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却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没搭话,只看着江津屿抬手刷了门禁,带她进了一栋维多利亚时期的公寓。
整栋建筑保留着十九世纪的古典风格,黑色铸铁大门,挑高的拱形窗户,墙面上装饰着精细的雕花,岁月感与现代翻新后的精致感并存。连电梯都是老式的手拉门,缓缓上升的速度,仿佛要让人静静品味这栋建筑的一砖一瓦。
“你住这?”苏却皱了皱眉,“你不是不喜欢老房子吗?”
江津屿站在她旁边,随意地插着兜,语调散漫:“嗯,但看这里窗景好,而且距离比较近。”
距离哪里比较近,这个问题苏却没问出口。
电梯门缓缓打开。
江津屿家在顶楼,一推门,入目的便是一片通透的开放式空间。
冬日的暮光透过整面落地窗洒进来,室内没有开灯,只有夕阳铺满地板,投下斑驳的光影。远远的,窗外就是玫瑰园,红色花朵在微风中摇曳,像是在迎接冬日最后的一抹暖意。
苏却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停驻在窗外,心头莫名一紧。
她收回目光,打量着这套比她整个出租屋还大的客厅。
客厅以黑白灰为主调,风格低调而克制,灰色的羊毛地毯铺满地面,深色木质书架沿着整面墙延展。角落里放着一台老式黑胶唱机,壁炉里燃着温暖的火光,一切都透着家的气息。
江津屿把苏却的包在玄关的吊架上挂好,回头时,发现她还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环视四周。
他走过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怎么回事今天?”
苏却被这一下捏回了神,“……什么?”
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只不过是从酒店换成了另一个地方,只不过是这里让人想到“家”,可为什么她却有些退怯呢?
江津屿侧头看着她,目光里带着一丝玩味,笑意加深:“要不要参观一下?”
他看似随意客套地问一句,可苏却却在他脸上看见了一丝期待。
“不了,我困了。”
她的拒绝快得连自己都愣了一下。
江津屿顿了顿。那一抹期待似乎只停留了一瞬,随即又像是水面被风拂过,平静无波地消失了。
“好。”他点了点头,转身带她去了卧室。
门被推开,灯光亮起,卧室里透着温馨和舒适——两米宽的大床整整齐齐地摆在房间中央,床头柜上有些日常用品,男人的香水,腕表,甚至连放在一旁的书,都散发着一丝被主人精心打理过的痕迹。
这里明显是他的卧室。
苏却的脚步顿了一下:“……我还是去客房吧。”
刚要迈步,就发现退路被封了。
江津屿单手撑着门框,半个身子随意地倚着,歪头笑:“客房还没收拾,没法住人。”
他的声音低缓,像在哄人:“我搬进来得急,你就先将就一下。”
哪有人让人“将就”,直接让睡自己床上的?!
她快速瞥了他一眼:“……不好吧,我没带睡衣,弄脏你的床就不好了。”
江津屿轻轻一笑,拉开衣柜,拿出一件奶白色的法兰绒睡衣,递到她手里。
苏却低头,看到是女款,瞳孔微缩:“……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当然是给你买的。”
江津屿低着头,逆着光苏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觉得耳尖似乎有些泛红。
“我想着,你迟早会来。”
听到这话,她的耳朵也红了。
苏却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推着他往外走:“行了行了,我要休息了!”
