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看看自家房子多大,生活开得如何,在这条街应该都属于独一份了吧……
“妈,廖广叔叔好像特别喜欢飞英。”冷不丁的,施宛忽然爆出句莫名其妙的话,满脸担心地越过两人扯住施飞英衣袖:“他不会把飞英抢走吧。”
“怎么了?”王念一把抓住偷偷摸摸想往裤子里塞红包的施飞英,面上笑容依旧,收缴动作丝毫不慢。
“廖广叔叔今天还送了飞英一把玩具枪。”施宛说,指向施飞英放在脚边的枪:“要不少钱吧。”
施宛心思细腻,能感觉得出廖广说话时总是笑呵呵的,还总轻轻拍拍施飞英的脑袋,就像是家里长辈一样。
“你自己买的玩具枪呢?”王念问。
“在床底下,等我玩坏了再拿那把出来。”施飞英嘿嘿笑了两声,立马扑进王念怀里:“妈,我想给你买很多很多好看的裙子,比周阿姨的都要好看。”
何亮不愧是服装厂老板,周山秀那衣服是两天一套,款式花样都是安怀很少见的。
施飞英今天还特意跟廖广打听安怀专门卖服装的市场,压岁钱到手就筹谋着过几天去买新衣服……给爸妈都买。
可惜钱还没捂热就被王念搜走了。
“等你以后自己能赚钱了再给我买,现在这些钱就存到存钱罐里。”
“不存,那用这钱给家里买小汽车吧。”施飞英赶忙道,施宛一听也亮了眼睛:“买小汽车。”
“那你们可能还得攒个十年八年才买得起。”王念笑着刮了下施宛的鼻子:“再说咱家没人会开汽车。”
“我打算去学。”
“嗯?”王念转头看向施向明,又问:“你打算考驾驶证?”
“不仅我,你也一起学吧。”施向明笑:“我们单位组织报名学习,家属也可以一起学。”
“咱家真要买车?”
眼下学车程序相当复杂,要是真能跟着单位一起学当然能省去很多麻烦,不过按照施向明的性格,既然下定决心要学车,肯定已经打算好了要买车。
“买。”施向明说,就一个字。
“单位离咱们家这么近,没必要开车啊。”
上班的单位近,孩子们上学的学校近,就连王念买生活必须品的市场也能十五分内走到,完全没必要买车。
“你开,以后去宝山大桥买海鲜就开车去。”施向明眼眸一弯,顿生万千温柔:“孩子的妈会开车就够了。”
司机收回视线,心里默念着别羡慕别羡慕,远远地看见海庄厂的招牌,立即大声打断了夫妻俩含情脉脉的对视。
“海庄到了。”
海庄食品厂,曾经安怀最大的食品供应厂,一万多职工两万多家属,是足足有三万多人工作生活的大厂。
厂生活区占地一万多亩,员工住房连成片,从大门走到底得走上十来分钟。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私人经营蓬勃发展,供销社被逐步取消,厂子里的效益大不如前,如今已经卖了小半的公房出去。
厂区门口曾经用红色油漆刷写的厂名也随着厂子萧条变得斑驳不已。
施向明读大学时,出国深造时来父母家拿过两次户口本,最后一次来就是接两个孩子。
记忆太过模糊,以至于站门口半天都没想起该往哪走。
“等二姐他们来了咱们一起进去。”王念说。
很快,又一辆出租车停到面前,施桂枝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跑下车,蹲在墙角边不停干呕。
周山秀忙追上去帮着施桂枝拍背。
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坐小车就是酷刑。
好在施桂枝没有真吐出来,缓了会儿,朝路口右边一指:“往这边走。”
“一会儿不管我妈说什么,你都别放心里去,她那人就是心眼小。”
一路上,施桂枝还提前给王念打预防针。
交代完这边又赶忙转头去交代周山秀:“千万别跟奶奶说你离过婚的事,她是老封建。”
“我妈和我爸都重儿轻女,别让他们欺负施宛就行。”施向明特意提到了施宛。
王念立即心照不宣地点头。
“书文,还记得爷爷奶奶家住哪吗?”何剑本是无心地随便问问,没想到施书文的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他们罚我去水井边给军哥洗衣服,我都记得。”
看到路口大家公用的水井,小时候那些模糊记t忆立即变得清晰起来。
吃不饱饭,睡不好觉,冬天洗衣服洗得双手都是冻疮,一桩桩一件件都已经在心底留下了疤痕。
手上冻疮王念尚且用了几年才养好,痛苦的回忆哪那么容易说消就消。
何剑立刻沉下了脸,有些后悔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着话,几人要到的地方就已经走到。
院门开着,能听到院子里正在吵架,和着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相当诡异。
施向明和王念对视一眼,率先抬腿跨了进去。
院里确实有人在吵架,而且吵架双方都来自施家人,院里其他邻居反而是看热闹的角色。
施母罗云香明显处于下风,胡秀梅的口水喷了不少到脸上,只能边骂着“你不要脸”边用袖子擦口水。
“我怎么不要脸,我家小军可是你施家的长孙,花你们点钱怎么了!”
