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屿没回话,指腹轻扣着桌面,骨节分明,力道隐忍。他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她暴露在空气里的后背,那条银色链条衬得她肩胛线条分明,光洁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冷光。
这幅光景,像极了某种刻意的挑衅。
苏却已经没兴趣和他继续无谓的纠缠,她环顾四周,淡淡开口:“楼观山呢?”
江津屿没立刻回答,像是故意吊着她的心思,片刻后才微微偏头,示意她看向窗外。
落地窗外的露台上,楼观山正站在那儿,垂眸听着电话,看样子是在谈工作。
她的退路,暂时断了。
苏却心里有些烦躁,想着要么给楼观山发个信息,告诉他自己先走,可对面那个人显然没打算放过她。
她刚一低头去摸手机,一只手忽然扣住她的下巴,将她看向窗外的视线强行拉了回来。
指腹温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逼着她的世界里只能有他。
江津屿黑沉沉的目光锁着她,嗓音微低,带着压抑的危险气息。
“我在这,你还敢看别的男人?”
苏却怔了一下,随即冷笑,眼底带了点嘲讽:“江先生这话有点可笑,我看谁需要向你报备吗?”
她抬手想推开他,可他手上的力道未曾松懈,反而更加收紧了一分,眸色深沉得像要将她整个人吞进去:“你不看看自己现在的处境,嗯?”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带着逼仄的压迫感,让苏却恍然回到三年前。
她本想着要么装作不认识到底,要么好好体面告别,总之不想再将自己卷进去。
她不再挣扎,静静地看着他。
江津屿盯着她片刻,才缓缓放开手,向后靠向椅背,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的神色。
咖啡厅里放着的交响乐正好到间奏期间,空气间突然静默了下来。
“三年了,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这个问题像一把刀,剜在她心上。
一千多个夜晚,她在梦里见过他无数次。可当他真正站在面前,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有。”
苏却的声音很轻,如随意拂过夜色的风,毫无重量。
“不过是三个月的交情,都过去三年了,早忘了。”
“咔嚓”一声,酒杯在他的手中碎裂,琥珀色的酒液溅落在雪白的桌布上,碎片四散。
苏却的睫毛不住颤了一下。
她闭上眼,像是认命,又像是疲倦。
侍者匆匆赶来收拾碎片,江津屿低声说了句“抱歉”。声音倒是平静,只是那双眼睛,像是结了一层寒冰。
“先生,您的手……”
江津屿低头看了一眼。
指缝间,一道深深的血痕蜿蜒而下,红色的血珠从掌心渗出,在雪白的骨节间晕染开来,与酒液交融,渲染出一片猩红。
他仿佛察觉不到疼痛,语气平静得近乎漠然:“没事。”
他本打算背过手去,却有人率先扣住了他的腕。
江津屿的动作微顿,看向这只手的主人,眼神倏地深了几分。
“你还管我的死活?”
“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
苏却低声回道,从包里拿出创口贴,拆开,伸手替他包扎。
江津屿垂眸,看着她低头认真贴创口贴的模样,指尖熟练地抚平边角,没有一丝褶皱,像是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事。
他的瞳色深了几分。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药效散去后,他睁开眼睛,手腕上贴着的创口贴,就是这样,一丝不苟地贴在破皮的伤痕上。
她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真的决绝到要走,又何必留下一丝怜悯?
如果真的无情到可以抛弃过去,又为什么此刻还能如此自然地替他贴上这该死的创口贴?
“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嗓音低哑,带着隐忍的愤怒,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要将她剖开,窥探她所有的秘密。
苏却垂下眼睫,思索了几秒,随后轻声道:“不想纠缠过去。”
她顿了顿,像是在权衡措辞,才接着道:“听说你要在英国长待,未来难免会遇到。不如……别把过去的事闹得太难看。我们,好聚好散,当个朋友?”
“朋友?”
他重复了一遍,像是听见了什么可笑的笑话。
“苏小姐,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做我的朋友?”