江津屿被她推得往后退了半步,嘴角仍旧含着笑意。
他没再逗她,而是转身走向浴室,手落在门把上,推开门,指了指右手边的橱柜:“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用,如果有什么缺的,告诉我,下次补上。”
然后,他便退出去,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一刻,苏却松了口气,抬手扶着额头,觉得自己的血压可能有点不太正常。
她晃了晃神,走进卫生间,顺手拉开江津屿指的那个橱柜。
然后,她彻底愣住了。
卸妆油、化妆棉、洗面奶、保养品……全套女性护肤品整齐地摆放在柜子里,甚至都是她常用的品牌。
如果不是因为东西都是全新的,她真要怀疑这里是不是早就住着别的女人。
盥洗池上,成对的杯子,双份的牙刷,一左一右的橱柜里摆着彼此的日常用品。
她看着这一切,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拽了一下。
这不是他准备给“客人”用的。
而是……他在这个家里,早就规划好了她的存在。
这个认知,让她头疼。
苏却在浴缸里泡着,百叶窗开了半截,视线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夕阳沉入玫瑰园的尽头。
她还记得那天在酒店里,在落地窗前,她被江津屿从背后贯穿,眼前也是这片晃动的玫瑰园。玫瑰在风里摇曳,而她的身体,也在他一次次进击里被迫起伏,困在这场欢愉里。
她已经没力气了,整个人完全离地,像是被悬吊在他怀里,只有细碎的呜咽从唇齿间溢出来。
江津屿吻着她的耳侧,带着诱哄般的柔情:“你看,我们终于一起看了玫瑰园。”
而现在,她甚至可以整日地看这个玫瑰园。
苏却盯着天边的色彩,缓缓地吁出一口气。然后,又缓缓地,整个人沉入水底。
水面涌起一圈圈的涟漪,她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
像一条被人豢养的、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主人的鱼。
-
或许是因为太累了,又或许是因为令人安心的味道环抱着她,苏却沾到床的那一刻,便沉沉睡去。
她没有做梦,只觉得自己被一片温暖而静谧的黑暗包裹着。似有人在烛火前拂去落尘,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额发,轻柔得几乎察觉不到。
等她再次睁开眼,天已经完全黑了。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昏沉沉的,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倒映在落地窗上,像是夜空被颠倒了过来。
苏却在黑暗里摸索着手机,屏幕亮起,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她点开锁屏,未读信息有好几条,都是来自Joy的。
【我觉得我和FWB的关系不纯了怎么办】
【我的FWB转正经历】
【FWB关系变质的几大征兆】
苏却:“……”
她盯着这几条信息,嘴角抽了抽,一边想着这次回去要好好教育一下她这位没大没小的实习生,一边却又鬼使神差地点开了最后一条链接。
【FWB关系变质的几大征兆】
她扫了一眼,其中第一个赫然写着——
【和FWB接吻】
苏却:“???”
她不禁眯眼皱起了眉,继续往下滑,紧接着看到一行解释:“接吻是一件比做-爱还要私密的事情,它不单纯是生理需求,而是更深层次的情感表达。比起快-感,更多的是爱意的体现。”
“……”
她的脸蹭地一下红了。
苏却眨了眨眼,迅速把页面叉掉,仿佛多看一秒就是在承认什么不得了的事。然后,她飞快地在键盘上敲打——
【垃圾贴文,胡说八道。】
发完,她扔下手机,揉了揉发烫的耳根,掀开被子下床。
她要去找江津屿。
可这房子太大了,客厅里没人,厨房里也没人,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走廊尽头。
那边有一个房间,门关着,但门缝透出一丝微弱的光,隐约还能听到低沉的声音。
是江津屿的声音。
他似乎在讲电话。
苏却迈步朝那扇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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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津屿正坐在书房里开视频会议,屏幕上投射出尚棠冷肃的面容,声音清晰地在静谧的房间里回荡。
“班席尔的文稿已经完成,宣传造势也在推进,就等你一声令下。”她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我保证,到时候,全世界都会知道你那位堂哥江兆锋,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江津屿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目光微敛:“舆论这块,记得甄选可信的渠道。”
“当然。”尚棠哼了一声,随即话锋一转,带着点不耐,“你呢?什么时候回燕北?”
江津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下意识地侧头,目光落在墙角那只女式背包上。
那是苏却的。
他盯着那只包,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下周吧。”
尚棠明显不满:“喂,这种事越拖越有风险,我收到的情报显示,江兆锋的人已经开始派人查班席尔的踪迹了,保不准会通过四散的手稿找到你这边。”
她顿了顿,语气略带揶揄,“我是真搞不懂伦敦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你魂不守舍的。还是回燕北安全。”
江津屿轻笑了一声,懒懒地靠在椅背上,语调闲散:“尚棠,我还挺怀念你以前的人机感。怎么,和付立混久了,话也变多了?”
屏幕那头,尚棠冷哼了一声。
付立的声音遥遥传来:“喂,别把锅甩我身上——”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