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圻以为是他激烈的动作让她误会要做什么,他摁住她的圆圆脑袋,把人用力往身前压:“不动,抱会儿,是我舍不得。”
三个短词,霎时解开了许念粥心中的结,将她从总会把问题归结到自己头上的内耗情绪中拉了出来。
她乖顺地塌下脊背来,也为刚才心里冲动的想法表示抱歉。
可,周圻是不动了,但小小周在动。
许念粥有些不舒服,推着他的肩往后移了点位置。
对方又以为她要走,不由分说地将人按了回来。
这一下,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许念粥整个人软了,就连头发丝都软了下来,丝质发绳在前面的拉扯中脱落到了发尾,这会儿顺着软榻的发丝毫无阻碍地滑落,掉在地毯上,他的脚边。
周圻看到了,想弯腰去捡起。
“你别动!”许念粥连忙制止,把脸埋在他的肩胛骨,她的发间里,支支吾吾,“掉、掉就掉了吧。”
他说了声好,没再往前弓身,用一手勾着她的腰。
两个人像充电宝一样抱着充了会儿电,只是许念粥的这只电路烧坏得彻底,再修理、再动动就要‘嘣’的一下冒缕缕黑烟了。
“会疼吗?”
半响,许念粥听到耳边嗡嗡嗡地传来一句类情景对话,她根据上下文理解,自诩清醒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不疼,只是顶的我很难受。”
难受到她心跳加快,心口又酸又痒。
周圻艰涩地咽了咽喉咙,分开了点距离:“我说的是纹身。”
“哦……”许念粥趁隙呼吸了口新鲜空气,把脑子里的废料排了出去,悻悻的认真回他,“刚纹挺疼的,现在还好,不疼了。”
他描摹着蝴蝶的翅膀轮廓:“什么时候纹的?”
许念粥一瑟缩,乱了思考:“三,三年前。”
“刚准备读研那会儿?”
“嗯,那个夏天。”
七八月,是江城最热的时候,三年前的那段时间也是许念粥和家里人有最频繁争执的时候,她不愿在家里人觉得最好的那条路,纵使那条路还是她自己铺的,二选一,有了分歧。
本来她就是家里的一个提线木偶,‘妈妈’不是亲的,爸爸又做不了主,只有在她成绩好的时候拿她出去溜溜。
“那段时间感知不到生活的意义了,迷茫,陷入更低的低谷。”她说。
人们对痛苦的感知,是对快乐感知的两倍,如果一个人在一个时间段内,找不到正向的高强度的感觉来愉悦自己,就会更倾向于以痛苦的方式来让自己获得满足。
三年前的那几个月,她做了之前二十一年里一贯安分生活里从来没有做过的事。她以前觉得最痛的是无麻药纹身,所以她就去了,不够,她又去蹦极,发现那种濒临死亡的窒息感竟会感觉到愉悦。在别的小伙伴惊慌失措地说,我不行了我不行了时,许念粥笑着说,那我先来吧。她睁着眼,有时也会幻想绳子断了,那会不会更好。
在那张打印纸上,写下了很多个因为小时候缺爱或习惯性被忽视多等的缘故而可能导致的心理状态和生活过程中因为压力大和承受了特定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后而会产生的应激性//行为。
她当时没翻完,前几页记下的就比如口欲期,皮肤饥渴,焦虑型、回避型、矛盾型依恋,还有就是压力逃离,自由与束缚的辩证……
较早之前,许念粥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存在这些问题后,也主动去看过医生。在上段感情的一次不经意间,她和ex提到了自己希望通过被绑被掐来获得安全感和被需要感,结果得到了ex的一句,这难道不是变态的行为吗?
她也是没想到这次在醉酒后,会毫无防备的和一个有好感的人讲了这么多,更巧的是,对方还正好在大方向下的专业对口。
就是,一切的一切都巧合到让她觉得有些离谱了。不管是再遇还是生活上。
……
周圻偏过头,想看她,贴在距离她耳侧不过一厘米的位置:“一个人走了那么多路,辛苦了,你很厉害。”
耳朵敏感的像是个开关,许念粥情不自禁地转头,抿着唇,眼眶一红。她从周圻身上坐起来,伸手却捂住了他的耳朵。她傻愣愣的,半天反应过来,难为情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周圻观察着她脸上的小表情,执意拿开了她的双手,才继续慢慢说:“小许医生又漂亮,心地善良,独立又……”
话没讲完,身前的小姑娘坐都不坐了,她脸皮薄,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膝盖打弯跪坐在沙发上,双手打叉捂住了他的嘴。气呼呼地皱起鼻子,想让自己看上去是生气了,而且是非常气愤的那种。
周圻在她手下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有意这么叫她,再不逗逗,小金豆子要掉了。还是要哄回去的。
男人的指腹微糙微凉,他抬手,用食指刮蹭过拇指蹭出点温度,才去擦她的眼角,脸上皮肤最嫩的地方。
反正说不了话,他又叉开食指和中指去轻轻戳戳她的两边嘴角,扬扬下巴,示意她笑笑。另只手落在她的左腿侧护着点,膝盖撑在沙发上撑得歪歪扭扭,没喝酒倒先醉了似的。
许念粥没忍住,扑哧一声,放过了他。她卸下力气,重重压坐回他的大腿上,再次伸手胡乱地猛拨散他额前细碎的刘海。
还是乱点好看。
反正就算正经点讲的话也不正点。
这个动作倒是让周圻想起了什么,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来,咬这儿,咬回来。”
“咬就咬。”这人怎么还好意思挑衅她的。许念粥放松了下脸部肌肉,露出她的两颗小虎牙,寻了个差不多的位置,留下两排没个三五天消不掉的齿印。
咬完,她听见他发出了声惬意的笑,说,还可以再来咬一口。
许念粥连忙手脚并用的从他身上爬起来,眨巴着双湿润的大眼,眼神里写着:你不会真有什么大病吧!
