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 她可以找最好的律师, 抢到晶晶的抚养权。可在她更亲近爸爸、明确选择了爸爸的前提下, 她强行把她从曲培云身边带走，她真的会高兴吗？

　　甚至等以后……她会不会恨自己？

　　宋汝宁不敢赌。

　　所以才一直选择放任, 一直犹豫, 拖到现在。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一直在努力培养我们母女间的感情。每天尽量早点下班，陪她吃饭；尽可能多的抽出时间陪她出去玩，包括这次出来旅游, 也是我忙了许久，刻意空出了一段时间，想着我们母女日日相处，好让她能更亲近我一些……”

　　谁知道……会发生这种事。

　　宋汝宁无力地闭上眼睛，神色间满是破碎恍惚。

　　沈青叶沉默弄了一会儿，才问：“你想要离婚的想法，曲培云知道吗？”

　　宋汝宁摇摇头：“因为怕我妈担心，所以我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对劲，还是跟之前一样同他相处。”

　　“来这个地方旅游，是他的主意，还是你的主意？”

　　宋汝宁顿了顿，迟疑道：“一开始是我妈先提出来的最近天热，找个地方出来玩玩……我本来是想让我的助理找找国内的一些景点，但曲培云知道后，就率先提出了这个地方，说之前有朋友来过这里，景色不错，气候也凉爽……”

　　“虽然游玩项目不算多，更偏向于避暑，但正适合我和晶晶培养母女感情，再加上我妈也挺喜欢这个地方，我就同意了……”

　　曲培云提出要来这个地方的……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转而又问：“你今天中午回去后，为什么又离开了？”

　　宋汝宁闻言，疲惫的面上强打起了精神，道：“刚回去的时候，我本来想陪晶晶休息一会儿，但是还没把她放到床上，她就又醒了过来。我在那儿还没哄她一会儿，助理忽然来电话了，说是之前定下来的项目出了点小问题，要问我的意见。当时没办法，晶晶一直在闹，到了景区之后，我又借口陪着晶晶，一直跟我妈睡，没跟他一起住，也不想去他的房间，就只能出去，找了一家茶馆。那家茶馆前面有一个凉亭，那个时间没什么人，打电话也不怕打扰到别人，我就一直在那儿待着了。”

　　沈青叶闻言，下意识周起了眉头，道：“你的助理——”

　　宋汝宁闻言，瞬间就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当即瞪大了眼睛，毫不犹豫地道：“不可能！”

　　她对上沈青叶疑惑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上一脸坚定，道：“我向来把家庭和工作分得很清，曲培云从来没有接触过我工作上的事。他没有机会去收买我的助理。更何况那个项目当时出的问题之前也是有迹可循，不是曲培云简简单单就能破坏的。”

　　沈青叶点了点头，示意明白。岳凌川继而道：“你当时离开的时候，大概几点？”

　　宋汝宁想了想：“大概是一点多的样子，刚回去没多久。”

　　她又道：“哦对，我手机上都有通话记录，小吴——就是我助理，给我打完第一通电话后我就走了，当时是——一点十七分。”

　　她把手机拿出来，翻到通讯页，递给了沈青叶。几人低头看去，发现确实如此，从一点十七分开始，陆陆续续就有不少电话打了进来，一眼扫去，足有十来个。

　　沈青叶将手机还给她，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回来？”

　　宋汝宁道：“我一直在那里待到下午五点多，才刚把工作处理好，就看到我妈跟曲培云匆匆忙忙赶了过来，问我晶晶有没有来找我。这时候我才知道晶晶不见了，连忙回去跟他们一起找了起来。”

　　卢英卓道：“那你在茶馆凉亭那段时间，有人能证明吗？”

　　宋汝宁顿了顿，仔细思索了片刻：“当时店老板一直都在，应该是有看到我的。”

　　应该……

　　卢英卓沉眸看了她半晌，率先起身：“好的，基本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感谢你的配合。”

　　宋汝宁看着他，目光殷切：“那你们……现在有什么线索吗？”

　　卢英卓一顿，沈青叶接过话题，劝慰道：“案件还在持续侦破，一旦有了进展，会立刻通知你的。”

　　宋汝宁闻言，睫毛微微颤了颤：“我明白了。”

　　她缓缓靠在沙发上，低低道：“你们一定要查清，是谁害了我的女儿……”

　　“求求你们，一定要查清……”

　　卢英卓垂眸看着他，语气肃然：“你放心，我们会尽我们所能。”

　　宋汝宁抬眸看着他们，目视他们离开，才沉沉地舒了一口气。

　　她目视虚空良久，才慢慢从兜里掏出了一个钱包，在钱包的夹层里，找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鲜少的一张，她们母女俩的合照。

　　宋汝宁双手捧着照片，看着小女孩灿烂明媚的笑脸，眼眶慢慢通红。

　　她把照片贴在心口，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晶晶，晶晶……

　　晶晶……

　　……

　　“宋汝宁一点十七分接到电话，随后立刻离开。宋母又说受害者三点出头才睡觉，中间间隔了两个小时——”

　　卢英卓一手敲打着胳膊，一边看着岳凌川：“岳队怎么看？”

　　“我怎么看不重要。”岳凌川看着面前的房门板，神色平静：“重点是，曲培云会怎么说。”

