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半个多月而已, 没有多久。” 沈岁宁提醒道。
林桑却没理会,盯着她又看了会儿, 才感慨似的说道:“其实, 我之前想过你要是会说话会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看来, 和我想得分毫不差。”
沈岁宁好奇:“什么样子?”
“就……软软糯糯的,听得人心都要化了, 我要是男的一定对你没抵抗力。”林桑说完,兀自嘿嘿笑了两声,继而压低自己的音量八卦兮兮地问,“你哥哥呢?他听见你会说话了是什么反应啊?”
沈岁宁被问住了。
顾衍他……好像没表现出多少诧异?
事情发生得太过于突然,谁都没有预料到。在那之前,她私底下一直在练习如何发声。这并不是一件易事,长时间未使用的声带已经有些退化,出口的声音也总是嘶哑模糊的,难以让人辨清,她只能对着视频一遍又一遍地练习。
明明是那样努力练习过,无数次期待着顾衍知道她会说话后的反应,可如今想来,竟什么都没看见。
又或许,他曾表现过惊讶,只是当时情况太混乱,自己并未留意。而那之后,他已经比她更快地接受了她重新开口的事实了。
沈岁宁后知后觉地开始难过,声音也低下来:“没什么反应。”
林桑讶异地“啊”了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
课间的时候,两人去公告栏看了下上学期的排名。
红榜上密密麻麻的一片,往常一眼就能看见的名字,这次沈岁宁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名字,夹在那些陌生的名字中间,位置不算起眼,倒是林桑的排名上升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顾衍来开家长会那次,自己同他一起站在红榜前,在心里暗自发过誓,要一直待在第一名的位置。如今变成这样,说不失落是假的。
林桑见她垂下眉眼,情绪不佳的模样,只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和她说起贺朝的事。
一段时间过去,贺朝这个名字已经变得有些许陌生了。可饶是如此,从林桑口中听说贺朝这学期办了退学准备出国的消息后,沈岁宁仍震惊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等回到班上看见原本属于他的座位已经被人补上,而他和方靖的桌子已经挪到了教室的最后面,上头堆放着班上同学的习题册,她的心头对这件事终于有了实感。
居然就这么退学了么?都没打声招呼……
对于贺朝的感情,沈岁宁很难用三言两语说清。
他是她在这个班上为数不多的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在她刚来学校之初也帮助了她很多,甚至除了顾衍外,她接触最多的异性就是他。
沈岁宁至今还记得,贺朝在发现她喜欢的人是顾衍时,还曾苦口婆心地劝告她不要陷在那样的感情中,否则有朝一日,受伤的人只会是她。那时尚在气头上,她给他的答复也毫不客气。事后再回想起来,他说的不无道理。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对她很好,即便她总在拒绝他。
沈岁宁思考了一天,最终还是在夜晚吃过晚饭后给贺朝发了条信息,很简单的一句话:祝你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而贺朝的回复更加简单,只有五个字:谢谢,你也是。
她按灭屏幕,没再做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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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后没几天便是百日誓师大会,家长也被邀请一同参加,大礼堂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
上头学生代表和校领导一个接一个地发言,音响里传出的慷慨激昂的语调和身旁同学、家长的窃窃私语交织着,高考的紧迫感在这一刻忽然就变得具像化了。
沈岁宁被这样的氛围带动着,忽然生出许多感慨,难以相信高中生涯真的就这样走到了最后一段。
高考结束后呢?结束后要做什么呢?
她有些迷茫。
这样的神态落在徐月的眼里,让她有些担忧地握紧了沈岁宁的手,宽慰道:“我们按自己的节奏来,家教前几天还和我说你现在挺稳的,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沈岁宁点头,冲她挤出抹笑,又抬头继续去听台上的人发言。
她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请假的那段时间落下太多了,想要彻底补上,要花费比以往更多的精力。
夜里睡觉前,她摸到放在枕边的手机,鬼使神差地就给顾衍发了条信息:我们今天参加了百日誓师大会,校领导和高三的老师在台上说了好多,班上的同学都好有紧迫感,我忽然也有点儿紧张。哥哥,要是我考不上A大怎么办?
她到第二日才看见顾衍的回信:请的家教教得不好吗?高考只是人生中很微不足道的一段经历,除了A大外,还有很多好的学校。不用这么紧张,尽力了就好,你一直都很棒。等考完带你去放松一下,国内国外都行。
沈岁宁捧着手机看了好几遍,觉得有些眼酸。
不一样的,A大对她的意义不一样。
但她没告诉他,最后只是回了句:那一言为定。
退出的时候,她又看了眼他回自己的时间,凌晨三点半。
下楼的时候餐厅空荡荡的,他大概又是没回来。
顾衍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久了。过完年后,他似乎比之前还要忙,沈岁宁都记不清自己到底多久没在家里见到他了,倒是有好几次碰上了他的助理,替他回来拿东西,拿完便又离开了。
她有些不安,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因为新年的事情故意躲着自己了。有次还特意拦下了他的助理,问他顾衍最近是不是很忙,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安下心来。
不是躲着她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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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沈岁宁刚睡下没一会儿,便被噩梦惊醒。
楼下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她竖起耳朵,隐约捕捉到“醉了”“醒酒汤”这样的字眼。
她没多犹豫,掀开被子下了床,在楼梯口果不其然看见了顾衍。司机和助理正架着他的胳膊往电梯走,沈岁宁又立马奔到电梯口。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司机和助理看见她都有些惊讶,她顾不上这些,跟着他们一同将顾衍送进房间。
将人安顿好后,司机便离开了。顾衍的助理林勋留了会儿,见沈岁宁忧心忡忡的,解释道:“今晚有个应酬推不掉,那些合作一个劲儿的灌酒,小顾总这才喝成这样的。”
沈岁宁闻言点了点头,又追问了句:“他经常这样吗?”
