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叶抬眸望着他:“可是,咱们发现的第一个受害者,不是在前年吗?”
岳凌川懒洋洋地点头,看着墙面的目光幽深:“是啊。”
周启明脸色也不太好看:“所以,还有咱们没发现的死者。”
沈青叶道:“我有个不太好的猜测。”
“巧了。”岳凌川双手插兜:“我也是。”
“啊?你们在说什么啊?”韦正义愣愣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墙,又看了看他们:“这、还有没发现的死者?”
“这已经发现的都有五个了,怎么还有没发现的……”
姜程提醒他:“未必是蔡成勇做的。”
“不是蔡成勇做的那还能是……谁?”韦正义反问道,顶着几人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
他那不甚灵光的脑子转了转,是,是啊,这墙刷了有十几年了,那时候蔡成勇才多大?顶破天了十来岁,那个时候他就能杀人了吗?
可如果不是蔡成勇、如果不是蔡成勇,那……
韦正义猛地想到了什么,满脸惊愕。
岳凌川又对着新露出来的那一片泥墙喷了试剂,果然看见同方才类似的迹象。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让痕检组过来吧。”
姜程出去打电话,岳凌川又把车钥匙抛给韦正义,安排道:“你先把这些样本送去技术科,让他们加急,看能不能提取出DNA,和那些死者比对一下,再……和蔡成勇的DNA比对一下。”
韦正义面上一肃,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周启明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下痕检组的人该恨死我们了。”忙了一宿,估计刚躺床上呢,又被叫了过来。
岳凌川哼笑了一声:“这个案子不破了,谁能睡一个好觉?给他们送功劳的事,有什么好恨的。”
他又对周启明道:“老周,咱们兵分两路,你和姜程一起,我和小沈一起,去村里再打听打听,尤其是关于蔡立民和他老婆之间的事,多问问。”
周启明抬了抬手:“明白。”
·
周启明和姜程一起去了村西边,沈青叶和岳凌川一起去了村东头。
村里年轻人不多,留守在家的都是一些老人,问起蔡立民和他老婆,不少人还有印象。只是大多数的人都说蔡立民是个老实本分的,以前在村里的时候,逢人就笑呵呵的,从没跟谁红过脸。后来娶了隔壁村老吕家的闺女,日子也过得安安稳稳的。之后出息了,进城里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彼此来往的也就不多了。
他们问了一圈,大部分人都说没见过蔡立民夫妻俩吵架,偶尔有些斗嘴,也都是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
又问起蔡成勇,就更不了解了,只说他妈跟人跑之前,回回过年回来的时候,瞧着孩子听话懂事得很;他妈跑了之后,那孩子没人管教了,渐渐就野了性子,听说在城里还跟人家不学好当小混混云云。
沈青叶抓住她话里的关键点,问:“您说蔡成勇妈妈跟人跑了?您是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一愣:“这当然是蔡立民说的呀。”
“蔡立民说的?”沈青叶道:“也就是您没亲眼看到她跑了?”
老太太笑了:“人家在城里,我们在乡下,她跑之前还能回来告诉我一声不成?”
沈青叶又换了个问题:“那您还记得蔡立民他们家的白墙是什么时候刷的吗?”
“白墙?”老太太想了半天,迟疑道:“应该是86……不对,87,87年的时候!我记得清楚呢,就是他老婆跑了没多久,他回来刷白墙。说是他老婆嫌他穷,嫌他赚钱不多,他想把家里整得干净漂亮一点,说不定他老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呢。那时候我们村里刷白墙的少,对这事儿,大家都记得清楚,不少人还去看新鲜了呢。”
“他老婆跑之后?”沈青叶眼皮子一跳:“可当时不是说他老婆把他家里的钱都卷走了吗?他哪来额外的钱刷白墙?”
“这……”老太太一时愣住了,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这我不知道,这我真不知道……”
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不对,忐忑问道:“警察同志,你们打听这个干什么?是不是、是不是蔡立民犯什么事儿了?”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温言上前:“您放心,只是一件案子涉及到他,我们例行询问、多了解了解情况罢了。您想到什么跟我们说就好,不用担心。”
老太太摇了摇头,还是有些不安,道:“能想到的我都说了,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警察同志,要不……您再去问问别人吧?”
沈青叶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又问了两句,也就没再勉强什么。
离开这里之后,又去了另外几家,问出来的结果也大同小异。
他们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已经是口干舌燥,却仍旧没得到有用的线索。
岳凌川道:“有时候办案就是这样,可能忙一天、磨破嘴皮子,也未必能得到一点线索。”
沈青叶却看着他道:“最起码我们今天有了收获,那这一趟就没有白来。尽管没得到更多的线索,也能帮助我们排除一些设想。”
岳凌川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地笑了笑:“你说得对。”
这么一个聪明又看得清的……可惜了。
沈青叶脚步停住。
他们走到了这一片最后一户人家门前,岳凌川抬手敲门。
据村里人说,这家住着的是麻赖子,因为他本上长着一脸麻子,性格也无赖混得很,村里人每提起他,都是一副嫌弃厌恶的模样。
“谁啊?”屋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听起来困顿含糊,似乎还在睡。
沈青叶低头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二点了,这个时候还在睡?