　　沈青叶看看着与宋汝宁相隔不远的房间大门，眸色微沉。

　　他们最后一个调查对象，曲培云。

第122章 时间

　　房间里, 男人衣着凌乱，头发乱成一团，听到动静, 猛地抬眸看来, 双目充血, 神形狼狈, 丝毫不复之前温和儒雅的形象。

　　他见到来人, 眼前霎时一亮，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焦急开口：“找到了吗？找到了线索了吗？”

　　沈青叶看着他急切不似作假的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伪装的那么好。

　　在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后，还能表现的这般滴水不漏。

　　卢英卓道：“目前案件正在调查，要是有什么线索, 会第一时间跟你说的。”

　　他看着他的神色：“现在我们过来，是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

　　曲培云闻言, 眸光一黯, 又勉强地笑了笑, 侧过了身, 让他们进来：“您问。”

　　一行人在曲培云对面的沙发上坐定，卢英卓问：“你们一家吃过午饭、回到住宿区的时候, 大约在几点？”

　　曲培云想了想：“应该是十二点多, 不到一点的样子。”

　　卢英卓问：“具体是什么情况？”

　　曲培云想了想：“回去之后，我刚想把晶晶放到床上，结果还没碰到床，她就醒了, 不愿意睡了。我哄了半天没哄好，只能陪她玩一会儿。期间汝宁接到了个电话，公司那边出了点事儿，她就出去处理工作去了——”

　　岳凌川打断他的话：“那个时候是几点？”

　　曲培云一顿：“应该是……一点多的样子吧？”

　　他想了想：“应该不到一点半，她走之后不久，我扫了眼钟，那时候才一点半。”

　　卢英卓问：“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跟她姥姥就继续陪晶晶玩，一直闹了半天，才把她哄睡着。因为她是跟她姥姥睡，所以等她睡着我就出去了，临走之前看了眼钟，才发现已经三点多了。”

　　卢英卓转了转笔：“玩了那么长时间？”

　　曲培云苦笑：“她一向是这样，有时候困劲过了，就一直闹着不肯休息。但她要是下午不睡觉，晚上就早早困了，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要闹腾人，没办法，这才一直要哄她睡觉。”

　　岳凌川又问：“把她哄睡着之后，你就去钓鱼了？”

　　曲培云道：“是，他睡着之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带上钓鱼装备，就走了。”

　　沈青叶问：“平时很喜欢钓鱼？”

　　曲培云道：“还好，不过平时在家里要忙，没什么时间。现在在这儿闲了，没什么事干，就去钓了一会儿鱼。要是早知道……我怎么也不会去的……”

　　他低头，重重地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浑身都在颤抖。

　　沈青叶看了他一眼，又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池塘边？”

　　曲培云哑声道：“大概是三点多吧，二十几分的样子。”

　　沈青叶问：“去了之后，就再没离开过？”

　　曲培云道：“没。因为孩子睡着了，家里也没什么事，不用我操心，所以我就一直在那儿待着，等到五点多的时候，想着晶晶该醒了，这才回来。”

　　沈青叶：“当时钓鱼的人多吗？”

　　曲培云想了想：“还好，有那么几个吧。”

　　沈青叶：“你们都能看见彼此？”

　　曲培云：“能。”

　　沈青叶闻言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这么说的话，倒是有人能成为他的不在场证人了。

　　那他又是如何做的案？

　　从晶晶睡着到去钓鱼，重点一共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根本来不及做案才是。

　　沈青叶一时陷入了沉思，卢英卓没有顾忌那么多，手指轻轻敲着膝盖，问：“我听说，你们中午吃饭的时候，你和宋汝宁发生了冲突？”

　　曲培云一愣：“冲突？”

　　他后知后觉：“哦，你是指那件事。”

　　他想了想，又皱眉道：“那不算冲突吧……汝宁脾气急了点，但本身没恶意。更何况，那件事也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提前交代好了的事却没办好，她着急一下也是应该的。之后我们也就说开了啊。”

　　卢英卓看着他：“宋汝宁当着那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不给你脸面，你就不生气？”

　　曲培云却道：“她就是那么个脾气，对事不对人，有什么好生气的？要是生气，我这些年早该受不了了……”

　　他说着，声音忽然一顿：“等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抬眸看着警察，愕然开口：“你们是怀疑……我生汝宁的气，所以对晶晶下手？”

　　“你们怀疑是我杀了晶晶？”

　　曲培云瞪大了眼睛，着急慌乱道：“先不说我到底生没生气，就算生气了，我也不可能对晶晶下手啊？晶晶是我的亲生女儿，是我从小一手带大的，我怎么可能会对她下手？警察同志，你们要好好调查啊，我我我……”

　　曲培云支吾了半天，手忙脚乱地比划着，眉头紧锁，神色间满是难以理解和不可置信。

　　卢英卓看了他半晌，才道：“好了，现在案子还没结果，那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例行询问吧，别多心。”

　　曲培云闻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片刻后，他却又忍不住苦笑出声：“我知道，我一个男人，没工作没工资，每天窝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家务，跟个小白脸似的，你们都怀疑我心里不忿。不止是你们，就连宋汝宁也有这种想法，她是不是也跟你们说，怀疑是我害了晶晶？”

　　众人面面相觑一眼，都没说话。曲培云自顾自地喃喃道：“我要是知道当初只是随口一说想再要个孩子会让她这么想，怎么都不会开口的……”

　　他对他们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