他说得太过随意,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事实,甚至不屑于讽刺,只是单纯地指出他们之间的地位悬殊。
苏却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却仍旧维持着表面的淡定,扬起一抹笑意:“对,江先生身边从不缺朋友,不缺女人,那我还是走吧。”
她正准备起身,膝盖却被一股力道狠狠抵住。
江津屿依旧坐在椅子上,姿态随意,却不动声色地往前一倾,膝盖压着她的大腿,直接堵死了她的去路。
苏却脸色一变,抬眸瞪他:“江津屿,你——”
男人淡淡抬眸,目光直直看着她,嗓音低缓,像是缓慢勒紧的缰绳,带着掠夺者的占有意味。
“不是想走?”
“走啊。”
“我拦你了吗?”
第54章 “你很在意被他看到?知道我们的……
“江津屿, 你他X到底要干什么?”
苏却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胸口剧烈起伏,眼里染上恼意。
可江津屿似乎充耳不闻, 膝盖依旧稳稳地抵着她,让她无法动弹分毫。
他半阖着眼睫, 嘴角带笑:“你还是这个样子, 我比较熟悉。”
“松开!”
她咬牙, 手撑在桌沿,试图挣脱他的压制, 可男人纹丝不动,膝盖抵得更紧了一分。
苏却冷笑了一声, 眼底带上讥诮:“江先生这样拦着我,是想干嘛?没了我这三年,日子太无聊了,找点乐子?”
江津屿没有回应,半垂着眼睫, 仿佛无所谓,仿佛不屑于回答。
可指尖却缓缓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令人窒息。
苏却不想和他继续僵持,猛地用力一挣,肩膀一晃, 名片夹从包里掉了出来,散落在桌上。
她一怔, 正要弯腰去捡, 却被江津屿先一步拾起。
名片被他捻在指尖,修长的手指随意翻动,眼神落在上面的信息上, 语调带了些坏:“苏却,AT Literary翻译机构,大中华市场首席翻译……嗯,厉害啊,还升职了?”
苏却伸手去抢:“还给我。”
江津屿却偏头躲开,继续看下去:“邮箱、座机、手机号码……啧,苏□□这么全,拿着这个,谁都能联系上你啊。”
混蛋。苏却暗骂。明天回伦敦第一件事就是注销这个该死的号码。
“劝你不要换号码,”江津屿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毕竟,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顺手拿过苏却的手机,用她那愠怒的脸轻松解锁,将自己的手机号码输了进去。
苏却见他拿着自己的手机为所欲为,气极反笑:“刚刚不是还说我不配当你的朋友?那你现在在做什么,贵人多忘事?”
两人对峙间,她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楼观山刚挂断手机回过头来,正好看见站着的她,挥了挥手。
苏却不想让楼观山看到自己现在的窘迫,只能强撑着情绪,僵硬地挤出一个笑,也回了个招手。
江津屿的目光陡然一沉。
他盯着她扬起的手腕,视线一点点收紧,指骨骤然绷紧,将她往回一扯。苏却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手掌直接撑在了桌面上,被迫和他对视。
苏却倒吸口冷气:“江津屿,你干什么?”
江津屿眉骨上扬,声音里是淬了毒般的危险:“你很在意被他看到?知道我们的关系?”
那双眼睛里翻涌着黑色的情绪,像是随时会失控。
“你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发疯?”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解开了什么。
外人。
她说楼观山是外人,也就是说,默认他是自己人?
江津屿手一松,苏却睁开钳制立刻向后退去,下意识揉着发红的手腕,恨恨地瞪着他。
这个疯子,她绝对不要再和他有牵扯!
可下一秒,江津屿低哑的声音悠悠传来:“明天晚上,丽思卡尔顿玫瑰园,八点。”
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呛:“我是不会去的!”
男人却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膝盖却丝毫不动,依旧抵着她的大腿,像是无形的桎梏,让她退无可退。
这时楼观山已经推开咖啡厅的门,正朝他们走来。
一步一步走近,就像一场耐心告罄的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