周圻被她一推,整个背贴合在沙发背上,他轻笑着说:“喝酒吗?”
“又想套我话?”
“我倒是得先有机会才能套。”周圻捏住她摸在喉结打圈的手指。
那晚在车上被捏的熟悉感涌了回来,好吧,许念粥想,确实是她自己一口气无所顾的和人说了很多。
“喝,”她说,“那你讲讲你的事呗,我想听。”
“还想听什么?”周圻瞟了眼她腿侧的手机,“是你刚刚手机上没查到的。”
顺着他停留的视线,许念粥瞧见了那个亮着的手机屏幕,上面的界面还是在周圻的学校的一次迎新活动的单人照片上。
之前为了图方便,她就把自动锁定时间改成了‘永不’,至于为什么亮着,估计是握在手里被误触,那为什么在这儿?
她瞥到了一旁的浴巾,好像……好像当时周圻是先扔的浴巾,再抢的她的手机。
“谁叫你太厉害了,公众号里有这么多的相关内容。”
有点距离,伸手够不到,许念粥只好侧身,伸腿出去,将手机一点一点地推挪到靠垫下面的缝隙里。
周圻被她逗笑,抬手搭在她的腰后,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腰中间的那条沟壑,她身上的淡淡花香随着她的小动作愈发撩人。不止是栀子花的清香,还参着女孩子身上独特的香味。
她握着他的手腕借力,快把手机从沙发的这头给踢到另一侧的尽头。没被拽着的那只手向前伸,周圻拿起进门后倒好的小半杯干红,呷了一口。
过了会儿,许念粥慢吞吞地归位,感觉不太对劲,低头看他。
“你是在发抖吗?”她问。
周圻身子僵了僵,抬眸。
“喔,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许念粥一惊,双手捧着他的脸瞧了瞧,转头看到了小圆桌上的喝了剩点底的酒:“你不会是酒精过敏吧?”难怪那天在酒吧没喝。
“没有,上脸而已。”
“噢,这酒度数这么高?”许念粥不信,单腿跪爬着后撤,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啜了口,还挺甜,果香薄荷味,也不涩。正好口渴,不知不觉喝了小半杯。
喝完,她略带自豪地晃了晃还牵着周圻的那只手:“你不行啊,看我就没事。不过确实,你出门在外该少喝就不喝,不然到时候别人还没调//戏你呢,你就顶着个大红脸,会把人吓一跳。”
“吓到你了?”周圻揉着她的指尖。
“可吓坏了。”许念粥演起戏,配合的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心脏的位置。
“过来点。”
有了前车之鉴,许念粥变得谨慎:“又干嘛?”
周圻猜到她想的是什么:“不叫那个称呼。”
“……”
许念粥把酒杯放下,靠近,看见他从睡衣口袋里摸出了个黑色的东西。
她坐回沙发上,盘起腿,好奇地左右来回摆:“这是什么?”
喝酒上脸的人笑出酒窝,声音和手上打开的动作一样稳。
“眼罩,试试?”
第十七章
Chapter17
许念粥不记得这晚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入睡的, 只记得中途好像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次,看见周圻站在床边,她对他说了句‘好像下雨了呢’, 然后就又酣睡了过去。
酣睡前她看了眼窗外, 天是染墨的黑。
再次醒来就是现在。
她被耳边默认铃声的闹钟给吵醒,闭着眼皱眉蹬腿,从被窝中拱出来。她习惯性的去摸右面枕头下的位置,想关掉闹钟。平常晚上睡前,她刷完小视频, 逛完朋友圈就会把手机怼到那儿,只把扬声器的那端露在外侧。
不过这次,她没摸到手机,倒是摸到了……
嗯?许念粥试探性地微微用力,五指再次抓捏了下手心中又软又温热的东西。她怔了会儿神,强行睁开困顿着的一只眼, 眼前还是黑乎乎的一片,但又似乎透露了点微弱的光亮。
闹钟铃声被掐断。
身畔有人小幅度地翻身, 传来衣服与被褥摩//擦的轻微响动。
是做梦?还是说已经到第二天的晚上了?
许念粥半阖着眼睑,穷思极想,不太清醒地又打了个盹。过了会儿, 感觉到身侧床垫下陷,呼吸声靠近,眼周慢慢一松, 微凉。
她蓦地睁开眼, 黑夜一下变为了白天。透过层窗帘洒进来的光并不会太刺眼, 许念粥打了个哈欠,稍稍偏头, 看见了周圻的脸。
他拉过刚才被踢蹬下去的被子,将她的胳膊塞回,轻笑着问:“自我感觉酒醒了吗?”
许念粥昏昏地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见周圻指尖夹着的黑色眼罩,脸颊爬上来的红晕倒是先她一步彻底苏醒。
“现在几点了?”她问。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给自己吓一跳。这是她的声音吗?怎么会这么哑,而且喉咙好痛。
“快下午两点,”周圻见许念粥对自己的声音倍感迷惘的表情,笑得明目张胆了些。他收回撑起上半身的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提醒,“昨晚叫那么厉害不记得了?胆子那么小,还喜欢找刺//激?”
许念粥被‘刺//激’这两个字给刺//激到了,她卷起被头迅速把自己埋了进去。
倒不是完全想起了昨晚的事,就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太容易让人脸红心跳了。
周圻侧过身,把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拔下,轻轻拍拍旁边鼓起的小山丘:“早上的时候应该有人找你,手机屏幕亮了好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