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念:“……”
“你先带着狗到一边罚站去。”
王念深吸口气,扭着施飞英耳朵提溜到一边,两只小狗也亦步亦趋地跟着。
树下哪有什么宝贝,就是小狗用树干磨爪子而已。
这棵遭受二度重创的梨树好在根还没断,王念重新把树种下,又在周遭浇了圈进化水。
“既然没事可干,一会帮我们搭暖棚。”施向明说。
“那狗怎么办?”施向明吸吸鼻子,拼命给施向明打眼色:“要是再把狗赶出去,它们冬天肯定会冻死。”
施向明当没瞧见,当即转身去拿工具。
家里王念说了算,施向明在其中就扮演个指哪打哪的角色,坚决不拿任何主意。
施飞英失望地叹了口气,又噔噔噔地跑到王念面前。
还没开口,脑门上立即多了个指头:“谁让你动了,给我站回去。”
施飞英顶着个泥手指印回到墙边,只希望自己可怜巴巴的眼神能让妈妈心软,答应收养两只小狗。
“现在种茄子会不会晚了点?”
“不晚,安怀没有霜冻,蔬果都能适当地晚些种植。”施向明马上回。
“你还研究种菜了?”
“总不能一直分不清葱和蒜苗。”施向明把毛线头递给王念,拉着另一头走到对面:“其实我就是嘴把式,真要动手还是不行。”
“妈,我来帮你拉毛线。”施飞英讨好地凑上来。
王念瞥他一眼,总算点了点头。
施向明连搭个暖棚都讲究横平竖直,木桩子一定要对齐。
王念蹲下,这才朝两只狗子招了招手。
小狗们四条腿倒腾得飞快,也许是感觉到家里王念才是说话算数那个,尾巴摇得很是欢快。
“以后施飞英就负责喂两只小狗,还要给它们洗澡梳毛,要是在家里拉屎也得你……”
施飞英:突然不想养了……
暖棚的架子搭好,施向明又找了些仓库里的废旧木板子订鸡窝。
“咱们都回安怀快三个月了,飞英爷爷奶奶那边……”
最开始因为需要忙活家里琐事,施向明需要适应新单位,所以王念一直没提这件事。
“过年再去……”施向明声音冷冷淡淡的,钉锤敲击得更加用力了几分:“要是咱们不主动去,恐怕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调回了安怀。”
王念嫁给施向明七年多,就婚前收到一封不来参加婚礼的电报,至此之后再没联系过。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联系过……霜冻那年没来得及寄钱回去,施父特意打电报来催钱。
王念不会有什么意见,当即就点了点头。
“吴院长呢?”
从读书到工作,吴斌院长都给予了施向明许多关照,既然回到安怀那肯定得去拜访老师才是。
“老师在外地公干,十一月份才能回。”提起老师,施向明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趁书文和小宛还没上学,咱们带他们去看看你大姐。”王念又说。
这回施向明很快同意:“下周休息咱们就去。”
“爸!你还有大姐?”施飞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个姑姑,好奇地连连追问:“爸爸的大姐我要叫什么……”
施书文和施宛来到安怀最常念叨的就是二姑和二姑父。
就是不知这都快八年没见,他们还有没有住在碧玉巷。
王念的担心还真成了真,施桂枝一家前年年就已经搬走,连老房子都卖给了别人。
辗转打听半个多月,终于是拿到他们新家的地址。
地址到手又是一惊,因为新家就在前不久他们刚经过的愿安弄。
“我怎么觉着这路越走越窄,像是没路了!”
路上问了一茬又一茬的人,一家子终于是找到具体方向,就是怎么走着走着王念发现前边好像是个死胡同。
“就是这。”
施向明步子停在一栋两层红砖楼前,门牌上七十四号确实是打听到的地址。
叩叩叩——
“……”
施向明敲了几下,门后终于有咳嗽的声音响起,随后里面木门被拉开,那人透过外层铁门抬头打量施向明。
“你找谁?”
许是施向明离家多年,对面的人没第一时间认出来,他却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
“二姐夫!”
