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时常会梦到,她模糊的视线里看到的,他奋力砸玻璃将她从车里拽出来的那一幕,他望着自己时那焦急的目光,还一遍一遍跟她说话,告诉她别睡着了,120马上就要来……
她把他害得腿断就算了,还把他给搞得脑子出问题了。
她该怎么弥补这一切!!!
这一刻她内心的自责放大到极点。
程易白睡得很沉,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坐了半晌,只是偶然动一下,手从被子里露出来。
舒蔓轻轻地握住那只手,他也没有反应。
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下,听着他平缓的呼吸声,她的内心也随之安静。
……
好香。
好软。
程易白醒过来的时候,便见一头乌发散在他腋下,本能地惊了惊,偏巧这熟悉的洗发水的香味又让他安定下来。是舒蔓。
女孩子隔着被子躺在他身侧,那份异常的柔软和温热,是握着他的那只手带来的。
他刚刚的手才动了那么一下,睡梦中的女孩察觉到他要离开的意图,紧紧抓着他的手垫在了脸颊下面。
如寻到了安心的枕头,她的脸在他手背上蹭了一下。
细腻柔滑。
像剥了壳的鸡蛋。
不知道为什么,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在这一刻仿佛又平静下来。
“唔。”在将他的手垫下去之后,舒蔓睡得更香。
程易白蹙眉。
——睡觉就睡觉,嘴里还哼哼唧唧的。
——黏糊糊的,好像还流口水???
他一动,她就攥着自己更紧了,他只好放弃。
她愈发蹭着自己,显然冷了,这才注意到她的羽绒服还敞着,脚上就穿着一双短靴,腿那么细,裤子也单薄。
屋里是冷了点。
他无法起身去调高空调温度,看到自己的大衣盖在被子上,伸手拉了拉,忽然间,枕头旁的手机响了。
舒蔓被铃声惊醒,吓得直接坐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凝滞了几秒,只有手机还在响。
“你、你接啊!”舒蔓最先反应过来。
程易白扫了眼手机屏幕,掐断这个骚扰电话。
舒蔓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才不接电话,刚要说没事你接,就眼睁睁看到被她握着的那只手,被一种决绝地方式抽离。
“谁让你进来的!”
“我……”这凶巴巴的口气,他今天醒过来好似又换了个人格。
大概率是病情发作了,舒蔓没有将他的冷言冷语放在心里,只是道:“你不是不舒服嘛,我来陪你的。”
一个没忍住,她打了个呵欠,看程易白表情微妙,她连忙用双手揉了揉脸,不过没能揉开左脸颊上的红色印痕。
程易白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也红了一片。
“都下午一点多了”,舒蔓看了眼手机时间,也就说她在这陪他睡了快三个小时了。
“易白,”她说着趴在他身上,“你有没有好一点呀?”
情侣之间的亲密举止本来也没什么,原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依恋,蓦地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程易白又下意识地想要保持距离。
偏偏这软软的、撒娇的口气,他根本说不了太重的话,推开她,她又这样黏在他身上。拿她无可奈何,他只好道:“我要起来了。”
舒蔓的脑袋一下子弹起来,问道:“你饿了吗?”
程易白:“……”
“那我帮你。”舒蔓好意帮他掀被子,却在被掀开的那一刹那,又被他按回去了。
“让何嘉文过来!”
他不是商量的口气。
舒蔓眼睛眨眨。
实际上他刚才的动作太快,她都没看见什么,只是隐约察觉到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好像不想让人看到,她讪讪将手放下去。
“那好吧,”她乖巧道,“我去叫何助理来。”
程雅云睡午觉之前安排好了伙食,舒蔓一出来,管家立即将餐点都摆好在桌上。
发觉厨师做的饭菜虽然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不过那些葱蒜都还在,也有他不喜欢的芹菜。舒蔓拿着小碟子,一点点将这些给夹出来。
听到动静,她笑吟吟地回头。
“宝宝,你好啦!”
推着轮椅的何嘉文抖了抖。
妈呀!好肉麻啊啊!
一想到程易白昨天晚上让他把漫画扔出去的那个样子,简直要杀人,何嘉文小心翼翼地瞥了程易白一眼,他面无表情,还好,还好。
“何助理,你辛苦了,我来吧!”舒蔓自然而然想要接替照顾他的活儿。
何嘉文哪敢拒绝,程易白却冷不丁开口说道:“你的手好了?”
舒蔓瞧向自己包着纱布的手。
“我自己吃,你们都出去!”他冷巴巴地丢下一句话。
又是这种命令式口吻。
舒蔓瞧了眼何嘉文,何嘉文点头。
直到两个人离开,程易白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
旁边的醋碟里面都是被夹出来的葱蒜,芹菜也被夹到盘子的一边,而刚刚那个位置站的就是舒蔓。
居然记得他的习惯。
他夹起一块虾仁。
嘴角不自觉轻弯了下。
舒蔓随着何嘉文到外间大厅。
坐也坐不住,舒蔓干脆跟他闲聊。
“何助理,”他忽然病了,她担忧道:“他怎么突然就发病了?”
“他有没有说什么?”
“呃……”总不能说看到你给徐书晏画的漫画,气得要死吧!
何嘉文愈发同情程易白,然而对上舒蔓这双无辜又透着担忧的双眸,他含糊道:“他也没说什么,就是突然失眠。”
“药吃了吗?”
“呃,吃了吃了。”
“都吃了药还时不时发作,这个医生靠谱吗?”舒蔓准备回到云城去问问,有没有靠谱的脑科医生。
这一句话把何嘉文干懵了。
真正脑子有问题的从没怀疑过自己,反而觉得别人有问题,他实在哭笑不得。可现在又不能说真相,他只好附和:“兴许才刚开始吃,药效没到吧。”
看舒蔓这样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决定,他实在怕舒蔓再刺激到程易白,连忙提醒一句:“可能昨天也受了点刺激。”
“就是想到以前的事情了,”他胡扯道,“不能提以前的事情。”
“以前的事情。”
“噢……”她明白了。
“另外,”他又道,“医生说他要多休息,要静养,不能受刺激。 ”
“我知道了。”
何嘉文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舒蔓这个表情,表示她有想法。而且后来,一个下午加后来的整天,他都没怎么看到舒蔓。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程易白的确得到了“静养”,舒蔓后来一点都没再打扰过他。
倒是第三天的早上,程易白穿好衣服起来,冷不丁来了一句:“她走了?”
“这……”何嘉文不确定,“我一会去问问。”
“不用。”
他虽拒绝的果断,不过何嘉文看他这黑眼圈,知道他分明口是心非。
“走了也好。”他自顾自说着。
“是该了断了。”
说是这么说,为什么语气这样?
他们之间的感情何嘉文真的搞不明白。
他瞧向窗外,似乎下雪了。
何嘉文准备推着他的轮椅去院子里转了转,哪料才一打开门,就看到鹅毛大的雪花从半空中飘下来,门庭下,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积雪。
一阵风刮来,何嘉文缩了缩身子。
“也是奇怪,天气预报只是报这两天有雪,没说半夜下这么大的雪啊!”他絮絮叨叨着,将一直沉默着的程易白推回屋里。
飘落在身上的雪片一进内屋即刻融化,程易白看着膝盖毯子上的水痕,右眼一直在跳,同时手机收到一段他母亲发来的消息:
“儿子,生日快乐!”