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今晚留下”
贺轻尘这个人,平时跟顾缃说话时,大部分时候是温柔、舒缓的,像春风带着雨丝吹拂河边的杨柳。
也有的时候,他会冷一下脸,说话时语气虽然不激烈,但你总能感受到他的情绪是不怒自威的。
例如那次顾缃拒绝他,说就想一个人待着,他气不过,直接把她堵在楼下,拿走她在超市买的食材进了公寓。顾缃事后觉得自己也挺莫名其妙,就是无法拒绝他。只要他态度强硬一丢丢,她就会乖乖听话。
今天是周六,因为调休还得上班。这一刻她没什么事干,走神时想到他,终于想明白了,自己骨子里其实渴望被他征服。
不一会儿,有同事让她帮忙复印文件,是份关于智利樱桃的资料,还有一个多月,南美樱桃就要成熟了,他们公司从去年起做进口樱桃,那两三个月就赚了不少钱,据说今年南美的樱桃会是丰收年,估计价格比去年便宜,销售给出的销量估计更乐观。
他们公司最开始没有做进口水果的生意,是顾缃进公司后,某天老板兴冲冲地说,某个外贸大公司寻求合作,会把这方面的业务交给他们去经营,仅仅是这一条线,就足够他们这种小公司吃饱了。
对方是个大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但顾缃了解的不多,也没有商业头脑,只知道那段时间,老板时刻把“简总”挂在嘴边,说他是公司的大贵人。顾缃作为员工也很高兴,公司赚钱,员工福利待遇就好,大家就能按时领到薪水,买米买油和买奶茶。
她在午后点了昨天说的奶茶,也如贺轻尘猜测的那样,喝了几口便没再喝,下班后把橡皮小鸭子拿到他车里,摆在上面。
“会不会太可爱了点儿,跟你的车不搭?”顾缃问。
贺轻尘瞟一眼那两个黄色的小玩意儿:“这不是放浴缸里增添氛围的?”
顾缃点头:“是啊,不过我公寓没浴缸。”
“我那儿有。”
昨晚去看他的豪宅,浴室跟一个房间似的,淋浴区和浴缸都有。
顾缃回道:“有我也不放,小孩洗澡才放这东西玩儿,我是大人。”
他扯唇笑,眸眼深深地看她:“小孩都爱说自己是大人,大人都喜欢装嫩。”
“那你说自己是大人还是小孩?”
“我是老人啊,你说的,我七老八十了。”
顾缃哼了哼:“我是小孩也不放,我要放玫瑰花瓣儿。”
“行,这就去买。”
关键他真不是开玩笑,吃完晚餐她要走时,他说再等等。
顾缃以为他要坐着歇歇,便陪坐一旁玩手机,不久,他订的一束红玫瑰被快递小哥送进了餐厅。
身边的食客纷纷侧目,还有人惊讶:“哇,要求婚?”
顾缃听见这句话心惊肉跳了一下,但是转念又想,求啥婚哦,他俩的证都领了一年多了。他就算要求婚,也不会在这种地方,这么随意。
鲜花签收完毕,顾缃一手被贺轻尘牵着,一手抱着那束玫瑰,众目睽睽之下,高调地离开餐厅。
在车里,她抚摸着鲜艳欲滴的花瓣,说道:“这花能在水里放一个礼拜,上次生日你送的那束,我就养了这么久,我是个养花小能手。”
开车的人听着直笑。
过了一会儿,她若有所思:“不过,这次撑不了七天。”
“为什么呢?”
“天气变冷了,也变干燥了,鲜切花可娇了,要是在南方能放久一些。”
……
*
进入秋冬后,天黑得早,舞蹈社上课的时间相应作了调整,顾缃从下午两点上到四点,周末上午可以睡懒觉,下午到晚上还有大半天时间可以跟贺轻尘约会。
他们约会,指的是吃饭,逛街,顶多看个电影,但近期上线的电影都不怎么样,之前有次两个人看到一半,实在忍受不了,中途离开了。
今天他们饭后觉得无聊,便去了周冶的酒吧。
两个人已经习惯了勾着手指走路,周冶见状调侃:“您二位过来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留个包间给你们。”
贺轻尘:“过来调酒玩儿,留什么包间。”
周冶嘴欠欠地说:“万一需要呢?”
顾缃依然坐在吧台凳上,看他倒各种颜色的酒,他说要调三色酒,片刻后,颜色分层失败,红色下沉至蓝色区域,蓝色又渗透到了绿色区域,不久,几种颜色的饮料溶为一体。
挫败感爬上了贺轻尘那张俊美的脸,男人皱着眉把杯子里的液体倒了,卷起了袖子,决定死磕。
顾缃看得直乐呵,她喝着一杯很淡的鸡尾酒,说:“要不,先从两层的开始调?”
他点头:“先试试。”
身后突然走过来一个人,叫了声:“轻尘。”
贺轻尘抬起头,略微惊讶地叫了声:“哥,你怎么来了?”
顾缃讶异地看向来者,对方大约三十出头,斯文绅士的模样,这是贺轻尘的哥哥?堂哥还是表哥?
她立即从凳子上落地,站了起来。
贺轻尘迅速从吧台里绕到外面,说道:“哥,她就是顾缃……顾缃,这是我表哥,简明晖。”
简明晖朝顾缃礼貌地点头:“你好啊顾缃,名字很好听。”
“谢谢。”顾缃感觉自己的舌头有些发僵,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到贺轻尘的亲人,不知道有多亲,但也足以让她不自然。
“叫明晖哥吧。”贺轻尘说道。
她叫了声:“明晖哥。”
简明晖目光很柔和,继续问:“你名字是哪个缃?”
