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群芳被他说的心酸，让他千万别这样说：“我跟老二一年到头不在家，都是大哥和三弟顾着爹娘，好不容易用到我们再不出力就真不是人了。”
说到这蒋明川自然也要表态：“今天休息，省医大部分医生都不上班，您跟大伯先在这挤一晚，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去省医看看。”
他心里有章程，蒋卫桥也悄悄松口气。人老了自然不比年轻的时候，刚进城他看着交错的路口心里就犯怯，还好有二儿子在。
还没想完就听蒋明川话音一转：“爹，不过我也要批评你，你不跟家里说一声，就带着蒋东和大伯来了省城，真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
城里抓盲流闹的凶，万一真把他们当盲流抓了，他大伯就耽误在路上了。
蒋卫桥承认他有些地方做的不妥当：“我这也没办法，你大伯年轻的时候打鬼子，老了无儿无女，当时说好了村里管他，他现在病了村里不想管，我总不能不管！”
他端起茶缸子喝了一口，蒋卫路也缓过来有些力气说话了：“卫桥，不怪他们，他们做的够多了。我的身体我知道，县医院都那样说了八成我也是到时候了。”
他说两句还要歇一会，才能继续说：“我答应跟你来省城是为了让你死心，要是省城医院说不行了，你可别折腾明川了。就带我回家安排后事吧……”
几句话说的众人都红了眼。
蒋家人早先不住在温县，当年打鬼子的时候这边人都死绝了，更北边的人就迁过来了。
蒋家大嫂为了年迈的公婆被鬼子杀了，蒋卫路就给爹娘磕了两个头，跟着当时路过的军队打鬼子去了。
等他回来也没再娶，这些年一直一个人过活。蒋家爹娘临终前抓着蒋卫桥的手让他发誓不许薄待他哥，这么多年一直把他们的临终遗言当圣旨。
可真走到这一天，他又受不了了。
第二天蒋明川就带两人去医院，蒋西想去爸妈也不同意她去，还是要照常上学。蒋卫路状况不好去了医院就住下了，看护用不上蒋西
她快要毕业，最近都在准备考试，考完试拿到高中毕业证，才能参加招工。
最近高三两个班的气氛随着气温的升高，逐渐焦灼。
家里家外气氛都不好，蒋西受不了，上完课跟唐贝贝一块去百货大楼看布料。
她的生日要到了，唐爸唐妈特批给她做一件新裙子。听说百货商店从海市新拉来一批成衣，唐贝贝就说让蒋西陪她去看看。
一般她们看好成衣的样式不会买，都是到楼下买布料自己做，这样比直接买成衣经济实惠。
现在最时兴的肯定是布拉吉，唐贝贝好不容易做身衣服，肯定要做一身布拉吉才行。
她俩在成衣柜台转悠半天，看上一件翻脸的短袖长裙。
“这个样式怕是要不少布料才能做出来……”
唐贝贝有些犹豫，蒋西说：“它卖都卖二十多块……你说它要多少布料。”
这样一对比还挺划算，自己扯布加上布票五块左右就能搞定，唐贝贝一狠心一跺脚让蒋西跟她下去买布。
布料柜台的售货员听她说要做裙子，把卡布料的镂空纸片人拿给她，举着纸片人选花色。
布拉吉卖的最好，一些流行的花色都要排队抢。她们现在来买肯定买不到卖的最好的几种花色，唐贝贝看了半天退而求其次选了橙色的大花底。
“我们马上毕业要去招工，正好能赶上招工的时候穿，怎么样？”
蒋西觉得这个花色也挺好看的：“挺好的，这个颜色总不会跟人撞上。一想到买一样的样式，出门两步都是穿这样的也有些尴尬。”
唐贝贝交了钱票等售货员把布料包起来，蒋西去买些蜜饯带回去，准备去医院的时候带给她大爷吃。
“你大爷万一真情况不好，你要回老家奔丧的吧。”
“嗯。”蒋西点头：“我爷说让我爸三个兄弟都给大爷戴孝，我们肯定要回去。”
唐贝贝问她：“那你告诉你师兄了吗？别你匆忙走了，他还不知道呢。”
蒋西还真给忘了。
“那我要去他厂里找他？”打电话要一块钱，她舍不得……
今天天色晚了，肯定来不及去找他。唐贝贝就说明天陪她去，两人说着话出了百货大楼，门口顾宁山正站不远处的廊下吸烟。
蒋西不知道他会吸烟，好奇的看了几眼，顾宁山察觉有人看他警觉的望过去，看到蒋西还有些惊讶。
看人已经向他跑过来，他掐灭烟往前走走散散味。
“顾宁山，你还会吸烟呢？”
他吸烟好几年了，只是吸的不勤。也没觉得有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被蒋西这么一问顾宁山突然就有了些不自在。
第24章 顾宁山在桌子下面勾勾她……
顾宁山跟同事在附近办事,跟二厂的人在附近喝了几杯。路过这儿同事去农机店买零件带回去，他在这等人。
蒋西走进了才闻到他身上还有些酒味，得,不仅抽烟还喝酒。
“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上课吗？“
蒋西：“我陪贝贝来的。”她指给顾宁山看，顾宁山隔着马路跟唐贝贝挥手致意，唐贝贝本来只是懒散的看着两人,意外他跟自己打招呼,手忙脚乱的回应他。
“哈哈哈……”蒋西被逗笑，顾宁山看她笑也露出一丝笑意。“她就快要到生日了，我来陪她买布做衣服的。”
顾宁山问她买了没有：“叔叔给你发零花钱了吗？”
