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很乱, 让她不知该做什么好。感性告诉她,她应该立刻去找顾衍问清楚, 可理性又说着,现在或许并不是适合谈话的时候。
还未想好, 电梯叮的一声, 已经在她住的那层停下了。走出电梯,猝不及防地就和门外站着的人对上了视线。
对啊, 怎么就忘记他最近每天都会来找自己了呢?
隔着几步的距离,顾衍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确认她没出什么事, 才走前问道:“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顾衍的眉眼间有着细微的焦灼, 应该是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沈岁宁看着他,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沉默着走到门前, 用指纹开了锁。
进门, 换鞋, 将包在门边放下。
回过头,他仍旧在门边站着, 视线始终跟随着她, 神色一如既往的温和。
贺朝的话混杂在脑海, 让她开始怀疑,面前的他到底是不是真实的顾衍。
在她的认知里, 顾衍一直是个温柔的人。虽然因为五官太过锐利,面无表情时看起来会有些凶,但他其实很少发脾气,性格温和又稳定。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其他人,都很少会展露出有攻击性的一面。这和贺朝口中那个不择手段,阴沉暴戾的顾衍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看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两者之间共同的地方。可最终发现,除了名字外,他们之间毫无相似之处。
顾衍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莫名,上前一步,微笑着问道:“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
沈岁宁摇了摇头,视线仍旧停留在他脸上,轻声说:“我今天在外面,偶然碰见一个人。”
顾衍有种预感,她口中的那个人不会是他此刻乐意听到的。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问:“贺朝,你还记得吧?”
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在五年前,这个名字时常出现在他们之间——
害她受伤、往她书包里塞笔记塞零食、总给她发信息、像只苍蝇一样一直围绕在她身边的男生。
顾衍怎么可能会不记得。
只是没想到,时隔多年,自己竟然还会从沈岁宁的口中听到这个人的名字。
两人还那么巧合的,在她刚回国没一会儿就偶遇了?
他想起自己当年做过的事,再看沈岁宁此刻的神状,猜到对方应该和她说了什么,但摸不准她是否已经全部知晓,蹙了下眉,试探性地问道:“你高中同学?”
“嗯。”沈岁宁轻轻点了下头,“我高中同学。”
“遇见了他,然后呢?”
“他和我说了一些事。”她说。
顾衍的神色仍旧平静,问她:“嗯,都说了些什么?”
“你觉得他会和我说什么呢?”沈岁宁突然发问,视线牢牢锁在他脸上。
顾衍沉默了会儿,走进,将房门关上,这才俯身看着她,无奈地说:“我又不是他,怎么会猜得出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沈岁宁所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仰头看着他:“那关于他,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至此,顾衍终于确认,贺朝应该是将之前的事都告诉了沈岁宁。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笑说:“宁宁,你想我说什么呢?嗯?”
他的泰然自若让沈岁宁的心底有些发凉,同时也更加确定了贺朝那番话的真实度。
她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五年前,她站在街头试图找到他,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想到秦屿这么一个和他有联系的人时,她发觉自己对他的了解是那样少。
而如今,那种感觉更加深刻。
“他说的都是真的吗?”她问,“你之前,用手段逼迫校方让方靖退学,还让北城的学校不再接收他。你还……”
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烫,深吸了口气,才能让自己继续说下去:“你还动用权势,打压贺朝家的生意,逼他离开学校,不再跟我联系。”
“这些……都是真的吗?”
顾衍原本还温和的神色沉下来,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低声说:“如果我说不是真的,你会相信吗?”
她要的不是他这样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反问,她要的是他坚决的否定。沈岁宁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顾衍垂眸,看了眼自己空荡的掌心,再看沈岁宁充满质疑的目光,抿着唇,一言未发。
他的沉默让沈岁宁的心愈沉。她往后退了一步,抵着玄关柜,扬唇笑了笑:“所以……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你真的做了那些事。”
两人进门时都没去开屋里的大灯,只有门廊的感应灯亮着,不甚明亮,却刚好够他看清她眼里的情绪——
嘲讽、难以置信、受伤……
还有什么呢?
顾衍分辨不清了。
光是那一丝丝的嘲讽,就足以刺痛他。
所以,在知道了他做过的那些事情后,开始害怕他,觉得他恶心了吗?
可是怎么办呢?
他已经做过了。
顾衍垂眸看着她,笑了笑。再次走近,将人堵在玄关柜前,盯着她的眼睛,伸手碰上她的脖颈,嗓音沉凉:“嗯,他说的都是真的,都是我做的。”
“我让学校开除了你的同学,让他无法继续在北城上学。我还动用权势,打压了你那个阴魂不散的异性朋友家里的生意,逼他离开,威胁他不许再和你联系。这些,都是我做的。”他说,“所以,宁宁,你要因为他们来和我算帐,替他们讨回公道吗?”
这一次,沈岁宁没再躲避他的动作。脖颈上的手明明只是轻轻贴在那里,她却觉得自己的喉咙都像是被他扼住了,连喘息都变得艰难:“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我的朋友。”
“朋友?”他笑着,缓声重复她的话,“好一个朋友。”
“伤害过你的也叫朋友?”
“你其他的异性朋友难道也会往你的书包里塞小零食,将自己记得狗爬一样的笔记给你,美其名曰补偿吗?”
