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喂？喂！”电话挂了。
舒蔓尝试着回拨过去, 已经关机。
她飞奔进屋，来不及换衣服，跟他爸要车钥匙。
本来在打牌的舒锦城听说她一个同学想不开要自杀，那也不是开玩笑的，担心她开车不安全, 让家里的保姆开车送她过去。
——徐书晏！
徐书晏电话是多少来着？
舒蔓焦急地坐在车上，翻遍了自己的通讯录没有找到号码，这才想起了当初分手后她直接把关于他所有的一切都光了，何况这还是她新手机。一点记录都没有。
姜悦也不知道他的号码，倒是徐书晏的好友岑帆以前和她们有过交流, 号码虽有，但对方现在在美国，根本打不通电话, 最后还是沈时雨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
“接电话！”
“接电话啊！”
该不会看到是个陌生号码，他不接吧！
舒蔓简直要疯了。不知道大除夕夜的他到底在干什么？妹妹不管，电话也不接！
程易白：「这么忙？」
程易白：「打你电话一直通话中」
二十三点十五分，他等她电话都等得快睡着了，忍不住给她打电话。没想到连着打了三个，她都在通话中。
「有点忙哈，对不起（磕头）」她回复，「有时间再跟你说」
「（新年快乐）（爱心）」
看着满屏飘落的爱心，程易白轻笑一下——
小没良心的。自顾自玩着，说好要跟他守岁的，居然耍赖。
不过不方便就算了……
原本准备给她隔空放烟花的程易白只能自己出去放了。
对舒蔓来说，程易白那她这会真的没心思应付，一想到徐书宁说的“用我这条苟延残喘的命换他幸福”还有“再见”，她简直都要疯了。
她继续给徐书晏打电话，好在打到第五个电话，通了。
“徐书晏，我是舒蔓！”电话里安静了，舒蔓也跟着心里一咯噔。
事情紧急，她只是用最简短的话告诉他：“刚刚书宁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感觉她情况不对劲！你快点回医院去看看！我打她电话已经关机了。”
电话顷刻挂断。
舒蔓这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从奶奶家出发，到新瑞医院至少要两个半小时，她到的话恐怕要过凌晨了，徐书晏应该还在云城，会比她快！希望没事吧！
舒蔓双手合十祈祷着。
姜悦：「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找徐书晏？」
沈时雨：「联系上了没有」
舒蔓：「联系上了，我现在也在往那赶」
舒蔓：「刚才徐书宁给我打了通电话，感觉她要自杀」
姜悦：「（惊悚）」
沈时雨：「幽灵）」
除夕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了，舒蔓下车后直奔住院部。
凌晨的医院透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病房时，只看到一道身影坐在床边，而病床上的人安静地睡着。还好没事。
听到这急匆匆的脚步声和猝不及防的开门声，坐在床边的人转过身来。
看到他的一刹那，舒蔓愣住了。
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徐书晏了，上一次是前年。
也是在医院，是徐书宁躺在ICU，他坐在外面的长廊里，浑身都透着入骨的绝望。那一刻，她恨死自己了，恨自己任性闹脾气，恨自己的疏忽见死不救。
可这一刻，她又看到了这么破碎的他。
他红着眼睛坐在床边，神情有些麻木。
“徐……”
“嘘——”他转过身去，“别打扰宁宁睡觉。”
舒蔓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躺在床上的女孩面容平静，真的像是睡着了一样，可是仔细看看，她的脸上没有血色，比前几天看到她时还要白。嘴唇已经发青。
细细一嗅。
病房里还有残留着的血腥味。
自杀了。
她死了！
舒蔓掩口，差点哭出来。
她又来晚了……
她再不敢去看徐书晏的表情。
十年前，她失去唯一的哥哥，她至今回忆起来都痛不欲生，现在她完全能体会到徐书晏失去唯一的妹妹该多绝望。
而且在他们那样的家庭里，他们兄妹俩是相依为命的。
不知道过去多久。
查房的护士过来，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照理来说病人在医院去世，医护人员会帮忙处理遗体然后移送太平间，可这对徐书晏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舒蔓连忙拦住她，拉着她到外面，央求道：“他只有这一个家人，麻烦让他再陪妹妹一个晚上吧！今天是除夕夜！求你了！”
除夕夜去世，也真是太可怜了。
护士点点头。
病房里又恢复了安静，安静得可怕。
舒蔓不敢打扰他，只是给家里回复了个电话后，在病房里静静陪伴着，直到天亮之后，医生再次过来建议处理遗体进太平间。徐书晏拒绝了，给殡仪馆打了电话。
在春节这个特殊的时间段里，殡仪馆只有值班人员，舒蔓帮着他忙完一切，徐书宁换上新的衣服躺进冰棺里。一切都结束了。
她陪同徐书晏坐在冰棺旁守着，过了很久，她才听到了他略沙哑的声音：“舒蔓，谢谢你。”
她摇摇头。
——谢她什么？
徐书宁的死有她造成的一环，而且最后那通电话……
“回去休息吧。”
“你也熬了一夜。”
“没事，我不累的。”许久未见，徐书晏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了。她才反应过来他不戴眼镜了，原来斯文清隽的人，现在给人一种过分的妖冶。而且这双异常好看的眼眸，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对了！那天她陪程易白拆石膏撞到的人……
“是我不好，”他说道，“我不该除夕离开。”
“我答应了陪她放烟花的。”
“你别这样啊！”他太平静了，平静的不正常。
十年前，她失去哥哥时还会号啕大哭，可是自从她到病房看到去世的徐书宁开始，就没有见到过他流一滴泪，这种压抑着心头所有情绪的样子，太可怕了。她怕他随时会崩溃。
“她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这么内疚的。”
怎么会不内疚呢！ 中秋节、小年夜、除夕，每次都说好陪她，他回回都失约。
她一次都没有怪过他。
她会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应该是早就有了这种念头，这几天他忙着应付施琳，完全没有在意她说的那些话，其实都在交代后事。
都是他的疏忽。
“宁宁走之前给你打电话，她说了点什么……”
他实在没想到妹妹会给舒蔓打电话，更没想到阖家团圆的日子，舒蔓会放下一切，用最快的速度过来，陪了他整整一夜。明明他给她带来的都是伤害。
为了不刺激他，舒蔓想了下措辞，说道：“她说她很痛苦，她不想再拖累你了。”
“你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你要振作起来！你不要让她担心。”
“嗯。”
片刻，他说：“谢谢你。”
“唉。”第二次了，什么都没帮上。
这个曾经光芒耀眼的人，是她那两年里一直都在追逐的对象，她看着他发光，又看着他坠落，现在的他在她面前支离破碎……
“你走吧！”他闭了闭眼。
“我没事。”
熬了一夜，舒蔓确实有点撑不住，而且家里那边也要交代一下。
但他这个样子，她不放心。
他的父亲就是个王八蛋，原本也不是云城人，现在卷着钱财去了国外，徐书晏没有家了，她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兄弟姊妹可以帮衬他一下的。
他母亲那边，据说外祖父外祖母早几年都不在了，亲戚有权有势的不是在北京就是移民了，其他的亲戚看不上他父亲，很少与他们有所往来。他能够倚仗的人不多，否则当初就不会低声下气来找她帮忙……
“好。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别客气。”
“毕竟……”他们曾经也好过一段时间，她想了想，“都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