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你们来了……”

　　沈青叶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沉声问着：“那他把晶晶带走的时候是几点，你知道吗？”

　　蝴蝶结哭着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晶晶睡着没多久姥姥也睡了，又过了一会儿，曲培云才进来的……应该是没过多久……”

　　沈青叶又问：“在他把晶晶带上山的过程中，有说过什么吗？”

　　蝴蝶结说：“他一开始什么都没说，后来晶晶醒了，他哄了晶晶一会儿，说要带她玩，带她去找妈妈，去找新朋友，后来见哄不好她，就再也没说话了。”

　　沈青叶拨开草丛往上方走着，深吸了一口气：“那他在上山的过程中有出什么意外吗？比如山上有没有遇上别人？或者他有没有受伤、留下血迹什么的？”

　　蝴蝶结想了想：“没有……”

　　它弱弱开口：“他走得很快，好像对这里很熟悉，就只在那个水坑里绊了一跤，连伤都没受……”

　　沈青叶道：“那那个水坑在什么地方，你还能记得吗？”

　　蝴蝶结立马激动道：“记得，我记得！他刚把晶晶带走我就觉得不对劲了，一直在记着来时的路！那个水坑就在半山腰，离你现在不算远！”

　　沈青叶精神一震：“你给我指路。”

　　·

　　这座山也就五十多米，且山势平缓，爬起来并不费劲。

　　十几分钟后，沈青叶就到了半山腰的位置。

　　根据蝴蝶结所指的路线，她打着手电筒左拐右拐，终于在一处地方，看到了草丛有被踩踏过的痕迹。

　　沈青叶心下一喜，知道没意外的话，这应该就是曲培云走过的路，便不由加快了脚步，又过了几分钟后，在一棵大树下站定。

　　蝴蝶结说：“就是这儿，当时曲培云就是在这儿摔的。那个水坑稍微深一点，上面又有草丛树叶，曲培云一时没注意，就踩了进去，鞋子都湿了一半。”

　　沈青叶打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照着四周，直到一处细微的水光反射出了手电筒的光芒，她动作连忙一顿。

　　她屏住呼吸，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痕迹，尽量不去破坏周围的脚印，慢慢踱步上前，就见一个小小的、直径约莫四十厘米的圆形水坑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她把手电动了动，果然见到旁边的土地上，有一处略微凹陷下去的地方，看那长度和形状，隐约是一个脚印。

　　估计是曲培云不小心踩进泥坑后，下意识地重重跺了跺脚，便在这里，留下了这么一处脚印。

　　找到了。

　　沈青叶终于露出了稍微放松的笑容。

　　……

　　他们下山的时候，县局的刑警和法医已经赶过来了。

　　正逢法医出勘察结果，他们脚步一顿，听他道：“死者尸体表面存在多处挫裂创和广泛性损伤，应该是从山上滚落下来时撞击岩石造成的。”

　　“除此之外，死者躯干、左手、左腿、右腿均已骨折；且头颅遭到重创，颅底对冲伤明显，伴有脑出血现象。”

　　“脏器破裂，内脏出血……除此之外，死者身上并无其他明显外伤，初步推断，死者是坠崖而亡，死亡时间超过三小时。”

　　周围一时静默，法医站起身，摘下了口罩。

　　带队的警官三十来岁的样子，此时看着那幼小的尸体，双手叉腰，神色阴沉，忍不住骂了一句畜生。同行的刑警也纷纷开口，眉眼间满是不忍。

　　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下得去手的？

　　卢警官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情绪，左右看了一眼，正要再找民警问一些情况，目光却对上了一旁的沈青叶等人。

　　“你们……”他眉头先是一皱，正要问对方是什么人，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恍然大悟道：“哦，平江来的是吧？”

　　此话一出，旁边的两名刑警也纷纷看了过来。

　　岳凌川主动上前一步，伸出手道：“岳凌川。”

　　卢警官神色微缓，回握住他的手：“卢英卓。”

　　他道：“方便看一下证件吗？”

　　岳凌川并未介意，又将证件了出来，对方仔细看了片刻，才放下了心，抬眸道：“抱歉，案件性质摆在这儿，不得不谨慎。”

　　岳凌川道：“明白。”

　　都是系统内的人物，自然明白对方的警惕心。

　　卢英卓顿了顿，又开了个玩笑：“主要也是没想，岳警官身为刑警，还有时间出来旅游。”

　　岳凌川苦笑：“刚请了年假，本以为能好好玩玩，谁能想到……”

　　卢英卓也是唏嘘了一阵，又问他们：“岳警官刚刚是上山去了？”

　　岳凌川点了点头：“正好没事，便和我的同事一起上山看了看。”

　　卢英卓闻言，下意识先看向了高睿阳，但见他实在太过年轻，怎么都不像是已经工作的样子，这才不确定地将目光移到了沈青叶身上。

　　女刑警？

　　沈青叶神色平静，冲他点了点头。

　　卢英卓也并未多加在意，而是又顺着刚才的话题问岳凌川：“那你们上山有发现什么线索吗？”

　　岳凌川偏头示意沈青叶：“的确有发现。小沈在上山搜查的过程中，找到了一处积水的泥坑，并在泥坑旁，发现了一个成年男性的脚印。”

　　卢英卓有些惊讶，又有些意外，不由正色地看着他们，道：“你们确定？”

