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老钱工资就管葫芦头一天三顿,我也愿意接受,毕竟还有这么大间屋子在呢!”
“想得美!”
“你没想?你在这不也是想捡漏,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一样。”
“那你在这干啥,好意思说我……”
议论纷纷中,不怀好意的还是占了大多数。
特别是李素芬一离开,屋里就剩个孩子,恐怕来借东西的人能踏破门槛。
而被邻居们认为占了大便宜的王念自然不受欢迎。
“让开!”
对付不要脸的人,王念才不会有半点客气,挺着大肚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过去:“挡人家门口准备送新娘子啊!”
施向明护在身侧,用高大身躯将那些眼神都挡到了身后。
王念这是第一次走进葫芦头家。
一室一厅差不多四十五平的屋子,客厅里摆得满满当当,靠墙的高低床已经只剩下床板。
屋里家具不少,桌上沙发上到处都能看出曾经这家人生活在一起的痕迹。
一团毛线孤零零地掉在茶几边,线头指引着大家视线往里屋看去。
上身一件红色花棉袄,下身黑色裤子和黑色布鞋弯腰捡起毛线,而后抬起身看向几人。
“你们怎么来了?”
冷冷淡淡但并没有不悦,就像是屋里突然进来了几个陌生人,有些微微的诧异。
“下雪了。”王念说话语气同样不咸不淡,说完就看向里屋:“葫芦头呢?”
对李素芬没有别人提起时的厌恶,但也同样没多少好感,
“就这么担心我会把家里东西偷走?”李素芬斜睨着王念,露出个讥讽的冷笑:“现在还不是你家呢!”
“难道你不走我还能赶你走?”王念说,环顾一圈屋子:“脚可是长自己腿上的。”
“你懂什么!”李素芬忽然激动起来,指着墙壁上老钱的遗像:“那么个王八蛋,难道我还得帮他守寡不成!”
王念还是那句话:“脚长自己腿上,想去哪跟谁过日子都是你的事。”
“我们只管葫芦头。”刘超仙跟着说道。
“你们不就是仗着自己嫁了个好男人,显摆什么!”李素芬仰头看着房顶,缓缓吐出口气:“以后我一定能过得比你们都好!”
矛盾和自我安慰……
也许在老钱死后李素芬曾经努力想撑起这个家,可后来发现根本苦不下来,所以吴刚一出现她立刻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对孩子们心里有愧是肯定的,但又更加向往未来的好日子。
而王念无疑让她坚信了自己的选择,因为李素芬骨子里就习惯了依附于男人。
男人和两个孩子……她选择了自己。
所以不带孩子;不要工作;务必要跟过去生活切割得干干净净,才能义无反顾地奔向新家。
抹了把眼泪后,李素芬转身走进里屋。
葫芦头只是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李素芬提着个行李袋走出来:“结婚这么些年存下的钱就当我彩礼了,就算我没白养两个孩子一场。”
“……”
李素芬提着行李袋走到门边,刚抬手就被葫芦头偏头躲开了。
“以后见着就别叫我妈了,叫李姨。”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笑着放下,李素芬头也没回地走进了雪中。
双方都是二婚,李素芬结婚没有婚宴没有走礼,就这么一个人奔向了她选择的路。
王念没多说什么,冲葫芦头招招手。
“你去哪了?”
“我去砍柴,晚上没柴烧水洗脸。”葫芦头吸了吸鼻涕,脱下被雪水打湿的棉帽子:“山里的雪比咱们厂里厚多了。”
小少年想尽力掩藏起慌乱和伤心,却忘记了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
这个家在一年之内……就这么散了。
“谁让你进山砍柴了?”王念只装作没看见,面色冷峻地又问:“记得我前几天怎么跟你说的!”
