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念主动又提起了布兜子的话题:“你认识咱们街上那家裁缝铺的师傅?”
“打过几回交道,老头和老太太都不是什么好人,给点颜色就蹬鼻子上脸。”胡文丽显然在裁缝铺吃过亏。
“那你还让我去那买碎布。”
“人是不咋地,不过布的质量没话说,比国营商店里花色多,也耐洗。”
王念笑。
“好心当成驴肝肺。”胡文丽忽然又牛头不对马嘴地傲娇上,说着还白了眼王念:“不想去就别去。”
“你……”张红燕欲言又止,无声表达着不满。
王念哈哈一笑,拍拍胡文丽的胳膊:“谁说不相信,急什么!”
“你这样的表情我看得多了。”胡文丽没好气地抄起手,又重重跺脚:“好心好意告诉他们,反过头来就说我故意害人,不是狗咬吕洞兵是什么!”
张红燕不自在地撇过头去。
当初胡文丽也说过光华街裁缝铺的老两口为人不咋地,结果没人信,后头又怪人故意哄他们上当。
好像其中就属柳敏骂得最凶。当时大家都说柳敏耳根子软谁说什么话都信。
眼下想想……好像确实怪不着人家。
“那你告诉我,不怕我也跟大家一样反过来骂你坑人?”王念还是笑眯眯的。
胡文丽“哼”了声,不屑地转过头去。
“好话坏话我听得懂,刚才就是在盘算家里窗帘要买多少布才够,不是不相信你。”
搬进来快四个月,家里就几间卧室买了窗帘,客厅好几面大窗的需要不少布料,暂时还没提上日程。
“要是买窗帘我还知道一家……”胡文丽马上就又说了起来。
跟着人群一路往前,穿过村子,延绵出几百米的码头出现。
码头人声鼎沸,瞬间就淹没了王念说话的声音。
渔船还在源源不断靠近码头,一筐筐海鲜从渔船抬上码头,刚落地就有数人围拢上去。
王念还在愣神间,胡文丽一把抓住抓住她胳膊就往岸边走:“去那边!”
渔船缓缓靠岸。
“鲈鱼……”
渔船上的大爷嗓门洪亮,船还没靠拢就大声吆喝起来。、
想要买的就留下,不想买的就可以赶快到下一处寻找。
“你买吗?”胡文丽大声询问。
王念点头:“我买鲈鱼和螃蟹。”
鲈鱼刺少而且肉嫩,随便清蒸一下就足够鲜美,适合不会挑鱼刺的孩子们。
螃蟹……就是王念自己想吃。
“看我的!”胡文丽挑眉。
王念还没弄懂是什么意思,下一秒装满斑节虾的箩筐刚上岸,七八只手已经伸了进去。
转瞬之间,满满一箩筐就剩下小半了。
“到这边来算账。”旁边穿胶鞋的大娘拿着把大秤,招呼买完的人去称重结账。
张红燕忙解释:“码头上的海鲜价格都是一样不讲价,所以秤完就直接算账……”
不仅不讲价,能抢到还得凭自己本事,腼腆的……就别来这了。
王念舔了舔嘴唇表示明白,眼睛紧紧盯着马上要送上岸的箩筐。
听见“鲈鱼”两个字,立刻挤过去,快得张红燕都没反应过来。
而后是王念的声音远远传来;“张红燕……你要不要鲈鱼?”