“发了的。”蒋西羞涩的点头说：“我又不过生日做什么衣服,也不缺。”
顾宁山没有听掏出钱包从里面拿出钱票要塞给蒋西，蒋西被他吓一跳：“你干嘛！”
“给你买衣服……”顾宁山不解的看着蒋西,好像在疑惑她不收自己的钱票：“你不收回头我自己给你买,你可别嫌不好看。”
蒋西被他搞得头大,仔细看他一会从他手里把钱包都拿过来,把掏出来的钱票塞回去。
“顾宁山，你喝醉了吧？”看起来眼神都不一样了。
喝醉的人只会说自己没醉，再说顾宁山也没觉得自己又到醉的程度，顶多是有些发晕。
钱包被塞回兜里，蒋西嘴里还在嘀咕他：“知道你有两个臭钱,每次都要用它勾引我是吧,早晚给你花光。”
顾宁山含笑看着她：“什么时候能到这一天？”
“哼，到时候你别哭着说：蒋西～你别花了就行！”
被眼前的少女逗得开怀大笑,顾宁山往后踉跄一步，吓得蒋西赶紧让他往后靠回墙上去。
“对了，我还有事跟你说，我大爷生病来省城看病,万一他有事我要跟着爸妈回老家一趟的，到时候怎么通知你呢？”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她家附近没邮局，打电话也不方便，寄信也来不及。
顾宁山思考片刻：“或者你直接把信塞你们家信箱里？我找不到你就去查看一下行吗？”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蒋西点头应下：“你能记住吧？不会明天醒了全忘了？”
“不会忘。”
“不敢忘。”
天色已经暗下来，今天不能送她回去，顾宁山心中不舍也不敢留她在外面待久了，赶她跟同学快回去。
“明天我去接你放学。”
两人约定好，蒋西快步跑回去跟唐贝贝去坐公交车。
上了车蒋西打开车窗跟顾宁山挥手，顾宁山站在对面回她，等公交车走远才收回手。
看着车消失，他突然想起蒋西毕业后可能要志愿支援下乡的事。
买零件的同事回来，问顾宁山站那看什么。
顾宁山反应过来没头没尾的问他一句：“老王是不是说国棉二厂生产组办公室缺人来着？”
同事闷头闷脑的回忆一下好像是有这回事：“你有人介绍啊？”
顾宁山没回话，骑上车走了。
公交车上唐贝贝正跟蒋西说这个事。“你没让他给你留意工作吗？”
蒋西还真没有：“我们才在一起就让他给我找工作啊？”
“难道你想毕业后跟他分开？”唐贝贝扶额：“你肯定又怕欠人家的了。”
被她说中心思，蒋西还有些难为情：“万一以后不在一起了，我怎么还？”
“你也是，就不能想想以后可能会结婚，总想着不在一起。”唐贝贝无奈，也知道是她的自尊心在作祟，还是劝她：“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说不定就结婚了呢。接受他的帮助也是一种维系关系，增进感情的方式。”
蒋西想起之前顾宁山说自己拒绝他让他很难受的事：“我下次试试吧……”
顾宁山比她大，两人这种金钱以及事业上的不对等肯定是存在的，总不能因为自己微妙的自尊心一直拒绝他。
和唐贝贝分开后回家，蒋东带着蒋北在巷子口等她。
蒋西把蜜饯拿出来先分给两人，剩下的包好带给大爷爷，三人一块嗦着蜜饯回去。
蒋卫路的身体状况没有因为来到省城改善，蒋明川和蒋卫桥轮流去医院陪他，李群芳要去送饭，家里就三个小孩的时候多。
“爸妈还没回来？”
蒋东含糊着说是，蒋北也是他接回来的。这几天他白天去送饭，没事在家里打扫卫生，还要照顾蒋北，搞得李群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大爷爷怎么样？”
蒋东叹口气：“大爷爷闹着要回去，爷爷说可能这两天就要回去。”
不仅是人讲究落叶归根，蒋卫桥也怕有什么事，把他的魂拉外面了。
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只有蒋北不知忧愁的看看这个看看哪个。
蒋西想起她记事以后第一次回老家，大爷爷偷偷把她叫去给她糖吃，那糖放了太久都化了，糖纸也皱巴巴的，他当好的留给蒋西，蒋西不好拒绝看看糖又看看大爷爷，壮士般一口吞了糖。大爷爷就看着她笑，两个人就好像有了秘密般亲近起来。
如今这个和蔼的老人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又过了两天蒋卫桥重新带着大哥孙子踏上回家的路，蒋明川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走的时候蒋卫桥只含糊的说：“到时候你再回来。”
这个到时候大家心知肚明是什么时候。
送走爷爷他们蒋西难免伤心一场，不过她高中最后一场考试终于来了，伤心也被紧张冲淡许多。
结束最后一场考试，顾宁山正在学校外面等蒋西。
看到人蒋西巴巴的凑上去：“我想吃牛肉煎包……”
顾宁山二话不说骑上车让她上车：“走，带你去吃。”
蒋西坐上他的车后座，听他问自己明天是不是就不用上课了。
风太大听不清，蒋西往前伸头怕坐不稳伸手拽住他的衣摆：“老师说想来就来，我估计大家不会来了，都要去忙招工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