“缃黄色的缃,丝字旁那个。”
他嗯了一声:“好名字,这个字有文化,缃字用来借指书卷,谁取的?”
“我爸。”顾缃对这位表哥很有好感,聊几句便能感觉他是个很有内涵的人。
简明晖并不是特地过来找贺轻尘的,只是恰好经过酒吧,想进来坐坐,便遇到了他们。他也没有待很久,闲谈一会儿就走了,还极有风度地说不打扰你们约会。
顾缃从来没打听过他们家的事,但看得出来,贺轻尘对这位表哥十分尊敬,说话时明显不同于跟周冶、张步等人说话。
又或者说,与其用“尊敬”,不如用“小心”。
不是出于畏惧的小心,而是出于担忧的小心。
这位简表哥说话十分温和,客客气气的,虽然很多出身优越的子弟,家教很好,待人接物端和大方,但也有疏离感。可顾缃看得出来,他骨子里就是个温柔的人。
只是,“简明晖”这三个字,她总觉得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过或看过。
表哥一出现,贺轻尘的状态就有一点点不同,虽然那种变化非常小,微乎其微,但顾缃还是察觉到了。
她不知道原因,也不便多问,坐了一会儿后,说道:“明天是周一,要上班呢,要不先送我回去吧。”
贺轻尘驱车送她回公寓,在车里,顾缃打开手机看了眼公司群的信息,老板又在群里发鸡汤。顾缃陡然想起老板那段时间一直挂在嘴边的“简总”。
她心里一惊,不由呆怔住。
贺轻尘也是个很细腻敏感的人,她的呼吸节奏不对他都能发现。
“怎么了?”
顾缃摁住心跳回应:“没事,我们老板在发鸡汤。”
“呵,周末也不放过你们啊。”
顾缃道:“人到中年就爱这样,成天灌输鸡汤。”
她侧头看向窗外,整座城市夜晚的光华依旧璀璨,秋风仿佛愈发遒劲,吹得街边的树叶子开始掉落,再过一个月,就差不多要开始供暖了。
心里吁叹,老板口中的简总应该就是简明晖,她可能是在公司的合同或什么文件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这不是什么巧合,一些事她心里早就有过怀疑。去年秋天,花店支撑不下去了,程姐关店后,她找了一个礼拜的工作,程姐一直很关心她,介绍她来这家公司上班,做行政前台。而她一上班,公司就迎来了泼天富贵,又恰到好处地更改了上下班时间,让她避开了地铁高峰期,就连老板也一直夸她是公司的吉祥物、幸运星。
太多巧合了,只是她不想去弄清楚,人生难得糊涂不是吗?
可是现在一切都明朗了起来,说到底,她还是被这个男人照顾得妥妥当当。
车里突然的安静,总是让人隐隐不安,贺轻尘偶尔扫她一眼,但没有说话。前方就是公寓,车子停下来,顾缃感觉自己的声音语气很正常,松开安全带时说:“你不用下车了,就在车里看我进去吧。”
他点点头,凑过来要索吻。
顾缃没拒绝,倾了大半个身子过去,浅浅地亲完后还对他笑了笑:“我先上去喽,你路上小心。”
推开车门下车,顾缃沉了一口气,提步朝公寓走去。
刚要进大门,身后的车门好像打开了,男人下了车。
顾缃察觉到,转身用疑惑的目光看着他。
他走过来,目光直视于她,唇角勾了勾:“我跟你一起上去。”
是要送她进公寓房间还是想坐会儿?都不重要,都是可以的,顾缃没有犹疑地说:“好啊。”
话说如此,两人之间的氛围还是有些奇怪,在电梯里,顾缃没话找话地说今天电梯的灯老是一闪一闪的,还没修,他低低地应声,说明天也许就好了。
沉默地通过过道,拿出钥匙打开门,顾缃连灯都来不及点亮,身子就被他从身后抱着,紧紧地禁.锢住,男人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气息粗.重。
在暗淡的光线里,男人抱着她转了个身,强劲有力的手臂把她抵在门后,凑唇过来,深深地吻着,吻得极用力,咬着她的舌尖和唇瓣不放,手还托着她的下颌,让她一直仰着脖子接受他的侵袭。
他没抽烟,也没喝酒,身上纯粹的檀木香铺天盖地把顾缃笼罩。顾缃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也许跟他表哥有关,或者跟他们刚才诡异的氛围有关。
忽然,男人软软的唇逐渐离开她的嘴唇,他用冰凉的指尖,掀开她的衣服领子,开始亲吻她修长的脖颈与锁骨。
衣领被拉开了一些,亲吻继续向下。
在浓重的喘息声里,顾缃听见他说:“今晚留下?”
这不是什么大事,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他们也没有多少时间慢慢来,顾缃想也不想地点头,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亲吻继续热烈地进行,有力的大手也开始肆意游走,顾缃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他揉搓得变软了。身子被他牢牢地锁着,两个人好像是一点就着的干柴,谁也不想去管顾之前的氛围为什么诡异,顾缃也不会去确认是不是他促成的公司合作,一些事,没有必要说太透了。
她趁乱把灯打开,很奇怪的是,灯一打开,男人好像清醒了过来,他明显地停顿住。
顾缃不解地看他,发现他的眉心蹙起,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你怎么了?”她小声问。
贺轻尘的表情怪怪的,好像是正吃着美食呢,结果发现一只苍蝇在身边飞来飞去,他皱眉说:“算了,今晚不睡这儿。”
顾缃郁闷了,提高音量:“那你还说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