“最近比较常这样,谈生意喝酒有时候是难免的,不过小顾总一般都比较克制,不多喝。”助理犹豫了会儿,才又说道,“可能也跟小顾总最近的心情有关。”
沈岁宁有些讶异:“他最近心情不好吗?”
林勋话刚出口便发现自己多嘴了,眼下只支支吾吾地回了句:“我也不太清楚,就是感觉……”
说完,人立马接了句:“时候不早了,沈小姐我先回去了。”
等他一走,诺大的卧室便只剩下她和顾衍两个人。床上的人面色有些泛红,眉头紧拧着,极不舒服的样子。
沈岁宁只看了眼,起身到浴室拿了条热毛巾出来。刚碰上他的脸,床上的人“唔”了声,紧跟着将脸别到了另一边。
无法,她只能探过身子去,边用空着的那只手定住他,边低声说:“哥哥,你喝醉了,我帮你把脸擦一下。”
醉酒的人模模糊糊应了声,果然不再动了。
沈岁宁给他擦完脸,又顺带着将手也擦了擦,这才将毛巾又放回了浴室。
这么晚了,不应该一直在他房里待着的,可从浴室出来后,脚步又不听使唤地走到了床前。沈岁宁重新在床边坐下。
她很少有这样可以光明正大打量他的机会,眼下在这个无人打扰的深夜,视线忍不住从他脸上寸寸掠过,经过那紧抿着的唇时,思绪不受控制地就飘远了:看着这么薄的唇,亲起来会是什么感觉?
她被这个大胆的念头吓到,立马心虚地将视线从他唇上移开。
慌乱间,视线落在了顾衍的脖颈。
他大概是真的醉得太厉害了,衬衫扣子都没解开,只将领带扯松了些,此刻就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
这样睡觉,会不舒服的吧?
沈岁宁只犹豫了会儿,很快便起身,小心翼翼地伸手摸到他的扣子,指尖刚动,便被人扯住双手紧扣在了身前。
一切都发生得太过突然,沈岁宁只觉大脑顿时空白一片。耳边是顾衍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混着他身上的红酒气息,让她恍惚间像是一脚踏进了幻梦之中。
同样坠入幻梦的还有顾衍。
大脑被酒精侵蚀,过往那些恶心的记忆在此刻又开始冒头,扰得他头痛欲裂,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处何处,是清醒着,还是在梦里。
眼前是纷乱的光景,身前好像不停有人凑近,在用什么擦着他的脸颊,还和他说话,声音轻得像是羽毛一样,不停地挠着他的心脏。
他仔细辨认了好久,也还是难以分清到底是谁。
直到鼻端涌入浅浅淡淡的玉兰香,他才终于确认,是沈岁宁。
除了她,没人身上有这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宁宁……”他忍不住低喃出声。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沈岁宁终于从他身前抬起头来。眼前是顾衍近在咫尺的眉眼,过近的距离,让她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着。
就在她纠结着要不要出声叫他的时候,顾衍忽然抬手扣住了她后脖颈,随即一压,她重重压向片刻前肖想过的唇。
轰的一声,心底某个角落骤然坍塌,沈岁宁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可眼前除了顾衍放大的、紧闭着的双眼,别无其他。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像根木头桩子一样趴在他身前。
直到顾衍忽然动了动,将两人的鼻尖交错开来,微微张唇。
温热的,潮湿的,绵软的。
尾椎骨像是猝然过了道电,让她整个人瘫软般,彻底压在他的身上。
是梦吗?还是她也醉了?沈岁宁再无法分清。
整个身体,灵魂,好像都被他的手禁锢住了,让她做不出任何的反抗,只是闭着眼睛,学着他的样子,微微张开自己的唇瓣,换来对方变本加厉的吮吻。
身下的人和她一样,彻底陷入迷乱,低声呢喃:“宁宁……宁宁……”
“嗯……”
两人意乱/情/迷,谁都没发觉房门被人推了开来,直到一道冷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们在干什么?”
第64章 审判
并不算高的音量, 却让处在失神状态中的沈岁宁骤然惊醒,猛地将紧揽着自己的顾衍推开,从床上坐了起来。
慌乱中用的力道很大, 顾衍被她这么一推, 也终于从那朦朦胧胧似真似假的梦境中挣扎出来。
入眼是沈岁宁明显惊慌失措的一张脸,唇瓣嫣红, 还泛着水润的光泽。他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身,刚想开口解释些什么, 下一秒视线却触及到门边站着的顾恒远。
顾衍心下一沉, 飞快从床上下来,随即便下意识地将沈岁宁往自己身后一拉, 牢牢将人遮住。
不远处,顾恒远脸色沉沉, 一双眼睛紧锁着他们。
顾恒远对顾衍在公司的动向很清楚, 顾衍平日里做了什么,助理都会向他汇报。之所以会在这个时候来顾衍的房间, 是知道他今晚有很重要的应酬,而他素来不喜喝酒也不胜酒力,助理早在宴会上就已经和他汇报顾衍今晚被人灌了很多酒, 他便想着来看看。
门敲了好几声, 里头却任何反应都没, 他这才自作主张推门进来,而里头的发生的一切大大出乎他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