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挠了挠头,不确定道:“好像是……下午五点多吧?我记得那时候太阳离落山还得一会儿呢。”
沈青叶沉静道:“那他回去了大概有多长时间?”
男人笑容无奈:“这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又不是说带了个表在身上,随时都能看到。”
罗开阳不甘心道:“那大概呢?时间是长还是短,你总该隐约有个印象吧?”
“这个嘛……”男人苦思冥想:“我估摸着,时间应该不算短。我再见到他的时候,感觉好像是过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少说有……半个小时?哎呀,我也不确定。”
半个小时?
沈青叶眉头微拧,道:“那块儿地离他家大概有多远?”
男人摆了摆手:“嗨,不远,脚程快的话五六分钟就到了!你们看,过了那条路就是了!”
众人一顿,神色皆是有些狐疑。
岳凌川忽然又问:“那那天下午,他家孙子在哪?”
“在地里啊。”男人说:“庆海叔担心把孩子放在家里他不好好学习,就把人拎到地里,找个阴凉的地方,让他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看书背诗。大家伙都知道。”
在地里看书?
沈青叶对这种行为不予置评,只是这样的话……家里没人,汪庆海若是想做什么也不需顾忌?
几人对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怀疑。
告别了男人之后,沈青叶道:“目前为止,汪庆海的确是嫌疑最大的。”
岳凌川也道:“他中间回来的那半个小时,的确有充分的作案时间。”
罗开阳摸着下巴思索道:“所以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弄清楚他回来那半个小时都做了些什么。”
沈青叶也点头,表示赞同。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快到了村口。汪庆华和汪庆海是邻居,两家挨着,都住在附近。
几人加快步伐,还没到目的地,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哭喊:
“爷爷,爷爷我错了!我就是不小心爷爷,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你个蠢东西!十以内的加减法我教过你多少次了?还能做错?还能做错!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就是心思野了!非得我抽你几顿,你才能老老实实沉下心来好好学习!”
“呜哇——爷爷我再也不敢了,爷爷别打了好疼!爷爷……”
“呜呜黄叔,黄叔……”
沈青叶身形一顿,快步上前,绕过前面的树丛,就见汪庆海挥着一根粗壮的柳条,“啪”的一声,一下一下地抽在孩子身上,小孩那白皙的手背上瞬间浮现出一道鲜明的红痕。
汪智怀哭得声音都哑了,一窜一窜地绕在黄文强身边,拼命地往他怀钻,嘴里还不住叫着爷爷、黄叔。
黄文强也手忙脚乱,好声好气地试图阻止汪庆海。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对他有成见,冷声让他离开无果,索性扬起柳条,连他也一起抽!
场面一时混乱,沈青叶眉头紧锁,看得难受。刚要上前制止,余光却敏锐地发现黄文强的动作有些不对。
他似乎是有意识地在侧过身体,把左半边身子送到前面,右半边则往后缩去,动作间,对右边似乎颇有顾虑。
沈青叶神色一顿,右边有什么?
小石头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幽幽开口道:
“枪。”
“他右边的腰间,有枪。”
第41章 照片
“上次他杀那两个人的时候, 就是从腰间掏出的枪。”
小石头声音隐隐有些发抖,哪怕不是人类,对方也对它造成不了威胁, 可男人毫不留情开枪射杀两人的场面还是给它留下了些心理阴影。
沈青叶深吸一口气, 不知是不是小石头话的影响, 她现在看着他右边的腰侧, 莫名觉得有些鼓鼓囊囊。
可实际上, 他穿的外套很长,还很宽松, 把腰部完全遮了起来,完全看不出端倪。
沈青叶唇瓣微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对方竟然会把枪随身带着。
是一贯如此,还是面对他们这些警察,心虚之下的防备?
她只想幸好, 幸好刚才没有打草惊蛇……
岳凌川察觉到她的异样,抬眸望去, 神色微动, 不知是不是也发现了异常。
两人对视一眼, 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岳凌川大步上前, 对着混乱的人群沉声喝了一句:“干什么呢?”
汪庆海闻言看来,看到来人的时候脸色一变, 神色缓了缓, 语气仍旧是有些僵硬:“警察同志,我教育自家孩子呢。”
岳凌川冷哼一声,抬起下巴示意旁边的黄文强:“教育自家孩子,那也是你家孩子?连人家也一块打?”
黄文强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汪庆海脸色有些难看,嘴唇蠕动片刻,讪讪道:“我刚刚……那是不小心。”
罗开阳冷声道:“呵,不小心不小心,别以为你是孩子爷爷就能肆无忌惮打人了,孩子要真被你打出什么毛病来,你也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汪庆海被训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最后也只能把柳条扔到地上,道:“我知道了,我以后注意,不会随便打他了……”
岳凌川道:“行了,先把孩子带回去吧,关于本案,我们也有些问题想问你。”
“问我?”汪庆海一愣:“这……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警察同志?”
