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有人故意让我们怀疑他一样。”沈青叶喃喃道。

　　李明亮大大咧咧地翘了个二郎腿，闻言也道：“我也有这种感觉，这个案子的查找过程，实在是太顺了。”

　　在场的除了岳凌川和沈青叶，都是有着几十年工作经验的老刑警，对于犯罪的敏感程度异常的高。

　　但在周远风身上，他们却并没有发现那种“犯罪因子”。

　　沈青叶沉思片刻，又问：“周远风现在是在队里是吧？他怎么说？”

　　李明亮耸了耸肩：“他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他明明半个月没去过秦佳雨那边，为什么她家门口会有他的头发；车子轮胎上为什么会有别的地方的泥巴；还有后备箱的头发，他都不知道。”

　　杨队道：“我跟老李老黄他们这两天轮着熬鹰，那小子眼见着受不了了，但说法是一直都没变过。”

　　“他名下的那些房产、平时经常去的地方我们也都搜过了，没有找到秦佳雨的踪迹。”

　　坐在角落里埋头抽烟的老魏闷声开口：“他没说谎。”

　　沈青叶回头看了过去，心下微动。她知道这位，是队里有名的火眼，但凡有人说谎，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既然这么说，那周远风可能就是真的没说谎了。

　　老黄疑惑道：“可要是这么说的话……周远风什么都不知道，那那些证据又怎么回事呢？”

　　“总不能是有人故意陷害他，绑架了秦佳雨，再栽赃到他身上？”

　　李明亮道：“那他图什么呢？现在的情况是，周远风没办法证明自己没去过临州；我们也没有更深一步的证据证明就是他绑架了秦佳雨。他又坚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弄到最后，咱们找不到人，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他费尽心思排了这么一场戏，又是为了什么呢？”

　　此话一出，沈青叶脸色倏地一变，她猛地站了起来，喃喃道：“对啊，如果周远风真的是被人栽赃的，那我们最后从他嘴里根本找不到秦佳雨的踪迹，又没有更深入的证据证明这个案子的确就是他做的，那最后除了名声上面，对他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影响……背后之人排这么一场戏又有什么意义呢……”

　　“除非——”

　　岳凌川冷着脸开口：“除非背后之人继续伪造周远风绑架了秦佳雨的证据，而且他确信，这个证据能让他再无翻身的余地。”

　　沈青叶紧跟着他道：“可秦佳雨不至于连绑架自己的人是不是自己男朋友都认不出来，那等秦佳雨之后脱险，完全可以证明周远风的清白。”

　　她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轻声道：“除非……秦佳雨根本不可能再脱险了。”

　　杨队闻言脸色也顿时难看了下来，他一撑桌子站了起来：“你是说，秦佳雨有生命危险？凶手很可能会杀人灭口？”

　　沈青叶唇瓣紧抿：“除此之外，我想不出来凶手还能怎么做，才能把周远风置于死地。”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到时候他杀了秦佳雨，把尸体扔了，再在尸体上留下一点属于周远风的东西，那到时候，他恐怕就真的是百口莫辩了……

　　杨队沉着脸，在屋里走来走去，李明亮等人周身的气势也沉了下来。

　　半晌后，沈青叶才轻轻开口：“这也只是我们的猜测……”

　　杨队抬了抬手：“你的说法有道理，我明白。”

　　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片刻之后才道：“这样，周远风那条线暂时不能丢，还得继续查下去。至于绑架秦佳雨的究竟是谁——”

　　岳凌川上前一步：“师父，这个交给我跟小沈去查吧。”

　　杨队一顿，有些意外：“你和小沈？”

　　岳凌川笑：“临州那边的刑警不还在吗？您这边也人手不足。反正我那边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就当给您帮帮忙了。”

　　一组也是五名刑警，除了目前在坐的四位，还有一位老樊樊永华前段时间追凶的时候摔折了腿，现在还在家里养着呢。

　　岳凌川今天过来，也是怕一组人手不够，想来帮帮忙的。

　　杨队神色缓了缓：“臭小子，之前倒是没白疼你……”

　　他又看了沈青叶一眼，沉思片刻，摆了摆手道：“也行，那周远风同学、朋友那边就交给你们去查了，重点往跟他有仇的那些人里去找。”

　　岳凌川道：“我心里有数，您放心。”

　　杨队又交代了几句，把案卷材料拿了一份给他们，两人这才离开。

　　沈青叶边走边看目前已有的证据和杨队等人的审讯结果，岳凌川偏头看向旁边的女生：“你想从什么地方着手？”

　　沈青叶想了想，抬眸看着他道：“我在想，凶手是怎么完成对秦佳雨的绑架的？”

　　岳凌川道：“说说看。”

　　“杨队他们说，秦佳雨的邻居当天晚上是看到秦佳雨回到家的。而且他们找到的头发，也是在秦佳雨屋子里面找到的。也就是说，凶手当时是进过秦佳雨屋里的、而且不是撬锁进去的。”

　　如果是撬锁的话，那痕检是能在门锁里检测出痕迹的。

　　“那这就有两种情况了。一种是凶手不知怎么、有秦佳雨家的钥匙。另一种——”

　　岳凌川接道：“是秦佳雨主动开的门。”

　　沈青叶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是前者的话，就要查跟秦佳雨关系比较亲密、曾经拿到过她家里钥匙的人群。可秦佳雨刚搬过去不久，据临州那边警方调查，她这一个月基本上没回过家，那能拿到她的钥匙的，只能是临州那边的人。”

　　岳凌川补充道：“可先不说秦佳雨刚到临州不久，那里存不存在一个刚认识不久就能让她把钥匙交付出去的人。就算真的有这么个人存在，对方身处临州，又是怎么跟平江的周远风扯上关系、甚至还对他怀有仇恨的？”

