潘氏总经理”等等词条上了两地热搜,引来许多内陆匿名爱国人士的大肆批评,于是热度更大了。
潘氏股票开始涨停,继而断崖式降水般大幅度往下跌,给潘家来了个措手不及,刚醒来的潘老爷子一气之下再次被进了ICU。
紧接着警方也介入进来,潘家人一个接着一个被请去警署喝茶,连病中的老爷子也不例外,只不过因情况特殊,是警方上门来进行询问的。
这次之后,外界再听说潘家的消息就是在几天之后发布出来的讣告——潘老爷子于医院病逝,享年83岁。
葬礼这天,港城下起了霏霏细雨。
因这段时间外界对潘家的舆论,仪式举办得很低调,也就导致了潘公馆设灵仪式上,来吊唁的人也很少。
来的大部分也都是老爷子在世时的好友,年轻这一辈的几乎没人来。
潘公馆三楼,西北卧室里。
潘少帆一袭黑色衬衣,双手插着兜站在窗前。
左前方不远处是潘公馆的大门口,绿色草坪上停了几辆豪车,好半天过去才又有一辆黑色轿车驶进来。
孟南枝拿着黑色西装外套过来,提醒道:“少爷,该穿衣了。”
潘少帆扭头,手从兜里伸出来,孟南枝上前给他穿衣,正在扣纽扣时,他忽然出声:“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孟南枝一顿,扣上最后一颗,解释:“我并没有做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伸过来捏起她的下颌,孟南枝被迫抬起头,直直看向那双风流带着一丝倜傥的桃花眼。
潘少帆微微俯身,侵略般的目光从她眼眸滑到涂着浅淡梅子红的唇瓣上,嗓音漫不经心:“那你那时候叫我别轻举妄动是什么意思呢?”
孟南枝皱了皱眉,想要挣开,下颌上捏着的力一时之间重了,她有些吃痛,不得不扭回头,再次看向那双桃花眼。
“我确实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天意。”
“又或是,少爷您不喜欢这个天意?”
“天意?”潘少帆笑了,缓缓松开手,见她下颌上已经有红印,他曲起指尖蹭了蹭,眼睛盯着她,话却漫不经心,“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喜欢得要命。”
孟南枝被蹭得心底毛毛的,衣服下的皮肤上都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立马往侧边一扭头,避开了他的手。
潘少帆倒也不介意,拿起旁边桌面上的白色康乃馨,花有两朵,他偏偏扯开来,将其中一朵别在孟南枝的制服外套上。
“老爷子一倒潘少扬就跳不起来了,往后我能不能进公司,可全仰仗你了。”
孟南枝皱了皱眉:“少爷,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公司里的那些事我不懂,你要仰仗的是潘老先生。而我,合约期一到就回内地了。”
“是吗?”潘少帆笑了笑,好像不在意,只慢条斯理地摸了摸她衣领上的花朵。
孟南枝回道:“是的。”
下一秒,孟南枝胳膊被他一把攥住,他瞬间靠近她,紧紧盯着她的眼眸瞬间有些癫狂。
“孟南枝,你想离开我?!”
孟南枝被他那双眼睛惊到,心脏微微一缩,他这个反应……
“咚咚咚——”房间门被敲响。
“二少爷,吊唁的人来了,老先生让您下去。”
潘少帆回神,放下攥着孟南枝胳膊的手,凉凉地看了她一眼,“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怎么?嫌工资不够高?等老爷子的事过了,我找张德锐把你要过来,以后我开你工资。”
孟南枝垂下眼帘,平静地道了声谢,而后提醒:“该下去了少爷。”
潘少帆见她没什么异色,心底也放心不少,一把抄起桌面上的康乃馨,胡乱别在胸口,大步往门外走去。
灵堂设在一楼,冷冷清清的。
潘少扬最近这段时间被外界舆论折磨得不轻,最爱护他的爷爷又去世,一时的打击之下,整个人弥漫着一股阴郁之气。
此时见潘少帆从楼上下来,浑身潇洒,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笑容。
就是他!
就是他毁了他一生,害死了爷爷!
潘少扬握拳,猛地从地上起来,冲过去一把抓住潘少帆的衣领,扬起拳头就要揍下去。
孟南枝眉头一敛,一步上前捏住大少爷的手腕,而后快速往后一拧,将他的手压在背后,沉声提醒:“大少爷,这不是打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