那人眯起眼睛,随后使劲睁大,慌忙打开铁门。
“真的是向明,桂枝……快出来是向明。”
何剑应该才四十五岁,但头发已经半白,脊背微微佝偻着,比王和平瞧着都要老些。
“你说谁来啦……”
回应的女声同样沧桑,而且摇晃过来的身影瞧着一摇一晃,应该腿脚还不好。
“二姑!二姑父!”施书文激动地隔着铁门大叫。
施宛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看哥哥叫才害羞地跟着叫了出来。
“书文!”施桂枝从黑漆漆的屋里走出来,激动得无法自持,只拼命朝两个孩子招手:“快来让二姑看看我的两个乖乖长大了多少。”
施向明有些哽咽地叫了声:“二姐。”
王念也忙跟着叫:“二姐,二姐夫。”手下摸了摸施飞英的脸蛋:“叫人。”
“二姑,二姑父。”在家嚷嚷着要见二姑的皮小子真见到人却害羞得不行,抱着王念羞答答地喊了声。
可惜施桂枝根本没注意这边,抱着施书文兄妹不停掉眼泪呢。
倒是何剑好奇地看了眼王念和施飞英:“这就是弟妹吧。”
“我爱人王念,这是小儿子施飞英。”施向明把施飞英揽到身前笑起来:“像不像我小时候。”
“像!真像。”何剑也觉得像。
施飞英和小时候的施向明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珠子一看就鬼主意多。
“进来呀!站门口说什么。”施桂枝抹了把眼泪,忙招呼大家进去坐。
屋里很黑,何剑拉下客厅的灯绳,灯泡亮起,才勉强照亮了这间没什么光线的屋子。
客厅的两面墙都是别人家,屋里采光全靠卧室窗子。
可卧室外头是个小天井,院里还住了几家人,杂物一多把窗子外的光都遮挡了大半。
有窗和没窗根本没什么区别,屋里的霉味自然没处可散。
“快坐快坐。”
王念总算看清了施桂枝的长相,鹅蛋脸杏仁眼,个子还挺高,年轻时应该是个大美人。
就是现在走路一瘸一拐,加上暮气沉沉,所以瞧着很是苍老。
“姐,你脚怎么了?”施向明挨着施桂枝坐下,马上关心地问了起来。
施桂枝看着很无所谓:“老毛病,下雨前就这样。”倒是冲王念招招手:“王念,来二姐这坐。”
“二姐。”王念坐到旁边的凳子上,施飞英立刻黏着坐到旁边。
“上一次收到信才知道你要结婚,转眼孩子都这么大了……”
施桂枝上下打量王念,心底对弟弟的二婚对象感官不错,而且看三个孩子都养得朝气蓬勃,更是满意。
“时间过得是真快。”施向明也跟着感慨,余光瞧见施桂枝无意识抬手捶腿,忙又问:“你腿到底怎么了?”
“风湿。自从搬来这里,你姐腿就老疼,医生说是风湿。”何剑边倒水边回。
“应该是屋里太潮。”王念跟着说道:“所以二姐的风湿才会老犯。”
前世有个群体就叫候鸟老人,身体不好的一到冬天就往暖和地方去,夏天再回自己家。
这些人里就有许多患风湿关节炎的,只要换个暖和的地方就能好很多。
“没法子,房子就这条件,好房子哪租得起。”施桂枝无奈摇头,似乎不想再提起,又忙冲施飞英招招手:“来二姑这,二姑有糖。”
“姐夫,碧玉巷不是有你房子吗?”施向明转而又问何剑。
“卖了。”
“怎么会给卖了,那房子能晒着太阳,二姐要是……”
“我们卖了给小亮做生意本钱,我和你二姐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也就是那几间老屋子。”何剑笑笑。
“做生意……何亮呢?”
施向明这才想起表弟何亮,屋子这么小,不像是能住得下一家三口的样子。
“何亮去东省做生意,具体在哪我们也不晓得……”
改革开放的政策一宣t布,何亮倒货的生意一夜之间就忽然多了许多光明正大倒卖的竞争者。
刚巧又听别人说东省那边靠近经济特区只要敢闯就能闯出点名堂来。
何亮当下就决定去东省闯一闯,何剑两口子为给孩子筹集本钱,瞒着何亮悄悄把房子卖了。
等何亮发现,买家已经住进了碧玉巷。
最后他只能带着卖房的钱和自己所有积蓄踏上了去东省的火车。
“我们两凑合着住住,只要能有个睡觉的地方。”施桂枝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