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祁。”
“叫哥。”陆祁往后靠坐。
林挽在这两个字中忽地笑了,低着眸长睫盖住了眼色。
“你笑什么?”
陆祁被她这一笑搞得不自然。
林挽手撑着下巴:“你这么说,我倒觉得你是因为我回来的。”
“怎么?感动吗?”陆祁跟着调侃。
林挽顿了一下,想想有点质疑:“不会是真的吧?”
陆祁嗓音染着笑:“是真的,回来看看你叛逆到什么程度了。”
“放屁。”林挽不信。
“不信?”陆祁眉眼轻佻。
林挽当然不信,陆祁跟她的关系就只是小时候的友谊,不至于为了见她还要跑回国一趟。
她在等陆祁拿证据,她是会有期待的。
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或许是期待一种被在乎、被牵挂的感觉。
陆祁收了慵懒的姿态,端起酒杯:“你不信也得信,专程回来你是原因之一。”
她仍旧是半信半疑。
杯子一碰发出清脆的声音:“原因之二呢?是因为你的白月光?”
“啧。”陆祁皱眉,“你们这用词怎么都这么乱七八糟的。”
林挽看出来了,也不多问这原因之二,“原因之一,你回来找我喝酒的?”
“回来劝你从良的。”陆祁抿第二口酒的时候眉心皱了皱,“不管怎么样,小姨和姨父只有你了,你回家看看吧。”
“你是不是也想说养育之恩大于天。”林挽很平静,“你猜我小时候为什么能跳级,为什么门门功课能拿第一?”
陆祁看她,等着她往下说。
林挽淡淡一笑:“你是亲生的你不懂被压迫的感觉,你甚至要用讨好的姿态,去对待你每天张口叫妈妈爸爸的人。”
“但不管怎么样,那也是家。”
“所以你跟他们才是亲人。”林挽紧接着说,“才会说一样的话。”
陆祁镇定地望着林挽,视线穿透暗光,看着林挽脸上的神情,是那样风轻云淡,又满是怨恨。
林挽说:“我很感恩他们把我从福利院带回去,所以我很努力的在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甚至他们能在外面夸我的时候,我都很高兴。但林知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这不关你的事。”陆祁提到林知会有难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林家还是没有办法释怀。
亲戚间都在传林家风水不好。
死了个女儿,收养的也离开了家。
这些话不好听,对于林母来说是没办法接受的。
陆祁缓了好一阵,他是很珍惜跟林挽的友谊,小时候会有小打小闹,但那都是无伤大雅,林挽的秉性,他清楚。
“林挽,你跟我回家。”陆祁开口了。
“回什么家?哪儿有家?”林挽笑,浅嘲淡薄的笑意,“林知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说是我没有看住妹妹,你不是没有瞧见,在林家老宅子,我跪在院子里两天,不是你我会冻死在哪儿,他们没有一个人来看我,甚至因为林知的死处处打骂。是他们把我赶出陆家的,现在叫我回去?未免是不是太可笑了?陆祁,我很感谢你,也很珍惜你这个朋友,你不知道这些事情,说这些话我能当作没听见。”
陆祁是不知道这些。
他只清楚林知当时出事以后,林母和林父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林挽身上。
林挽在这件事上是真的无辜。
当时正在高考的节骨眼上......
“我一直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在高考的时候作弊,你的成绩是不需要作弊的。”
林挽没说话,一直盯着杯子里的酒,缓了好一阵才说:“我也怕考不上京大,林知的死让整个林家打击都很大,我想不到更好的方式能让他们高兴了,小时候考第一,所有人都会夸奖我,我就想考上京大,或许这个事儿就这样过了。”
陆祁走的时候,林挽已经不在林家了。
小姨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讲出来。
毕竟是要面子的。
林挽又喝了一口酒,陆祁看她的状态,知道林家一定因为林知伤害过她。
但具体是什么,他要问,林挽不一定会说。
“林知的事情现在到哪个阶段了?”陆祁别过头,因为喝了两口酒闷热,又往下解了一颗扣子。
“你问我?”林挽瞥他一眼。
“小姨好面子,不肯说。”
林挽抿了一下唇,晃着杯子:“听说官司打赢了,跳楼那人非故意杀人罪,十年有期徒刑,林家还在上诉。”
这官司打了很多年,陆祁一直是有关注的,他扭头:“你这不是还在关注林家?”