葫芦头一愣,这才心虚地回答:“婶子让我上你家拿柴,坚决不能进山里。”
“那你怎么还去。”王念语气加重。
施向明看看到处都冷冰冰的屋子,脱下手套又戴上,王念话音刚落就跟着开口:“去收拾几件衣服。”
既然答应了要管这个孩子,就能让他在屋里冻病,施向明当机立断让葫芦头上自家过冬去。
葫芦头讷讷没动,刘超仙干脆推了他一把:“快收拾衣服去,你妹妹还在家等着呢。”
王念楼着他肩膀把人带进屋:“婶子帮你一起收拾。”
客厅中间,施向明跟张贵强商量着后续事情。
“孩子接走屋子空下来,肯定有不少牛鬼蛇神眼馋屋子。”张贵强冷得直跺脚。
同样都是一楼,四十三栋那边背后有党部办公楼挡风,加上地势又抬高了一截,远没有这边冷。
“一会儿我去趟房务科,跟他们那边通个气。”施向明想了想又说:“顺道跟房务科要把锁,这屋得重新换把锁。”
“那我去王木匠那找两跟木条把窗框订一订,让外头没法推窗。”
两人的担心不是无的放矢,这厂里公房说到底又不是自己的。
以前就发生过以借住为由头住着住着不肯搬的事,最后那房子还真被厂里分给了老赖。
现在钱家就一个小孩儿,真得防着点。
两人商量完就动手把客厅里散乱一地的杂物收拾规整,遇上一看就是女同志的物品就统一收起来等葫芦头拿主意。
屋里几人在两个婶子帮助下,也很快收拾好了衣服。
刘超仙把床单和枕套都取下来,棉**脆抗上肩膀,等天气好些打算把棉被拆开来晒洗下。
屋里屋外被这么一收拾,连最后一点生活的痕迹都跟着被抹干净了。
王念关上窗子,把窗帘拉上。
“书文,你们先帮着葫芦头把衣服提家里去。”
几个等待好久的孩子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朝着让葫芦头回家去踢毽子。
吵闹瞬间冲散了离别的难受。
葫芦头一下子被几人说要去鸡圈拔鸡毛做毽子的主意所吸引,转头就加入了讨论队伍中。
“还是你知道怎么对付孩子!”
刘超仙冲王念挑起大拇指……果然孩子只有孩子来哄。
孩子们冒雪冲回家里去嚯嚯鸡,几个大人留下来把碗筷收进屋里。
等一起都收拾妥当,施向明转身锁上门。
走廊里虽然没瞧见人,但王念晓得其实到处都有视线注意着这边。
四人往外走,王念似是自言自语地大声说道:“谁要是敢动葫芦头家的屋子一下,咱们就政治部见!”
政治部随手在档案上添加一笔的威力比当众被人扒了裤子还让人丢脸。
王念不讲道理就跟你讲脸面!
第50章 出事了
雪果然如施向明所说那样只下了两三天, 第四天下午太阳重新穿破云层出现在天空。
嘎嘎嘎——
咕咕咕咕——
鸡鸭好几天没出圈,一看到有人出现,立刻迫不及待地叫唤起来。
“妈,门打开了吗?”
“放吧。”
王念手握一根竹竿,竹竿顶端绑了块破布,施书文打开门的瞬间,立即吆喝着鸡鸭鹅都往后门外去。
偶尔有鸡想往菜地里冲,立即就会被赶回队伍中。
门外的小溪本就不深,一下雪就冻起层薄冰,王念用竹竿敲开冰面,顺利让几只鸭子和鹅都下了水。
“立业,篱笆没垮吧?”
“没垮!”
下游防止鸭子冲到暗河沟里,所以王念特意找王木匠又做了块篱笆围起来。
鸭子们挨个跳入水里,鸡群则是成群结对地朝边上的野草和虫子而去。
很快,施书文就发现鸡群似乎都朝同个方向冲了过去,最后停在墙角边使劲啄一棵杂草。
施书文就站旁边,立刻跑过去扒开鸡群,把那颗啄得只剩几片叶子的杂草拔起拿给王念瞧。
“鸡都吃这种草,妈,你看看是什么菜?”
王念接过,其实这就是棵水芹菜,看外表并没有什么特别,但香味着实奇异……
没有芹菜那种特殊香味,反倒是透着股水果香,似是橘子又似是柚子。
“就是棵水芹菜,还没到季节呢。”王念笑笑,顺势把水芹菜丢到地上:“明年开春水沟边到处都有。”
鸡鸭喂完,早上要干的家务活都已经做得差不多。
打发孩子们出去玩之后,王念又慢吞吞地打开后院门,来到刚才鸡群抢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