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裴祈从来不会睡到这么晚。
听见被子外的动静,裴祈皱眉,张嘴,喉咙像刀片刮似的疼,声音微微发哑:“沈方月,出……”
话没说完,一双手把他从被子里捞了出来。
烧得头昏脑涨,裴祈不太能使得上力,沈方月很艰难地抱住他的脑袋,摸摸他的额头,又摸摸他的脸,另只手已经拨通了沈舟山的电话,被裴祈的体温吓得声音都颤抖。
“爸!你快过来!裴祈他快要不行啦!!!”
裴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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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山开车将裴祈和沈方月送去医院。
起初三个人都不同意让沈方月跟去,担心她免疫力差会被传染。但沈方月说什么都不依,赖在车里死活不肯下车,最后勉强让步,往自己脸上戴了一个口罩。
车子后座,沈方月抓着裴祈的手臂,叽叽喳喳:“爸爸你开快点。坚持住啊裴祈,我们马上就要到医院了!”
裴祈很想说他是发烧了,不是快死了。还想说你那些狗血电视剧以后能不能少看一点?张开嘴又发觉没什么力气,于是作罢。
“小月亮,后车厢有水,你看看小祈喝不喝。”沈舟山担忧,“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
“就是啊。”沈方月想了想,“一定是因为他昨晚没穿衣服!”
“?”
沈方月纳闷:“可我当时很快就关门了呀。”
“……”
“就这么一会儿也会着凉吗?那些腹肌难道都不扛冻的吗——”
沈方月话没说完,嘴巴被滚烫的掌心捂住了。
裴祈强撑着眼皮,向从驾驶座扭过头来,一脸空茫的沈舟山艰难解释:“叔叔,不是您想的那样……叔叔,您先看路。”
第17章 “恋爱”这种字眼,放在……
这段时间山城大降温,加上流感猖獗,周末的医院人山人海,急诊室外坐满了人。
裴祈烧到了39.5,高烧,医生开了药方让去输液。
沈舟山忙忙碌碌地去付款、排队取药。好不容易拎着药水回来,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才想起自己之前答应了编辑今天下午到出版公司开一个会议,共同商讨续约版权的合同问题,说是主编和老板现在都在会议室了,就等他了。
怪不得今天编辑电话打个不停。
“抱歉,但我今天实在有事,家里亲戚孩子发烧……”
“叔叔。”裴祈打断他。
他烧得抬起眼皮都困难,声音很低,语气与平时一样:“我没事,不用管我,药水也开好了,我吊完水就自己回家。您去忙。”
“对啊,爸,你回去吧。”沈方月说,“这有我呢。”
裴祈扫了她一眼,他们之间的交流都不用出声。意思是你有什么用?跟叔叔一起回去。
沈方月假装没有接收到,并且因为他正在生病,大度地不与他计较。
“还有,爸,你也太不靠谱了吧。”沈方月摇摇头,还不忘记报今天饭桌上的仇,“我以后可不能学你。”
沈舟山:“……”
“不然这样,小祈,”沈舟山想了想,“叔叔帮你找个陪护……”
“不行。”裴祈代言人发言了。沈方月说,“爸,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脾气臭,再找个不认识的坐他旁边盯着他,他更烦。”
“……”
沈舟山挺不放心的,打电话问叶婉怎么处理。叶婉倒想得开,说两个人明年都要满18了,马上成年了,又不是小孩子,医院离家这么近,有什么可担心的?让他赶紧去忙自己的事。
沈舟山最后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药水已经交到护士那好几分钟了,还在桌上排队,护士们根本忙不过来。
于是每经过一个护士,沈方月就眼巴巴地望着别人,然后再失望地看着对方经过。
“沈方月。”身边的人懒懒开口,“别趁我病了,就在你爸面前编排我。”
“我编排你什么?”
“说我脾气臭。”
“……”
“我已经说得很含蓄了。”沈方月扭头盯着他,“别无理取闹。”
“……”
输液室人满为患,能找到一个位子已经很了不起。沈方月没地方坐,借了个折叠小椅子,坐在裴祈旁边,比裴祈矮了半个头。
担心绊倒别人,她还把腿曲缩着,一看就坐得不舒服。
“不过裴祈,你真厉害。”沈方月感慨,“居然能烧到39.5,我从来没烧到过这么高。”
裴祈:“这厉害分给你要不要。”
“你不会得逞的。”沈方月拽了一下口罩,笑得很得意,“我戴的n95,绝不可能被你传染。”
怕被传染还非要跟来?笨死了。
裴祈垂眸,看着她弯弯的眼睛,刚想叫她回去。
“裴祈?”护士拿着针水和药方在前面喊,“裴祈坐在哪里?”