“你那是叫花吗?那是偷!他偷钱,”罗香云叫。
“谁说偷了,不是你和爸给的吗!”胡秀梅面不改色。
“我呸!”罗香云有口难辨,只能狠狠地啐了口:“还好我家老三的两个娃养得好,要是全像施军那才是真完了。”
“还惦记老三呢!”胡秀梅抱臂冷笑:“人家调回安怀可都没跟你们说,早就不认这么个偏心眼的爹娘了吧。”
“……”
猛然,两人同时王门口看来,毕竟七八个人乌泱泱地走进来,想不发现也难。
“妈。”施向明声音冷冷淡淡的,施桂枝和何剑也赶紧跟着出声叫人。
施宛扑到王念怀里,将头紧紧埋起来。
王念轻拍施宛后背安抚,叫声“妈”之后就站在那,并没有要求孩子们也要叫人。
“向明?”
罗香云擦了擦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人竟然是自己儿子。
至于同样叫人的女儿和女婿,这老太太就像是没听见似的忽略了过去,目光就在施向明和王念身上打转。
好半天,又指向王念:“这就是你后来娶的媳妇?”
“大嫂。”施向明点头之余,这才跟胡秀梅打了招呼。
八年前和大哥大嫂彻底撕破脸皮,施向明能出声叫人已经算是不计前嫌了。
胡秀梅冷冷嗤笑一声,反倒是不想搭理施向明的意思。
仅仅只是一个见面,就没人能继续高兴地送上春节祝福。
施向明示意施书文:“把年礼提进屋里吧。”
“书文?都长这么大了啊!”罗香云终于是反应过来,满脸堆笑地上前拉住施书文的胳膊:“赶快进屋,你爷爷在屋里看电视呢。”
婆媳在院里吵得天翻地覆,父子俩在屋里倒是看电视看得起劲儿。
屋里摆设还是五六十年代结婚最流行的木架子罗汉床,几个磨得脏兮兮的棉垫子铺上就是沙发。
一个身穿兰色大衣的姑娘迷迷瞪瞪地冲着瞌睡,下巴随时都会撞到方几上的样子。
“妈,她就是以前老欺负我的月华堂姐。”
施月华从小到大的长相都没多大改变,圆脸小眼睛,五官紧凑,只一眼就能认出这人是谁。
小时候被欺负的记忆随之涌上,施宛马上就附到王念耳边小声告状。
王念点点头,搂着她肩膀笑了笑。
施国华大概听力不怎么好了,这么些人相继走进客厅,愣是没从电视机前移开半点眼神。
施向前倒是老早就转头看来,就是半晌竟然都没认出面前站的男人竟然是自己亲弟弟。
“国强,别看电视啦!”罗香云很干脆,几步上去把电视机一关,凑到施国强耳边吼了嗓子:“向明和孩子们回来了,你快看……”
施向前目光一凛,脸上的汗毛肉眼可见地竖了起来。
王念觉得,应该是八年前接孩子那回被施向明收拾得够呛。
施国强缓缓转过头来,目光呆滞,满脸通红……明显一副醉态。
“向明,老三?”施国强问。
“就是老三。”罗香云扯着施国强起身,笑眯眯地指向王念和孩子们:“你看,老三媳妇也来了。”
“爸。”施向明走过去,把手里提着的酒递上,没什么多余表情:“我们给您拜年。”
而后又是转身,让孩子们上前去拜年。
小辈说吉祥话给长辈拜年,长辈还压岁钱同样也是习俗。
可惜施国强和罗香云根本没有准备压岁钱,孩子们吉祥话说完,两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
施向明原本就没想过他的孩子会从父母那得到什么回礼,从口袋里摸出个信封又交到罗香云手中:“孝敬二老的,以后每年大年初二我亲自来送。”
“你……”罗香云没有片刻犹豫地接过信封,手指摩挲了下,脸上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下一秒,她当众拆开了信封,抽出五张十元。
“怎么才五十!”
“那你觉得应该给多少呢?”施向明笑笑,依旧不咸不淡的样子:“大哥给了多少?”
罗香云:“……”
“爸妈吃我们的住我们的,还问我们要钱。”胡秀梅不甘地立即插话进来,砸砸嘴唇一脸嫌弃:“哪像你们姐弟就过年回来动动嘴皮子,可轻松着呢!”
王念把施宛交给施书文,几步走到施向明面前。
“瞧大嫂说的这话……”王念也学着双手叉腰,皮笑肉不笑地扫视了一圈屋里:“这屋子不是爸厂子里分的吗!怎么就成住你们的了。”
胡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