罗开阳硬邦邦地道:“案件调查,例行询问,还请配合。”
汪庆海慌不迭地点头,忙上前两步,在门前侧过身道:“行、行。那你们进来,赶紧进来吧!”
岳凌川跟上去之前,先回头交代了罗开阳两句什么,对方闻言一顿,随后快步朝着汪庆华家走去。
沈青叶看着他进入汪庆华家里,正欲收回目光,余光却见痕检组的小刘举着个相机,在周围拍照留证。
她眸光一闪,心念一动,跟岳凌川说了一声,小跑着过去。
岳凌川抬眸看去,见她和对方说了两句什么,又飞快地跑了回来,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黄文强,眼眸微垂,故意道:“干什么去了?”
沈青叶明白他的意思,音调微微抬高:“小刘哥刚来,我跟他说发现死者的粪缸附近说不定也留有痕迹,让他等会儿记得去那边看看。”
岳凌川嗯了一声,同沈青叶并肩往汪庆海家走去。
黄文强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内,脸上的笑意不变,一只手无意识地下垂,按了按腰间,片刻后,转身离开。
他没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不远处的镜头对准了他,留下了一张清晰的照片。
·
两人走进院里,岳凌川目视前方,声音压低:“你发现了什么?”
沈青叶神情不变,唇瓣微抿:“我刚刚看到……他右边的腰里鼓鼓囊囊的。”其实是没有看到,只是沈青叶能肯定,那里有枪。
岳凌川心里也有些猜测,闻言眸光微沉:“确定吗?”
沈青叶笃定道:“确定。”
岳凌川只应了声好:“知道了。”
沈青叶心下了然,没再多说什么。
·
进了屋后,汪庆海热切地倒了两杯水:“两位警官,都是自家普通的茶,将就着喝。”
沈青叶看着老人已染上霜华的头发,微微笑了笑,道:“您不用客气,我们就问几个问题,您老实回答就好。”
汪庆海搓着手在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配合配合,应该的。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
岳凌川道:“汪智永失踪当天下午,你在哪儿?”
汪庆海道:“那天下午?我在地里啊。最近很长时间没下雨了,地里都干死了,我这段时间都在忙着抗旱浇水呢。”
沈青叶问:“那你中间有回来过吗?”
“回来?”汪庆海摇了摇头:“没啊,地里的活儿忙都忙不过来了,没事儿回来干什么?”
岳凌川紧紧地盯着他:“你确定吗?”
汪庆海一顿,讪笑道:“这……这能有什么确不确定的?我那天是没回来过啊……”
岳凌川目光沉沉:“是吗?那为什么有人说你那天下午五点左右的时候,回来过一趟?”
汪庆海脸色微变:“有吗?谁说的?”
沈青叶道:“你不用管谁说的,你只需要回答,为什么你的说辞跟别人不一样。”
汪庆海神色停顿片刻,旋即一拍大腿,笑道:“哎呀!警察同志,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平时有什么事儿转过头就忘。我想起来了,那天我的确回来过,大概就是下午四五点的样子吧?”
岳凌川狐疑道:“哦?地里那么忙,你回来是干什么?”
汪庆海呵呵笑道:“回来拿点水喝。那天实在是太累了,带的水又喝完了,我跟我家老婆子渴得受不了,就回来弄点水。你不信去问问我家老婆子,她记性比我好,应该还记得!”
沈青叶问:“回来带水?那应该挺快的吧?”
汪庆海笑道:“是是,我们家离地里近,走路不要十分钟就能到。”
岳凌川直截道:“那就说明,一来一回的话,用不了二十分钟吧?”
汪庆海点头道:“对对对,是这样的,要是年轻人脚程再快一点,十来分钟也能走一个来回。”
“那请问,你回来的那半个小时,是干什么了?”
汪庆海脸色一僵:“什么……半、半个小时?”
沈青叶偏着脑袋,奇怪地看着他:“你又忘了吗?你那天回来了差不多有半个小时啊。”
汪庆海喉咙微动,咕咚吞了一口口水,他眸光闪烁,勉强笑了出来:“噢噢噢噢,您说这个啊。那不是、那天我回来,刚好家里没水了,我又重新烧了一壶。
“再加上,呃、那天也的确太累了,路上走得慢了点,这才多费了点时间。”
他磕磕绊绊,勉强解释:“对对对,就是这样。”
沈青叶点了点头,好像真的被他的说词说服了,又道:“那既然如此,你听到汪智永的哭声了吗?”
汪庆海笑容微微一僵:“什么……哭声?”
沈青叶笑道:“那天下午五点多的时候,有人在村子里听到了小孩的哭声。可能是睡醒了之后发现爷爷奶奶都不在吧,哭了有一会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