　　沈青叶点头道：“那脚印上面并没有什么泥土、杂物覆盖，且痕迹清晰，应该是刚形成没多久。且脚印长约26厘米，大致可以判断出凶手的身高在175-180之间。”

　　卢英卓自然也注意到了死者身上沾染上的泥渍，当然明白这个脚印代表了什么。

　　他神色严肃了下来：“那个泥坑在山里什么地方？能麻烦你们带个路吗？”

　　沈青叶道：“当然。”

　　她看着高睿阳，对方明白他的意思，忙上前道：“我带你们上去吧！”

　　旁边的一名刑警忙带着一名正在勘察现场的痕检组成员跟了上去。

　　卢英卓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远去，才回头看着岳凌川，问道：“岳警官现在是已经有怀疑的对象了吗？”

　　岳凌川倒也没隐瞒，点了点头，将他们所知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道：“在孩子失踪之后，宋汝宁就率先怀疑过曲培云，扬言对方曾想要个男孩；而曲培云也说宋汝宁对女儿要求十分严格，平日里多有训斥。他们两个早有龃龉，远没有表面上看着那么和谐。”

　　卢英卓也道：“你说的没错，可案发当时，他们俩一个在钓鱼，另一个在工作，周围也都有人在看着，又是如何完成作案的？”

　　沈青叶一时沉默，这也是她在思索的东西。

　　宋母说晶晶三点出头就睡了，而跟曲培云一起钓鱼的那群人则说，他三点二十几分的时候过来的，之后就一直没离开过。

　　那中间十几分钟的时间，远远不足以让他上山再下山。

　　那么他又是怎么办案的？

　　问过蝴蝶结，它也不知道。

　　沈青叶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有嫌疑的，事实究竟是怎样，还得问过之后才清楚。”

　　卢英卓闻言舒了一口气：“没错，那几个嫌疑人还在那儿等着呢，要真是他们做的……”他冷笑一声：“我就不信从他们嘴里撬不出来。”

　　他说完，又转而看着他们，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们了，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

　　这座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要不是他们找到了那处泥坑，找到了关键性的脚印，等他们顺着山排查过去，还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呢。

　　这种东西，有时候看的不是能力，而是运气。

　　要是再过两天，那处脚印万一被枯枝落叶什么的盖住了，那就更难找了。

　　岳凌川闻言，直接道：“既然感谢，不知方不方便让我们也参与进这个案子？”

　　卢英卓有些诧异：“你们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

　　难得的休假，不好好享受假期就算了，怎么还上赶着想要工作啊？

　　就算是职业病，也不至于这样啊。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道：“实不相瞒，我们跟这个小孩是在路上认识的，对她的印象还不错，实在做不到看着她就这么死了还无动于衷，也没什么心情去玩儿了。”

　　卢英卓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他顿了顿：“这事儿我不能做主，我帮你向上级申请一下。”

　　岳凌川道：“有劳。”

第119章 审问

　　石凉镇所在的水东县刑侦队近期正在忙另一起命案, 人手不足。再加上岳凌川他们对受害者同出自平江，又对她们有些了解，当地公安局领导在接到电话后略微思索了一会儿, 就同平江那边打了个招呼, 同意他们协助调查。

　　法医组已经把受害者尸体带回了局里, 沈青叶他们也转移了阵地, 找到了受害者家属了解情况。

　　他们最先找的是宋母。

　　在看到孩子尸体的那一瞬间, 宋母就情绪过激，制不住晕了过去, 被人紧急送到了景区卫生室。当值的医生检查过后判断她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他们到的时候，宋母已经醒了，正躺在病床上，侧过身子看着漆黑的窗外，一动不动, 浑身散发着死寂。

　　众人停下脚步，沈青叶抿了抿唇, 抬手敲了敲病房的门：“宋阿姨。”

　　她轻声唤了句。

　　宋母听到唤声, 缓缓回头看了过来, 脸色苍白, 面容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瞬间就憔悴了下来。

　　她看了沈青叶半晌，目光才好似聚上了焦, 语气飘忽地道：“哦, 是小沈啊。”

　　她声音沙哑，极尽疲惫：“什么事啊？”

　　中午的时候还光鲜亮丽的老太太，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就倏地枯槁了许多。沈青叶心下微涩, 声音轻柔：“这边是本地刑警队的同志，他们过来调查，想问问您一些情况。”

　　“刑警队。”宋母苦笑道：“所以，我的晶晶真的是被人害了是吧？”

　　沈青叶抿唇无言，卢英卓上前一步，沉声道：“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样，还得进一步调查，也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尽快找出害了晶晶的凶手。”

　　宋母闭了闭眼，良久后，才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你们问吧。”

　　卢英卓走进病房，在她身边找了个板凳坐下，尽力表现出温和无害的一面，道：“据我所了解，你们一家今天中午是在外面吃饭，吃完饭后差不多一点左右，就回去休息了是吗？”

　　宋母道：“是。晶晶早上醒得早，吃过午饭没多久就犯困了，我们就商量带她回去睡一觉，醒了再玩。”

　　卢英卓道：“她是回去后立刻就睡下了吗？”

　　宋母摇摇头：“没。她在路上就困得有些受不了，缩在她爸爸的怀里睡了一会儿。回去后她爸爸刚想把她放在床上，又把她给吵醒了，就这么闹着不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