“要!”张红燕忙回。
王念别看个头在人堆中不显眼,但力气大啊……只要往箩筐钱一站谁都挤不过。
而旁边又有个不好惹的胡文丽,只要谁推搡张口就骂,口水都能喷那人一脸。
一文一武两人搭配,张红艳还没挤进去两人就满载而归了。
“大娘,我们买完螃蟹再过来结账。”王念冲算账大娘说完招呼两人来分:“你们要多少捡多少,剩下算我的。”
来到安怀买的第一件家电还是电冰箱,而且足足比第一个冰箱大了三分之二,冷冻层足够放许多海鲜。
胡文丽啧啧两声,忽然感慨:“下次还是带背篓来,车上要是谁敢再说一句看我不骂死他。”
一条条鱼拿起来往布兜子里塞哪有捡起来就往背篓里丢快。
一两分钟时间王念还有空挑大的捡,转眼就捡了二十多条。
“快捡,我看到螃蟹船靠岸了。”王念笑着连催。
两人家里都有冰箱,加上背篓里着实多,所以各自都往布袋子里捡了五条,剩下十条就是王念的。
“螃蟹少买点,死螃蟹不好吃。”张红燕说。
“梭子蟹上岸啰……”大爷吆喝
买鱼要抢,但是螃蟹箩筐抬上来却根本没人靠拢,早些年吃不饱肚子,安怀人都用螃蟹充饥……实在是吃怕了。
几人得以慢吞吞地走上去蹲下选。
“现在螃蟹肥,可以做成蟹粉冻起来慢慢吃。”王念说。
“那你教我……我也多买点。”张红燕立刻说,本不想买的胡文丽见状也蹲下来:“要是蟹粉不好吃看我怎么说你坏话。”
这个时候海资源还相当丰富,梭子蟹的个头都快赶上王念脸大。
这么大的螃蟹拆解起来比大闸蟹可要方便得多,王念一看这么大的个头,又往背篓里多拿了不少。
鲈鱼一元二毛一斤,螃蟹才五毛一斤。
大娘看王念背篓里的螃蟹纷纷张牙舞爪地想往外爬,还好心地送上大捆稻草。
“你们去买,我在这捆螃蟹。”张红燕带的布袋子太小,两样就已经塞满,干脆坐到一边帮王念捆螃蟹。
看来还真是背篓方便得多……就是不晓得哪个集市有卖。
又在周遭逛一圈,王念买了几斤对虾,胡文丽抢了两条带鱼,很快折返。
而随着回来的渔船减少,人潮渐渐散开,剩下的稀稀拉拉一些人大多是想捡漏。
三人坐在石梯上捆着螃蟹,耳朵不约而同竖起听旁边两个同样捆螃蟹的大姐聊天。
“今天没抢到多少螃蟹。”穿围裙的大姐叹气。
“能赚多少?”另一人忙问。
“最多两元,要是能多抢到点螃蟹就好了,菲信宾馆今天就收螃蟹。”
“那咱们抢的虾不会砸手里吧?”
“不会……小南门路上全是海鲜馆子,只要去问都有人收,就是钱少点。”
王念心里一动。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收不收?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张红燕听得很是意动。
胡文丽嗤笑一声,满脸鄙夷:“你那一兜子海鱼能卖多少,你看看人家面前多少鱼才赚两元钱。”说着一指头指向两个大姐不远处的两大箩筐海鲜。
二道贩子赚的是辛苦钱,而且不是常人苦得下来。
“我刚才看到他们骑三轮车来的,应该是为了节省车费。”王念也跟着戳破了张红燕赚钱的美好幻想。
从这骑三轮车到小南门至少得两个半小时,一来一回五六个小事就过去了,加上中途还有各种耗损,赚得真是辛苦钱。
“以前上班老担心养不好孩子,可现在孩子上学了吧……又闲得心慌。”
张红燕以前和丈夫是同个厂里的职工,后来因为生邱莎莎卧床半年多才养好,工位就转给了别人。
想着在家好好养大孩子,可孩子一上学这日子就过得相当枯燥。
“你们好歹还有盼头。”胡文丽将捆好的螃蟹丢进背篓,依旧是满脸嘲讽:“我这辈子就这样了,凑合着过过。”
王念只知道胡文丽三十多岁,但好像从没见她家里有孩子进出,应该就两口子一起生活。
“就没想再要个孩子?”张红燕问得小心。
胡文丽冷笑:“你以为我不想……就是怀不上。”
“怀不上还不能抱养一个啊!”张红燕激动地指了指王念:“你看看王念家两个孩子,谁看得出来不是亲生。”
就算王念说她是后妈,张红燕愣是没信,还亲自去问了施宛才确信。
胡文丽:“……”
几人捆螃蟹耽搁的半个多小时成t功避开回程高峰期,得以一路晃晃悠悠地回到光华街。
“老张,你们从宝山大桥回来了啊!”
刚一回来,张红燕家门口吹牛的几人就主动打招呼,看样子还晓得她们去了哪。
“你们怎么知道?”张红燕问。
那几人似笑非笑地瞅眼胡文丽,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
“你就是脸皮薄,不想跟她去就说不去呗!这要是被人害了可得后悔死。”
“柳敏跟你们说的?”不用问,张红燕就猜到是柳敏在其中嚼舌根。
胡文丽无所谓地耸耸肩,冲几人狠狠翻了个白眼:“怎么没害死你们这群吊死鬼。”
王念和张红燕同时相信,胡文丽吃亏就吃亏在嘴上,这个时候不解释柳敏从中作梗反而直接嘲讽其他人。
不过看到那群人吃瘪敢怒又不敢言的样子,还真有点爽。
王念笑了笑,冲几人点点头。
“趁螃蟹新鲜,回家拆蟹肉。”
说完,和胡文丽一起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