“你其他的异性朋友难道也会像苍蝇一样围着你打转,缠着你,不停给你发消息吗?”
贴在她脖颈的手蹭了蹭,顾衍骤然俯身,直直地望进她眼底,“宁宁,我不是神仙,也不是圣人。”
“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别人伤害了你却一点都不计较,我很小心眼,很斤斤计较,我接受不了别人伤害你,也接受不了别人觊觎你。”
那些原本不确定的,在此刻都有了明晰的答案,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沈岁宁自嘲地笑笑:“所以,哥哥在那时就已经动心了吗?”
“明明早就已经喜欢上我了,却可以继续装出好兄长的模样。”
“明明在背后做了这么多,却可以装作无事发生。”
“明明早就动心了,却不敢在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承认你也喜欢我,还执意要我离开。”
“这就是你所谓的喜欢吗?”
“你以为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心里会好受吗?”他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再看向她时,眼睛里已经有了湿意。
这还是沈岁宁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模样,眼里明晃晃的湿意向她诉说着他也在难过。
她的心口因此堵得慌,眼眶里积蓄的泪水因为两人的争吵已经隐隐有了要溢出的趋势,却还是强行压制着:“我求过你的,我说我想留下来,我想留在你的身边,可你还是要我走。既然不好受,为什么不能在我求你的时候答应我?”
“你总是什么都不和我说,让我怎么理解你?”
顾衍抬起指尖,缓慢地摩蹭着她颈边一条淡青色的血管。沈岁宁的皮肤很薄,感觉一咬就会破。
如果他咬下去,能尝到她血液的味道吗?如果他尝到了她的血液,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一部分进入了他的身体,和他身体的一部分融合在一起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和她融为一体,这样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贴近她的脸,声音低下来:“我要怎么说呢?”
“说你的母亲其实在你高考前找过我,她央求我放手,让你好跟着她去国外治病,让你好起来?”
“说我害怕自己不答应的话,你的病情会加重,症结永远也解不了?”
“还是说,我害怕你在见识了更多的人后,会突然发现其实还是那些同龄的男生更加有趣,更加适合你?”
这样的顾虑,当时该怎么和她说呢?
不论是他,还是江愉,都清楚明白她有多固执,只要认定了,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可他想要的不是她撞得头破血流,也不是短暂的拥有。比起这些,他更希望她可以健康,可以快乐,可以长长久久留在自己身边。哪怕这些需要一些暂时的牺牲和隐忍。
他已经忍了五年了,忍到她终于回来,忍到她终于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可她如他先前所顾虑的那般,提起了别的男生,并为此质问他。
他忽然就不想再忍耐了。
贴在她脖颈的手缓缓上移,顾衍轻掐住她的下颚:“我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嫉妒他嫉妒得发狂。”
“他为什么总是要像只苍蝇一样围在你的身边呢?为什么你要搭理他?为什么要看他?为什么要对他心软?”
他闭了闭眼,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却只是让那些不甘和嫉妒变得更加强烈,就连掐着她下颚的手都忍不住用力。
“宁宁,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明白,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也会吃醋,也会害怕?”
“所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了,好吗?”
话落,他不再克制,掐住她的下颚让她迎上自己,堵住她的唇。
这个吻倾注了这五年来所有的隐忍和思念,倾注了今晚所有的嫉妒和愤怒,也倾注了他长久以来对她的感情,因而显得格外凶狠。唇瓣由相接变成相碾,舌尖试图抵进时被她牢牢挡住,他掐着她下颚的手用了力,迫使她接纳自己。
他一只手下落,横在她的腰间,而后往前,将人抵在玄关柜前,彻底将人禁锢在身前,无法逃脱。
沈岁宁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这是完全不同于他上次醉酒时的亲吻,那时他也不温柔,却不似今天这般强势。她挣了挣,想推开他,他却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她咬他,尝到他舌尖的血腥味,他也仍旧纠缠着。她试图抬腿踢他,最终却被迫分开。
此刻在他面前的她,就像个任他摆弄的玩偶,横在她腰间的手松松一提,她就被他抱到了柜子上。原本掐着她下颚的手转到脑后,他要她仰着头承受自己的亲吻。
顾衍的舌尖被她咬破了,两人的口腔内皆是一片血腥气,很浓,很烈,如同他此刻汹涌澎湃无法克制的爱意。
他从来不曾真正强迫过她,知道两人间第一次的亲吻给她留下了不好的体验,计划着第二次一定会选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绝不会是像现在这样,他强迫着她接受自己,逼她顺从。
漫长时间里的等待和克制,没有让他更好地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和欲/望,只是让他成为了一个平静游走的疯子。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讨人厌的小子,如果不是因为被动牵扯出的过去……
嫉妒像火一样燃烧着他的血液,让他游走在发疯的边缘,理智全面倾倒,强硬地将沈岁宁按进自己怀里,强势地掠夺她的呼吸。
最好是可以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他无比渴望着,像是因她着了魔。
直到舌尖忽然尝到咸涩的味道,他才如遭电击般睁开双眼,缓慢松开扣住沈岁宁后脑的手。
眼前的沈岁宁唇瓣红肿,脸上布满泪痕,眼眶里仍旧在源源不断地溢出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