　　沈青叶道：“没错。当然，也有可能是凶手本身不在临州，只是去过那边一趟，用了什么手段，得到了秦佳雨房门的钥匙——这种情况也不能排除。”

　　岳凌川道：“任何情况都有可能。但再回到刚才的问题，如果是后者的话——”

　　沈青叶道：“秦佳雨主动开门，也就是说，来人是她认识的。”

　　她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不认识，只是对方打着周远风的名义来的？”

　　岳凌川道：“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周围的邻居都没有听到秦佳雨呼叫求救的声音。”

　　沈青叶道：“因为她对那个人根本就没有防备，说不定也是在转身毫不注意的情况下，被人得了手。”

　　岳凌川点了点头：“如此的话，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沈青叶看着案卷材料，嘴角无意识地瘪了瘪，道：“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凶手很有可能跟秦佳雨和周远风两个人都认识。”

　　“并且他跟周远风关系可能还不错，不然未必能接触到他的车子。”

　　岳凌川补充道：“而且他还得熟悉周远风的行程，知道他当天晚上可能会在酒店。这样才能营造出他身边没有人、有机会作案的假象。”

　　沈青叶看着案卷，喃喃道：“熟悉他的人，又能上他的车，知道他的行程……那天和他喝酒的人！”

　　岳凌川：“还有他的同学室友，也都有机会得到这些消息。”

　　沈青叶沉吟了片刻，看着岳凌川道：“我想先去看看周远风，具体了解一下案发当天以及前面一段时间他都有什么人接触过。”

　　岳凌川笑：“我也正有此意。”

　　两人相视一笑，直接朝着看守所赶去。

　　……

　　看守所离队里并不远，开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所里的民警得知他们的来意，让他们稍等片刻，就把周远风带到了讯问室。

　　沈青叶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昏暗的室内，空荡荡的中央只摆着一张审讯椅，周远风坐在椅子里，整个人都显得异常颓丧。

　　但在讯问室门被打开的一瞬间，周远风蓦地抬起了头，激动地问道：“找到小雨的下落了吗？”

　　沈青叶脚步一顿，和岳凌川对视了一眼，才摇了摇头：“还没有。”

　　周远风听到这话，眼里的光瞬间就灭了下来。他无力瘫在椅子里，眼眸半抬，这才发现对方竟然还是熟人：

　　“沈青叶？”

　　他扯了扯嘴角：“怎么，他们从我嘴里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就换你来了？”

　　沈青叶在审讯桌后坐下，闻言看了他一眼，道：“是我自己主动要求来的。”

　　周远风又看了她了两眼，才狠狠闭了闭眼：“我不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说的那什么头发、泥巴，我真的完全不知道！我是跟小雨吵架了，可我也不至于把人囚禁起来啊？那天晚上我醉得跟狗似的，第二天早上醒来完全不记得干了什么了，我怎么可能大半夜的，开着车跑那么远，把人绑架起来？”

　　他抓了抓脑袋，整个人都显得很急躁：“你们有时间在这儿跟我耗，还不如多花点时间去找找小雨的下落！”

　　“我们正在努力找，你放心。”沈青叶看着他，平静道：“现在的问题是，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知道，但是所有的证据却又都指向了你。周远风，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远风狠狠闭了闭眼：“我怎么知道意味着什么？”

　　岳凌川敲了敲桌子：“周远风，你最好冷静一点。你如果真的担心秦佳雨的下落，就更应该好好配合我们进行调查。”

　　“头发也好，泥巴也好，这些是怎么出现在你车上的，周远风，你自己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

　　周远风闻言一愣，他不是个蠢人，经此一提醒，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你们是说，有人绑架了小雨，然后故意栽赃给我？”

　　岳凌川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是，”周远风慢慢坐直身体，满脸不解：“为什么啊？又是什么人要这么做？他图什么啊？”

　　“这就要问你了。”沈青叶看着他道：“周远风，你自己得罪了什么人，让对方不惜使出这种手段，让你身败名裂？”

　　“我得罪了什么人？我怎么知道我得罪了什么人？”周远风摇了摇头：“我不敢说我跟所有人关系都不错，但也应该没跟什么人关系差到这个地步，让人那么恨我吧？”

　　他皱着眉苦思冥想了良久，始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别人。他一向讲究做人留一线，就算对什么人有不满，明面上的关系也还是过得去的。创业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商场的前辈更是赞他像父亲，有仁义之风。

　　周远风不是自夸，他自认活了这么多年，从没干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儿。

　　沈青叶见他真的不知情，拿着笔的手微微动了动，又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或许别人表面上对你亲热，实际上看你不顺眼呢？”

　　周远风神色微微动了动。

　　“既然想不出来你得罪了谁，那就换个思路——谁上过你那辆车？”

　　周远风脸色瞬间就变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地步，他哪里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沙哑：“那辆车……是我上个月刚提的……”

　　沈青叶动作一顿。

　　周远风深吸了一口气：“我很喜欢那辆车，之前很少让人碰。也就上个月底，28号班级毕业聚会的时候吧，那群男生看着新奇，硬央着我上去玩了玩。”

　　他仔细回想：“还有就是……前几天吧，31号晚上，我和朋友在一起喝酒，喝醉了之后，朋友开车送我去了酒店。然后第二天的时候，我们寝室一个室友找到了工作，我们在外面聚餐。吃完饭后，我开车送他们回去。”

　　“就只有这几次。”

　　沈青叶眉头紧皱，秦佳雨失踪的日期是31号晚上，偏偏周远风最近的几次聚会，都在这几天。

　　“31号晚上你去喝酒的事，都有谁知道？”

　　周远风道：“除了老顾他们，应该没人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