一句话把林挽戳破了,林挽不着急,拿包拉开拉链。
陆祁的手腕往桌沿上搁,说:“林挽,你跟我回家吧,有什么误会跟我回家,我替你解决。”
“是谁让你来的?”
“没谁,是我想来找你。”
林挽在滑手机屏幕,光线照在脸部,显得五官柔和了一些。
“我信你说的。”
林挽回完话,手腕一转轻松拖着手机给他看:“你是不是不知道林家问我要抚养费的事?”
陆祁视线一顿,目光里有难以置信。
这和林家传出来的东西不一样,所以小姨要林挽回家,是怕她不给抚养费就跑了?
这个理由说得很通。
但林家也不差这点钱,其实就是要个心里平衡而已。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是一笔不菲的数字。
如果说这笔费用不太符合常理,但林家又有明细。
这明细一拉出来,就没有亲情了。
只剩下抚养关系。
陆祁看得眼睛花了,从捐给福利院的食堂费到林挽参加比赛的差旅费,每一笔都算得清清楚楚。
这些都是十几年前的账目了。
林挽收了手机:“你跟林家说一声,我不会少他们一分钱,这些钱我会还的。”
“你哪来这么多钱?”陆祁说,“我回家问问,你别着急。”
林挽不着急,还了林家的钱比什么都轻松,她看着陆祁的眸光,竟在这时微微有点感动。
“陆祁,从头到尾就不是钱的事儿。”林挽将手机放进包里,站直了身子,“是他们早就不想要我了。”
一件事情会听到不同的说法,陆祁其实更相信林挽说的,是他们有了林知以后就不想要林挽了。
林知死于意外,没人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偏偏林家就走上了这样的路。
林挽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人整理好了情绪:“我先走了,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陆祁顺着林挽看的方向瞟去,在这条路的尽头站着一个男人,靠穿着来看年纪不大,像是刚毕业的学生,比林挽要小。
那天,应该是陆祁第一次见到王北。
长得白净腼腆,两个人只是点头打了招呼,没有说上一句话。
后来他才知道,林挽是谈了个年纪很小的男生,两个人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陆祁回家的时候,闻姝在沙发上眯着了,抱着抱枕,屋子里灯也没关。
他进屋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台阶,闻姝听到动静抬起头。
“你怎么在沙发上睡?回屋。”陆祁拍着身上的灰尘,外套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一阵风扑向闻姝,闻姝细细闻了闻:“你喝酒了?”
“没喝多少。”他喝了两口。
“要我给你煮醒酒汤吗?”闻姝站起来,顺带将他的外套扔进了脏衣篓里。
陆祁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脑子里想的是林挽的事情,林小姨说的跟林挽说得完全不一样。
他的视线从吊灯上一直移动到角落里,在客厅的吊篮上,绿植内有个小红点一直跳跃着,陆祁目光一凝,问:“你在家里安摄像头啦?”
闻姝正收拾脏衣篮,吞吞吐吐说不出话,哦了两声后解释:“是,怕丢东西。”
陆祁起身,“啪”按下灯光,屋子里瞬间黑下,乍一看,每个角落都在闪烁红灯,但是所见150平米内有六个摄像头。
屋子灯光亮起。
闻姝站那儿双腿都麻了。
“你怕我?”陆祁问。
“我哪儿知道你是个男的.....”闻姝捏紧了脏衣篓,“孤男寡女在同一栋房子里,这又是你家,不安全,平时主人家过来,我都上朋友那儿住,但今天我朋友出差了,带走了钥匙。”
陆祁听懂了,眉梢一挑:“你装了多少个摄像头?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叫偷拍。”
闻姝咬着下唇不敢说话,像只小猫一样往绿植后面藏。
“出来,躲什么?我又不吃了你。”陆祁上前,刚走一步,闻姝又藏。
“你站那儿说。”
陆祁妥协:“好,我站着这儿说,你把摄像头拆了,我回来拿东西的,我待会儿出去住。”
他也没想到管家的是个小姑娘,不然指定今天不回来,免得吓着对方。
闻姝在他这话音里放松了些警惕,站墙角愣了一阵,说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