沈方月嗖地一下举起双手!晃得像海浪:“这里这里!裴祈在这里!”
护士半蹲到裴祈面前,仔细地确认针水,然后把一次性针头取出来,刚想问对方打哪只手,就见男生忽然抬起左手,捂住坐在右边的女孩儿的眼睛。
“打右手,谢谢。”
护士熟练地把针扎进他皮肤,虽然忙成狗,但看见长得好看的两个人,还是笑着闲聊了一句:“女朋友怕针啊?”
不知道是忽然失去视觉,还是裴祈的掌心太烫,沈方月的脑袋忽然变得有点迟钝,一时间没顾上回答。
而裴祈可能是病了,反应也有点慢,过了几秒后才哑声应。
“不是。”
“她晕针。”
……
沈方月被放开时,护士已经拿着医用托盘走远了。
她先是盯着裴祈手上层层重叠的胶带看了一会儿,回神。
“其实我可以自己闭眼,”沈方月跟他讲道理,“你没必要帮我捂眼睛,这样显得我很呆。”
沈方月很小的时候因为被家里人养得太胖,血管又细,有一次打针扎了七八次才戳中血管,自那以后,她便有了心理阴影,一听见要打针就心跳加快,必须要人陪着。
裴祈语速缓慢,声音很低:“之前是谁非要我捂着,说自己闭眼没有安全感。”
“那是因为当时我还小。”
“嗯,比起去年,你确实又大了一岁。”
“……”
“但这次又不是我打针,我就算看着也没关系。”沈方月恍然,“你就是自己也害怕,又怕被我发现,所以捂上了我的眼睛。”
没有回答。
沈方月抬头一看,裴祈半偏过脸,闭着眼,已经睡过去了。
因为发烧,裴祈脸颊有点红,睡一晚上被压歪的头发此刻还翘在他的额头上,呼吸比平时都要急重。
与她不同,裴祈从小身体就很好,每次流感席卷学校都影响不到他分毫,这是沈方月第一次看见裴祈生病的模样。
很安静,病恹恹的,说话很慢声音很小,连回怼她的力气都没有。
这几年叶婉因为新项目经常出差,沈舟山又是个顶级恋爱脑,总跟着一起去,沈方月有几次生病两人都不在山城,都是裴祈去给她买药,陪她打针,给她捂眼睛,送她回家。
然后趁她病得没力气,在她耳边背数学公式、物理公式,沈方月奄奄一息地拒绝,还收到他冷酷的一句:两科分数加起来没我鞋码大,你有资格拒绝吗?
那时候的沈方月骂他大脚怪,并暗暗发誓,哪天要是裴祈病得说不出话,她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现在机会来了。
沈方月却不想报复他了。
绝对不是因为她背不出多少公式,只是因为她善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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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祈这一觉睡得很沉。
等他模模糊糊醒来时,输液室窗外天已经黑透。他下意识偏头去找人,发现身边的折叠小椅子空空荡荡,某人已经不知所踪。
头还有点晕,裴祈坐起身,左右环视了一圈。
“找你姐姐吗?”旁边一个大婶见状开口,“她太困,去卫生间洗脸了。”
“……”
裴祈重复:“我姐姐?”
“对啊,就刚才坐你旁边的,她说她是你姐姐。”大婶打量了他一下,“不过你们是孪生姐弟吗?看起来差不多大啊。”
说完,她又摇头自我否认,“但长得不太像。”
沈方月回来时,裴祈正低头在玩俄罗斯方块。
睡了一觉,他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又是平时那副从容懒散、冷冷淡淡的模样。
“你醒啦?”见他坐着,沈方月眼睛一亮,伸手去碰他的脸,没有那么烫了。
裴祈嗯了一声,扫见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买什么了。”
说完顿了半秒,毫无感情地加了一句,“姐姐。”
沈方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