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又潮湿的气息就扑在她的耳间,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想躲。还未挪离几分,又被他托住脸颊按了回去,含糊喑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爱你……”
当感情积累到一定程度,言语已经不足以表达分毫。
此时此刻,他只想亲近她。
亲近给他带来无限温暖与感动的她。
沈岁宁在顾衍的吻愈渐下行时,伸手将人推开,呼吸凌乱地提醒他:“伤……你身上还有伤呢……”
顾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低头往自己腰上看去,哑声道:“已经拆线了,不至于。”
即便如此,沈岁宁也还是害怕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弯腰会拉扯到伤口,搞不好又严重了怎么办?
她对他的伤口复原情况了解得不算多,此刻刚好提到,她顺势扯住他的衣袖,试探性地问道:“我想看看你的伤,可以吗?”
他脸上的表情因她这提议忽然变得僵硬,眸中情绪翻涌着,却也只是一瞬,很快就换成了轻松的神态,低头看向她:“很丑,不好看,也有些吓人,真的要看吗?”
沈岁宁知道他内心的顾虑,却头一次没有选择顺从:“你昨晚答应过我的。”
“嗯……我答应过你。”他垂下眼帘,长睫毛将所有情绪掩盖住,再一次确认,“真的想看?”
话音刚落,沈岁宁已经干脆利落地直起身,指尖落在他的衣扣上。
“嗯,真的想看。”
第106章 俗人
这并不是沈岁宁第一次看到顾衍身上的伤痕, 可这样深刻的印记,就印刻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是无论看多少遍都无法做到平静的。
几乎是在第一颗衣扣被开始时, 眼眶便开始发烫。
等那些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伤疤都再无遮挡地展露在眼前, 沈岁宁眼中的热意已经彻底无法压抑,哪怕紧咬着唇也仍旧无济于事。
泪水哗啦哗啦流下, 因为太过汹涌,有些甚至落在了顾衍的身上。
他被烫得心口发麻, 抬起手想帮她擦眼泪, 沈岁宁却紧抓着他的手,抽抽噎噎地抬眼问道:“是不是很疼……”
等问完, 才发觉这问题实在太过愚蠢。
这么多的伤,这么多的痕迹, 怎么可能不疼?
眼前, 忽然浮现出了那日他被蒋森逼着,将那样尖利的刀捅入自己身体的模样, 被抬上救护车时,他身上的白衬衫半数都已经被染红了。
太过触目惊心的场面。
以至于她现在看见红色的东西,心脏都会下意识地收紧。
沈岁宁根本不敢去想, 他身上的这些痕迹都是怎样留下的, 蒋森在他年幼时到底都做了多么惨无人道的事。
她曾经以为, 被父母视而不见,得不到他们的爱是这世上最难过的事情。
可如今看来, 那些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在世界的另一端, 他所遭受的, 远比她要多得多。
她难过时,尚且还有他在身边陪着、安慰着。
而他, 却从未说过自己的难过,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独自一人承受。
越是这么想,越是难过,眼泪也越是控制不住。
泪水从他的胸口蜿蜒至小腹,像滚烫的溪流,让他的身体都有些发麻。
顾衍将手从沈岁宁手心挣脱,抬手抚上她的脸颊,用大拇指去蹭她眼角的泪,低声安慰道:“早就不疼了,已经过去很久了。”
就是这么一句话,让沈岁宁哭得越发崩溃。怕压到他的手臂,便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在他的身前,抽泣着说:“我讨厌他……讨厌死他了!”
“他凭什么这么对你?凭什么……”
“这辈子都讨厌他!”
……
寂静的空间里,沈岁宁始终断断续续地哭着、重复着。
顾衍轻抚着她的头发,有些哭笑不得。
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长大了,结果转眼就哭得跟小孩子一样了。
“宁宁,不哭了。”他再次伸手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最后,搞得自己的掌心和她的脸颊都湿漉漉的,沈岁宁仍旧在哭着,眼泪好像永远也掉不完似的。
他向来都对她的眼泪没有任何招架能力,偏她还是因为自己哭成这样。
想安慰,却发现说什么好像都无用,就连想伸手抱抱她,在眼下都是一件难事。
真是……
顾衍非常无奈地低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真的不疼了,你哭成这样,我倒是真的有些心疼。”
“真……真的?”
她抽噎着问道,终于缓慢将脑袋从他身前抬起,眼眶还噙着泪水,脸颊哭得红扑扑的,整个人看起来可怜极了。
“真的。”顾衍点点头,抬手指向自己左胸口,一本正经地说,“特疼。”
沈岁宁于是吸了吸鼻子,抬手拉过他的衣服,用袖子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仍旧哽咽着:“那我不哭了。”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可抑制地凑前,在她唇上轻咬了下,哑声道:“怎么这么可爱?”