岳凌川又抬手敲了敲门,沉声道:“警察!”
第10章 母亲
“谁?警察?”屋里先是安静了一会儿,随后就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片刻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裹着棉袄棉裤的男人站在了门口。
他看上去四十来岁,满脸麻子,神色还有些困顿,但等看清两人身上的装束后顿时清醒了过来,脸上顿时扬起了一抹热情的笑:“哎呦,还真是警察同志啊!我还以为有人搞我呢。”
岳凌川道:“谁闲着没事来搞你?”
麻赖子嘿嘿笑了两声,拢了拢衣服,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警察同志来找我是……”
岳凌川见惯了人,看他这样子,那儿还不知道他心里有鬼,当即便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还用我说嘛?”
麻赖子脸色变了变,他平时是有点小偷小摸,还经常在街上瞧大姑娘,但这不都没上手吗?不至于让警察找上门吧?
他笑容有些勉强:“哎呀警察同志,您可别吓唬我,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岳凌川笑了一下:“遵不遵纪守法,你自己心里清楚。”
麻赖子讪讪笑了笑,岳凌川道:“行了,问你点事儿,你老实交代。”
“诶诶诶,您问您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小意地把人迎进门:“两位警官,进来歇歇吧?”
岳凌川看了沈青叶一眼,提步跟了上去。
刚一进门,两人就开始后悔。只因为屋里太乱了,没有一点下脚的地儿。椅子板凳上到处都是乱扔的衣服,桌子上还有不知道剩了几天的碗没刷,这要天气再热点,估计都要爬满苍蝇了。
麻赖子还要倒茶,沈青叶连忙制止:“不用了,就几个问题,问完我们就走。”
他连忙老实站好:“好嘞,您问您问。”
岳凌川道:“你对蔡立民了解吗?”
麻赖子一愣:“谁?”
岳凌川又重复了一遍:“蔡立民。”
麻赖子摇了摇头:“这……我真不知道这个人,是我们村儿的吗?”
岳凌川道:“村子偏西住着的那一家。”
沈青叶补充道:“早些年到市里工厂上班的那个。”
麻赖子恍然大悟:“哦哦哦,您说那一家啊——”他说:“不了解。”
岳凌川皱眉:“你们一个村儿里的,对他就一点都不清楚?”
麻赖子苦笑道:“警察同志,这您就难为我了。我们虽然是一个村儿的,但他比我大十来岁呢,他当初进厂的时候我还小呢。后面更是一年都回不来一趟……那我要说我了解他们,也不现实不是?顶多就是逢年过节,路上碰上打个招呼……”
他又不好意思道:“而且我这人吧,名声不太好,村里人都不太愿意和我打交道。”
岳凌川看了他一眼:“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麻赖子嘿嘿笑了笑:“咱就是,心里有数,不主动去招人嫌。”
沈青叶又问:“那就你少有的几次跟他打交道的经历,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麻赖子抓了抓头皮,不确定道:“人嘛……挺老实的吧,那个时候在厂里干活,回来也没说看不起乡亲们,还挺和善的,跟谁说话都笑眯眯的。哦对了!”
他猛地一拍巴掌,岳凌川和沈青叶精神一震,凝神看过去,就见他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道:“他老婆还挺漂亮的。”
岳凌川一顿:“没了?”
“没啦。”麻赖子一摊手:“我又没跟他打过什么交道。”
岳凌川闭了闭眼,心下无奈。
沈青叶又问:“你说他老婆漂亮?你见过她?”
麻赖子说:“见过啊,他们一家过年回来的时候见过两回。”
沈青叶点了点头:“那他们的儿子,蔡成勇,你了解吗?”
“蔡……成勇?”麻赖子眸光蓦地闪了闪,笑着摇头道:“那就更不知道了,我们都不是一辈儿的人。”
沈青叶看着他的眼睛:“真不知道?你想好再说。”
麻赖子喉结动了动,脸上笑容不变:“真不知道,警察同志,我骗你干什么啊?”
沈青叶和岳凌川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岳凌川道:“行,我们知道了。”
他站起身:“蔡成勇是我们正在调查的一起重大案件的嫌疑人,省里对这个案件高度重视,承诺只要能提供出真实有效的线索,奖励两千元。”
麻赖子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多少?”
岳凌川一字一顿道:“两千块。”
麻赖子咽了口口水,眼睛发光:“真的?”
岳凌川笑了:“前段时间有个提供了关键线索的人,局里直接奖励了五千块钱,我拿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麻赖子顿时不吭声了。
他坐在床边,手指不住地揪着破旧的被子,目光游移闪烁,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岳凌川也没逼他,而是从兜里掏出了纸笔,在上面唰唰唰地写下一串数字,道:“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你如果回想起什么细节的话,随时跟我联系。”
他看着他的眼睛,道:“只要确保消息真实有效,奖金只会多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