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旭尧:“……”
这是什么飞来横祸?!
他小丁爷还没来得及撬墙角呢,怎么就被扣上“不温柔”的罪名了?!
他本能地想解释几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如果他说不是自己弄的,那就是江津屿干的。
江津屿……
他打不过。
他只能讪讪地挠了挠头,假笑道:“您教训的是,教训的是。”
护士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收拾药箱离开。
等人一走,他立刻看向苏却。
她靠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神色平静,看不出情绪。
丁旭尧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她这幅模样,反而比哭还让人心疼。
半晌,苏却突然开口:“丁旭尧。”
她的声音有点哑,像是刚刚哭过,但语气却意外的冷静。
丁旭尧坐直了,认真地看着她:“怎么了?”
苏却没睁眼,似乎在思考什么,隔了几秒才缓缓问:“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
丁旭尧一愣:“……啊?”
丁旭尧的大脑短暂当机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挺直了腰杆,拍了拍自己的胸肌:“当然!爷的胸肌你随便靠!”
“……”
似是被他的无厘头整得无语,她终于睁开眼,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不是说,如果我要跑,你一定帮忙。”
丁旭尧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瞪大眼睛,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苏却,你是认真的?”
苏却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那一刻,丁旭尧生出一种不真实的错觉——她不是在开玩笑,她是真的要跑。
她想离开燕北。
想离开,江津屿。
丁旭尧正准备说些什么,苏却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
付立收到信息的时候,心脏几乎骤停。
他的第一反应是江津恒的事件重演了。那种刻进骨子里的警觉性,让他瞬间调动所有人,赶往医院。
结果,一进病房,就看见江津屿靠在病床上,额角缠着绷带,神色平静,看起来和往日没有不同,只是透着几分疲惫。伤口并不深,但血流了不少,看上去有些骇人。
付立快步走上前,脸色凝重,“到底怎么回事?是谁——”
“她。” 江津屿淡淡道。
“……苏小姐?”
付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拿茶杯砸的。” 江津屿像是在说别人的伤势,指腹摩挲着额角的绷带,“碎片扎进了手掌,她伤得比我还严重。”
血早就干了,可痛意依旧清晰。
他很少受这种伤。
不是因为他无坚不摧,而是因为,没人敢对他下手。
可苏却敢。
她打他,咬他,把他砸晕,他却只会心疼她的手会不会被碎片划得更深。
付立沉默了一秒,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
“苏小姐她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没轻没重吧?!这要是伤到太阳穴,有个万一……”付立的语气带着一丝愤懑,“您这段时间为了她的事花了多少心思。亲自去打点上信,就因为知道她如果真去了英国,起点反而不如在这里。燕北的出版市场虽然不如美国成熟,但您把关系都铺好了,她至少不会输在起跑线上。您动用了多少人脉,就为了确保她能有最好的选择,可她看到了吗?”
江津屿沉默不语,手指缓缓摩挲着玻璃杯壁。
“可她连问都没问过您。” 付立越想越气,“她从来没有把您当成她人生里的一部分,她做任何决定,都没有考虑过您……”
“够了。”江津屿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疲惫,“是我的错。”
付立一愣。他跟了江津屿这么多年,从没见他这样低头过。
“我以为,”江津屿看着手腕上沾着的血迹,“只要帮她铺好路,她就能留下来。”
阳光从窗外斜斜地照进来,在病床上投下一片苍白的光影。
“可我忘了问她想要什么。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我却想用这种方式把她困在身边。”
“我也没从她的立场考虑过。”
江津屿想起苏却激动地说自己没有尊重过她的工作,他当时无法理解。可冷静下来看,过度的插手只会让她在业界更难立足。
开始就打上关系户的标签,未来不管做出什么成绩,都不会有人真正认可她的能力。
是他想的过于短浅和简单了。
他的小姑娘那么优秀,可他却没有真正相信过她能做成。
他或许应该学习放手。
付立看着自家少爷难得示弱的样子,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
是尚棠。
他按下接听键,刚刚靠近耳边,便听到尚棠破口大骂:“付立,你们他妈的是不是疯了?!我要跑路了,不干了!”
电话里的声音透着些许慌乱,不像是她平日里那副游刃有余的语气。
江津屿听到她的声音,微微皱眉,朝付立递了个眼神。
付立当即开了免提。
“什么意思?”江津屿沉声道。
“程燕回找到我了,”尚棠的声音里带着些许自嘲,“他现在知道我在替你做事,肯定会恨你没透露过我的行踪……”
“他是个疯子,抱歉,把你也牵连进来了。”
付立脸色微变,刚要说话,却听到江津屿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初我决定与虎谋皮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尚棠沉默了一瞬,低声骂了一句:“他大爷的,你也是疯的。”
江津屿没再回应,只是淡淡道:“目前的任务你已经完成得很好,反倒是我要谢谢你。”
尚棠嗤笑:“谢我?别——你能活过他的报复再说吧。”
付立皱眉,直接问:“你现在在哪?我们派人送你撤。”
尚棠思考了片刻:“如果你们可以安排的话,帮我找个地方躲一阵子。最好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谁都找不到的那种。”
“行。”江津屿点头,“我有个无人岛,找人代持的,程燕回应该一时找不到,你先过去避一避。”
尚棠轻笑了一声,“呵,不愧是江少,后路倒是准备得挺足的。”
她没有拒绝,算是默认了这份安排。
挂断电话前,尚棠顿了顿,提醒道,“……江津屿,程燕回不是你能轻易对付的,你要小心,他会不会对你周围的人下手。”
“但愿你撑得住。”尚棠说完这句,挂断了电话。
江津屿随手放下手机,手肘搭在病床扶手上,闭了闭眼。
程燕回……
这人就是个疯子,骨子里带着偏执的狠戾,行事乖张,没什么道理可言。尚棠曾经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也曾是他从小养在身边的人,但他从来不懂珍惜。
直到尚棠伤透心彻底离开,程燕回才疯了一样去找她,至今不肯放手。
疯子的报复心理最强,江津屿自然明白这一点。
他自己是不怕,可尚棠最后的那句提醒,不知怎的,让他隐隐不安。
安排妥当,病房里终于恢复安静。
付立看向江津屿,皱眉道:“江少,您还是先休息吧,医生说过您有轻微脑震荡。”
江津屿靠在病床上,半阖着眼,已疲倦到了极点。
黑暗席卷而来,像是潮水,无孔不入。
他梦见了一株桂花树。秋日的午后,枝头的花朵闪得如同碎金,带着细碎的甜香。江津屿信步闲庭地走近,却听见一阵鸟鸣。
江津屿抬起头,桂花枝上停着一只灵雀,羽毛白净,瑟缩着翅膀,睁着一双黑亮的眼睛看着他。它声音清脆,却又聒噪得紧,他想挥开它,可它偏偏不走。
于是他伸手去抓它,雀鸟忽然惊觉,猛地扑腾翅膀,欲要飞走。江津屿却不肯,手掌一扣,将那小小的身躯捏在掌心里。
他听见一声脆响。
那一刻,雀鸟的翅膀断了。
它在他手中剧烈挣扎,拼命拍打着残破的羽翼,细小的喙艰难地开合,最终,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哀鸣。
然后彻底安静下来。
江津屿怔住,低头看着掌心那具冰冷的躯体。他想松手,却发现自己的指节僵硬得可怕,手心满是温热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