沈岁宁没理会他这句打趣,抿着唇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推开他,从他身上下来。
顾衍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下一秒,却见她倏地在自己身前蹲下,温热的呼吸铺洒在腰腹,让他的身体瞬间绷紧。
她在注视着他腰腹的伤疤。
紧接着,手抬起,指尖落在了那凸起的、像丑陋的毛毛虫一样的伤疤上。
陈旧的、新鲜的。
两道同样深刻的伤疤,相隔十年,共同烙印在他的身体上,皆由同一个人带来。
光是这么看着、触着,她便觉得痛极。
但这一次,沈岁宁没哭,只是用指腹缓慢地划过那两道伤疤。
顾衍低着头,从这个角度看下去,可以看到她细长白皙的指尖是如何从那丑陋的伤疤上掠过。
太过鲜明,又太过有冲击力的画面,让他的喉结重重地滚了滚,阵阵痒意由那里扩散开来,很快便蔓延至全身。
“宁宁……”他哑声叫她,掌心落在她的脑袋上,想将人拉起来。
还未等动作,沈岁宁抬眸看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脑袋。
下一秒,毛茸茸的脑袋骤然凑到他身前,潮湿温热的唇舌代替了柔软的指尖。
无比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如同小动物舔舐伤口的动作。
顾衍呼吸一滞,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看着身前的人,额角太阳穴都因她的动作狂跳着。
沈岁宁对他的状况一无所觉,退开分毫,刚想继续,蓦地被人拉起,顾衍直接将她扯到自己腿上跨坐着。
她懵懵然地抬眼看过去,一句“怎么了”还未问出,唇已经被重重地压住了。
顾衍吻她,吻得很凶,力道比过往任何时刻都要重、都要深。唇舌纠缠间,她只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心口在剧烈跳动着,神思也因他愈渐加深的动作恍惚着,身体都不自知地在向他靠近。
只两人的卧室静得可怕,连啄吻声都清晰可闻,更别提因亲吻而变得愈加粗重又凌乱的呼吸声。
沈岁宁身上有着沐浴过后的香味,不是惯常的玉兰香,变成了木质香。顾衍猜测,她洗澡时用的应该是浴室里他的沐浴露。
真是神奇,明明是同一款沐浴露,用在她的身上,却有着令人温暖的味道。像是冬日的烤栗子,甜甜的,木质冷调被稀释了,和用在他身上时截然不同。
他不着痕迹地拨开沈岁宁耳后的头发,轻轻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在亲吻的间隙低声问道:“用了我的沐浴露?”
“嗯?”沈岁宁揪着他的后衣领,有些迟钝,好一会儿才低低地应了声,“嗯,喜欢……”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很久了,但一直弄不清来源到底是什么。今晚看见浴室架子上放着的沐浴露,便鬼使神差地挤了一点儿。只可惜,洗完后,她抬手闻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却发现和他身上的不太像。
“为什么……和你身上的味道不太像?”她有些纳闷地问道,断断续续地回应着他的亲吻。
顾衍的吻从嘴唇上移到她的侧脸,辗转着,又到了耳畔:“确实不太一样……你闻起来是甜的。”
甜吗?
她抬起手,刚想闻一下,他已经重新压了过来,继续亲吻她。
他好像格外钟爱这种唇舌纠缠的感觉,亲吻她的时候手掌细细地在她脸侧和耳畔流连,动作轻柔,几乎将她所有的理智都掠走。
恍惚间,沈岁宁只觉他掌心游走的地方好像都有细细的花火炸开,将她整个人都烧得有些昏昏的,甚至连他的伤还没好这件事都忘了,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靠近。
某一刻,身前的温热骤然退离。顾衍松开她,脑袋重重往后仰靠在沙发背上。
沈岁宁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看着他,茫茫然地问道:“怎么了?”
这个问题没有得到他的立即回复。
顾衍抬起手,盖在眼前,因为后仰的动作变得愈加明显的喉结重重滚着,气息很沉。过了好一会,才出声道:“不行……不能再继续了……”
“嗯?”她仍旧有些不解,刚想问他在说什么,在靠近时终于迟钝地反应过来。
两人都已经洗过澡,身上穿得单薄。因而,有些反应根本无法掩饰,偏她坐的地方是如此敏感,不管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尴尬。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刚才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
她像是骤然被人瞬间按下了暂停键,身体的所有动作都顿住,腰半弯着,手臂也还半搭在他的肩头,只一双眼无措地飘忽着。
屋内忽然就陷入了沉默,谁都没再开口,却始终有着令人尴尬的氛围。
太过长久的静默,沈岁宁的手臂都开始发酸。她忍不住动了动,想要收回,顾衍却在下一秒移开了挡在眼前的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尴尬的神色。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彼此间的肢体接触也不是没有,但像今晚这样的状况,倒真是第一次发生。
顾衍率先将视线移开,无法直视沈岁宁那双看起来过于干净的眼睛,这让他觉得自己此刻有些像禽兽。
他的欲/望来得总是有些不合时宜,时常发生在她心疼他的时候。
她在因他难过,费尽心思安慰他,想要抚平他的伤痛,可他却在心疼她落泪的同时,不可遏制地想要拥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